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神明就献出自己的一切呢？”
少女双手握着夏未至的右手，直勾勾地盯着夏未至的眼睛问道，“我们的身体是父母给我们的，吃的食物喝的水是自然馈赠我们的，知识和巫术是人类自己研究并传承下来的，那么还有什么是神明赠与的恩泽？”
夏未至被眼前这个少女的言论震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报以什么样的表情，只得僵硬地笑了笑。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女说得是如此的正确，甚至完全不像是这个科学还未启蒙，全民敬畏神明的时代的人。
少女也许是误会了夏未至的态度，或者是因为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听自己说话的家伙，非常认真地给夏未至科普道，“其实事实恰恰相反，我们巫女不但没有受到神明的恩惠，反而神明一直在从巫女身上索取。”
夏未至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愿意听对方讲诉下去。
少女露出一个很满意的表情，继续说道，“让我来告诉你巫女的来源吧……”
“上古时期曾有三位地位极高的主神，分别是治理高天原的天照大神、治理夜之食原的月读命、治理沧海之原的须佐之男。”
所谓的三位主神的传说，夏未至也在自己的世界里听说过，不过那并不是属于厚浦市的传说，而是也许曾存在于迷雾之海里的极东之岛的传说。
当然，极东之岛现在一定是不存在的，因为教科书上明确记载着，厚浦市是人类唯一的聚集地。
少女不知道夏未至在想什么，继续兴致勃勃地讲道，“其中，须佐之男生性狂暴、喜怒无常，不仅没好好治理自己的领地，还经常赖在姐姐的高天原不走，在昼国天高原连连闯祸。”
“天照大神因此一气之下躲进了天岩户，不肯出来。天地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恶鬼群集，灾祸不断。”
“在八百万从神束手无策时，人类少女‘天钿女命’站在放倒的木桶上，褪去上衣后翩翩起舞，引得众神欢呼不止。天照大神在洞中好奇地探出头观望，被埋伏在一旁的天手力男神猛地拽了出来，天地间才因此重获光明。”
越听这个故事，夏未至也记得愈加清晰起来，后来少女“天钿女命”成为了最早的巫女，她所穿的衣裙成为了最早的巫女服，而她引出天照大神的舞蹈则演变成了各种形式的神乐。
“我们巫女为什么要献出性命去取悦这样胡闹的神明？”
“你是……清明者么？”想到了一个可能，夏未至试探着问道。
因为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有自己和妙妙山神社的巫来到了这个梦魇副本。
“清明者，那是什么？”
看少女的表情，应该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但是她自顾自地念了几遍这个词之后，突然有些欣喜地说道，“清明者，就是看清世界，明晰真相之人吧，我很喜欢这个词，我可以这样称呼自己么？”
“随……随你喜欢吧。”夏未至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你呢？”
夏未至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掌似乎又用力了几分，不禁眉头也皱了皱。
她自己是怎么想的？确实是她并没有虔诚的信仰，甚至她自己连巫女都不是，但是她出现在这里确实是为了保证封印仪式的正常进行，进而保护属于她的世界不受“鹿男传说”的影响。
但是为了防止在对方的巫术范围内和她产生冲突，她还是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说道，“我承认你的想法也许才是正确的，也许选择留在这里是安全的，但同伴们还在等我回去，所以我还是先告辞了比较好。”
“我明明是好意，你却要拒绝？”少女脸色在这一瞬间突然冷了下来，“当时如果大家都愿意跟我躲起来，也不会变成骨骸都没人掩埋的怨灵了。”
“确实神明并不是完美的，甚至这个鹿渊神更是每十二年都会导致大量年轻的巫女丧生的邪神，可是如果封印仪式失败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夏未至想了想之后，稍微用力把自己的手掌抽了回来，“对不起，我不会觉得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但是我必须去完成我的使命。”
“你一定要走么？”
少女叹了一口气，看着夏未至的脸颊发呆说道，“你真的长得好像我的妹妹……所以对不起了，我还是不想看着你这样葬送自己，就算你能成为六巫女之一，也只会变得如同那个石门里的苍老巫女一般，在十二年的孤独中快速消耗生命，然后悲惨的死去。”
“你做了什么？”
夏未至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又昏又涨，感觉周围也变得寒冷了起来，她知道这是自己体温快速升高的原因。
她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完全用不出力气，甚至就连简单地把腰间的名刀“彼岸”拔出刀鞘的动作也完全办不到。
“毒？”
“并不是毒，我不并不想害你。”少女微微摇头，然后她指了指茶杯里的热茶，“这是鹿黄草泡的茶，是鹿渊神社附近的山林里才会生长的特产，有祛除寒气的作用，但如果是巫女不小心喝了它也会有一点点副作用，它的药效会和巫力发生冲突，互相消耗。”
“巫力？”夏未至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原来是沐蓝体内的巫力在和鹿黄草发生作用。
“对，巫女的身体习惯了巫力的存在，一旦巫力被大量消耗，不习惯的身体就会出现乏力、发热、嗜睡等症状，总之你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办法使用巫术了，就老老实实地在我这里躲上一段时间吧。”
“……”夏未至觉得自己的视野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最终还是向身侧倒了下去。
少女见状，站了起来，横抱起昏睡过去的夏未至，她身前的障子门自动向着两侧拉开，而她就这样向着通往深处的廊道走去。
突然，少女感觉怀里的抱着的身体从滚烫的状态突然变得冰冷刺骨，她这才注意到夏未至的发色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白色，紧闭的眉眼之间也多出一枚彼岸花朱砂纹，而紧闭的双眼也在此刻突然睁开，一双赤色的双瞳惊得少女赶紧松手把夏未至的身体丢了出去。
“你是谁？”
“擅自把别人的妹妹当成自己的妹妹可不太好哦，”从夏未至身体里苏醒过来的的镜魅一边用手指卷着鬓角的发烧，一边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唐刀，脸上带着喜怒不明的笑意说道，“妾身才是她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