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淅沥滋小雨，阴冷裹挟着温热的躯体，血液逐渐冷却，万幸心脏仍旧滚烫。
那九首大蛇并未追赶而来，温语尧驾驶着机车疾驰于破败的公路上。
周遭的破败之景，他曾远远观望，如今距离拉进，那扑面而来的废土气息将绝望潦草速写。
但只有这种程度，恐怕还不能称之为绝望吧，至少对他而言还远远不够。
温语尧放缓车速，路面状况太复杂了，倒塌的摩天楼把路面截断，铺设在路面下的管道暴露在空气中，喷涌着水与秽物。
他要绕过崩断的一号大桥，那钢铁打造的斜拉桥，其上的钢索已经断裂，他看到数只长相扭曲的怪鸟栖息在报废的桥塔上。
那些怪鸟外形类似秃鹫，脖子以上的部分光秃秃的，但它没有鸟类的喙嘴结构，取而代之是遍布獠牙的圆形涡旋，类似蠕虫的口器。
它似乎长着三只爪子，除了正常的鸟类爪子外，有一只极似人手的爪子从腹腔上方伸出，似乎是用来推送食物和清洁口器的，甚是灵巧。
如果此时温语尧有笔纸，他很想把这群怪鸟的样子临摹下来，单是从生物学的角度而言，它们长得很是别致。
当然温语尧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并非是不怕死的好奇心，那群嗜肉的怪鸟是一帮瞎子，它们的口器几乎占据了整张脸，没有给眼睛留位置。
它们可能有独特的觅食方法，不过温语尧此时的距离足够安全，有充足的反应时间逃离。
顺带一提，它们的体型并不算夸张，约莫一米五左右。不过它们是群居动物，一只桥塔之上大概栖息五到六只怪鸟，其中两只成年的怪鸟带着三到四只幼雏，姑且认为它们喜欢以家庭血缘为纽带行动。
温语尧所在的泽兰市被虞子江一分为二，江左为虞泽区，江右为虞兰区。
泽兰市是东部沿海大市，距离海岸线不过三百公里。江河入海口那段径流往往相当宽阔浩淼，虞子江也是如此，最宽处的江面接近百米，最窄处也有五十余米。
虞子江全年保持较高水位，水流十分湍急，若是不依靠大桥通行，淌水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今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绕到二号大桥，尽管温语尧对自己体力很有自信，但他没有冬游的爱好，而且他也看到了江面下巡游着的黑影，显然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水面之下。
温语尧的住所位于虞泽区，而安全区在虞兰区的边郊，两个区虽然只有一江之隔，但虞兰区发展远比虞泽区要好，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暴徒们能从安全区过来，他就自然能过去。然而横跨江面之上足有五座大桥，当初应该仔细背一下具体路线，他当时的关注点全在安全区的具体位置上了，再想看路线的时候，马丁已经死了，他的终端也随之关机了。
姑且先保持行动吧，机车的油量表还很健康，去往二号大桥要往东边走。
温语尧记得那块儿原先是旧城改造区，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迟迟无法推进工程。
那片破旧荒芜的旧城一直被视为城市风貌的一块毒瘤。
不过因为其中的房子租金低廉，成为了许多手头拮据人士的唯一选择。大量的流动人口，复杂的居民成分，这里是整座城市的缩影也被城市完全孤立，仿佛一座孤岛并且令人嫌恶。
带着孩子的母亲路过这里，首先她脸上会表现出一副嫌恶，随后会用手戳着居住于此之人的脊梁骨，对她的孩子说着“不努力读书就会变成那样的人”一类的话。
厌恶不需要理由，标签与刻板印象与生俱来，扎根于思维深处，至死方休。哪怕你所展露的是善意与微笑，也会有人朝你脸上吐口唾沫，因为你不够体面。
说来也有几分可笑，当城市沦为废墟时，这片旧城区倒是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了。
旧城区入口的铁丝网，这是温语尧记忆中所没有的。锋利的铁丝向外弯折，这显然是防御设施。
按照之前在城市论坛上看到的内容，诡域与现世的时间流动存在差额，比他更早进入诡域的人，可能在诡异之中已经度过了三四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温语尧如此迫切地寻找人类营地，因为他知道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意味着长久的安全。对于完全未知的领域，寻找先驱与拓荒者是最明智的选择。但如果遇到留有人类痕迹却廖无人烟的地方时要小心，人并非随季节迁徙的动物，他们突然消失必有其原因，最为根本的一点就是此处存在某种威胁着物种安全的危险。
温语尧的异能足以应付一般意义上的危机，但想要解决危机需要足够的火力的支援。一把锋利的蝴蝶刀，配上开一枪价值一条人命的小手枪，遇到九首蛇那样的庞然大物，他依旧是束手无策。
他所精通的多为屠戮同胞的杀人术，面对巨型怪物，哪怕是他也会感到黔驴技穷。
解决不了就逃，温语尧的嗅觉向来敏锐，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一条蛰伏的毒蛇呢？
铁丝网剪开一个空洞，仅供人钻过。
舍弃机车而只身进入旧城区？温语尧摇了摇头，哪有为了走必经之路而舍弃代步工具的。
况且他也知道旧城区不止一个入口，某种意义上他也曾是这里的一员啊。
温语尧调转车头，重新上路。越是复杂的地带，隐蔽的通道便越多，一方面是为了躲藏，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逃跑。
温语尧所知的那条通道，其实是沿着排水渠找到一处高坡，那处高坡甚至比围墙还高处一截，但也不算特别高，至少是在机车可以直接冲下来的程度，但需要一定的机车特技。
温语尧显然不会什么机车特技，但他胜在胆子比较大。如果他舍弃本职工作，积极参与极限运动，估计会被某运动型功能饮料赞助到死吧。
话虽如此，但真到那个节骨眼，还是有点紧张的。
尤其那个坡实际上比温语尧回忆中高得多，两米是一个微妙的高度，盖过头顶的高度便会产生高耸感，但仔细一想也不过如此。
保持一个合适的初速度，温语尧驾驶着机车冲入旧城区。
眼前的光景，可谓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