“行行行,你继续。”他又坐回位置,摆出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这不是完全把我当成消遣了吗??那位天天到这附近卖报纸的报童,快来吧!再不来我就要被这小鬼弄疯啦!
真的奇了怪,明明方逸和我说过他已经是21岁的成年人,但在除了案发现场,任何别的地方别的情形下,我总有一种在跟小自己几岁的孩子对话的感觉,特别是熟络以后,他更是经常捉弄我,并且还很乐在其中,真是幼稚的很。
——偏偏那副撒娇的样子还让人生不起气,即使我是生物女学生,接触各类恶心事物的存在,依旧不能抗拒可爱的东西。
“……刚才光临的麦克莱恩夫人给我的印象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恐怕淑女再合适不过。克洛伊家虽然比不上麦克莱恩家,但因为我父亲的存在,还能算得上半个贵族家庭。我从小被母亲教授礼仪知识,麦克莱恩夫人的举止合乎大家闺秀应有的规矩,甚至可以说成是模子。我完全看得出来,这点绝不可能是一日练成的冒牌货能有的样子,所以她的话可信度应该很高……”说到这里我闭上嘴瞥眼看了一下方逸,生怕他又一惊一乍的。
“干嘛看我啦?”他眯起眼睛“嘿嘿嘿”的笑着,好似在犯傻,“我不会打断你的。说的很有道理,继续。”
得到他的肯定——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继续对自己看法的叙述:“如果她说的完全正确,就要把目光转到这案子本身和她的联系。麦克莱恩家族为什么把这个秘密埋藏这么多年?他们真要有心,在有仆人消失的那天就应该有所警觉才对。但直到今天,他们才在贵族圈子里散播,并用庆典这么奇怪的理由把所有想关人召集到城堡中,非常可疑。很有可能他们知道自己家族的奇怪现象的部分原因,不过他们想刻意隐瞒,连他们家公子的新婚妻子都没有告知,这样就说的通了。”
“哇,说到点子上了!塔西雅你好厉害,进步超级大哦!”我看见我的朋友眼眸熠熠生辉,特地做出很崇拜的样子,不知不觉有点飘翩然。
我感觉这是几个月来我推理的最到位的一次。
“最后一点最可疑,为什么麦克莱恩先生要派他的夫人来请你。我不是在说不列颠的坏话,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国家男女之间是不完全平等的。关乎家族命运的大事,不亲自前来却让自己刚入门不久的妻子前来,难免有失诚意。由此可见,如夫人所说他正在处理的那件事比家族秘闻更为重要。究竟是什么比家族更重要呢?我们的调查就要从这几点起手。”
“精彩绝伦!”方逸竖起大拇指,脸上的笑容多到快要溢出来,“看不出来啊,塔西雅你仅凭不到20分钟的见面就看出这么多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观点,此刻我只有精彩两字可以抒发内心的赞扬!”
我被他夸得有些忘乎所以。和他在一起办案,他异乎寻常的洞察力让我心驰神往,总希望自己也能学个十之一二,有朝一日能用在自己的学业上。
今天他的赞扬,肯定了我的成果,让我不免有点欣喜若狂,有种离自己成为像赛米莉亚教授那样的生物学权威的目标更进一步的感觉。
但是,热情头一过,理智重新开始占据大脑,我突然发现他这句赞扬好像似曾相识。终于想起来这是他捉弄雷斯特姆警长的惯用伎俩后,一股恶寒陡然升起。
“不过,”他果然开了口,笑容还未散去居然就吐露了真言,“我几乎全都不赞同哦?”
——不赞同就把你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全部收起来啊混蛋!
我刹那间如同泄气的皮球,整个人小了几号,脸也无力的径直倒下,贴在桌面上。
看到我泄气的模样,他先是“咯咯”笑个不停,之后跳下椅子走到我旁边稍稍踮起拍拍我的肩膀:“别泄气啦,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至少,”我侧过脸看他,“让我知道我哪里错了啊。我觉得这是我目前能分析到的极限了。”
“塔西雅。”他单手抱胸,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解释道。“你错就错在,只看到贵族礼仪表面。
你说那个女人什么都相当合乎规范,很像贵族,那我问一句,麦克莱恩家族都没落了,还一没落就是百年,没落到几乎到世纪末的人民群众都没几个人了解,有哪个贵族家会把女儿嫁个这位落魄少爷?你别忘了麦克莱恩可是侍奉查理一世的老臣,属地位最尴尬的一类旧贵族,怎么可能有家族不为自己女儿的安危着想,特地去提醒资本主义社会下的英国大众们这里还有一位亨利手下的残党啊?真爱?你见过哪个私奔的大小姐有那么光鲜亮丽的衣服?
就算上面这点有例外,塔西雅,你还记得这位夫人是怎么来的么?你仔细回忆回忆早上门外有没有马车声?没有?这就说明至少有一段路她是徒步走过来的,我们办案回来哪次不是马车直接送到门口?她为什么这么做,贵族大小姐会容许自己多走路?原先的衣服太显眼不能一路穿着,需要下马车到隐蔽地点换一下,我们这附近只有一间旅店,距离还非常近,她换完衣服完全可以徒步。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可能?”
他拿起请柬:“还有这个,最不合理的地方。看看上面我的名字,是怎么上去的?”
“打印上去的啊……”
“我亲爱的塔西雅,你见过哪封请柬,不是打印别的文字后印刷好多份,留下姓名部分自己书写的啊?这又能说明什么?请柬本体是真的,害怕写字字体不一样,索性直接用打字机打上去呗?”
“天哪。”我抬起头,惊讶地张大嘴巴,“那不就说明……”
“麦克莱恩夫人是冒牌货,或者说,麦克莱恩夫人有可能存在,但这一位显然不是。”
这时候,门被打开,是那位报童。
我还在回味方逸前面那句话的时候,方逸早已拿了报纸付过钱走回我面前。
他瞄一眼报纸,突然对我正色说道,“他们家族可能真的有问题,请柬本身没有造假,但主人没有邀请我。
事情变得有意思了,为什么这位不知名的小姐不惜偷一封请柬也要找我过去呢?”
他铺开报纸,示意我去看一行字:
“新旧的交接?百年旧贵族麦克莱恩家族举行空前庆典,诚邀多方贵族光临参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