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转学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了,班级内对转学的事儿讨论声也越来越小,尽管高山的朋友们中有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但不发声,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时间会冲淡舆论的争议性,就像小林,慢慢地淡出了神川县的记忆。但是如果保持一种对于事件的情感,这份记忆会一直留存。凉介就是如此,恨意一直扎根在他的心里,他恨小林的懦弱,他恨高山的自以为是,这份恨意如同一支强力药剂,让他能够向高山挥出拳头。凉介想着,小林没有做到的事情,我来帮他弥补。可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初小林要挥出拳头时,却使他站在小林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冷静地制止了他。可是现在,却再也没有人站在凉介的身后,抓住他的手。
而暴力,只会让事件越陷越深。
凉介现在所经历的都是小林所经历的,只不过凉介给出了另外一种解法。小林因为家庭环境的影响,学会了忍耐,总是以一副微笑应付。而凉介的解法是,用拳头打回去,性格孤僻的他几乎没有与别人打过架,但现在,他却是越来越熟练,但他的解法并不像是为了自己,而更像是向小林宣告,我在推翻你从前的一切,我要重新为你书写一个答案。
班级上的议论话题于是乎又从小林身上转移到了凉介。
“凉介是怎么了?他怎么和高山扯上关系了?”
“你们不知道吗?我听说天台他们俩……”
“会不会是因为小林啊,我看凉介跟小林关系挺好的……”
“我看也是,我觉得啊……”
如同往常一样,他们只会议论,仿佛把这件事当作生活中的娱乐消遣一样,从中打发时间,能够畅所欲言,发表自己的观点,把自己置之事外,评判着谁的对错,谈论完后还洋洋得意着自己的观点正确性,这就是他们自以为是的正义。而真相是什么,一点儿都不重要了,他们只要看到他们愿意看到的真相,那便是真相。小林的门,是凉介为他打开的,而现在,或许没有任何人再为凉介开门了。
虽然班上的讨论声是越来越大,但他们的控制力度却是极佳的,一点儿都没有传到老师耳里,无论是小林曾经的事,还是凉介现在的事,和也是完全不知情。小林是性格的懦弱,让他一直忍耐于高山,从来没想过去找过和也解决问题。而凉介则是固执,只想着依靠着自己来交出一份完全不一样的答卷。
但胖墩墩的和也,是慢慢察觉到了班级氛围的变化。从凉介探望小林回来后,和也总会从其他老师那里得到消息说凉介今天又没交作业,他说他又搞丢了,又或者是作业上是空白。而他也总是在教室里见不到凉介,从前的凉介,总是会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着漫画书。然后就是那双眼睛,和也上课时发现了那双眼睛如同燃烧殆尽的蜡烛,将要失去了光亮。
“凉介,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这样下去并不是个办法,和也找了个机会,把凉介叫了出来。
“没什么事。”
“有的,对吧。”和也将凉介拉了过来,掀起凉介的长袖,上面的瘀伤一目了然。
“跟人打架了?”
“没什么,我的私人问题。”
“为什么要打架?老师我还是有权利知道原因吧,从小林转学后,凉介你就开始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呵,发生了什么事?和从前不一样?现在来问为什么,为什么小林在的时候不来问,为什么小林在的时候,你没有察觉到一切。”凉介的的语气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可却是如同利刃,直插人心。
和也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凉介的控诉,但他知道,A班里,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凉介,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学后,自行车车库,你就知道了。”凉介甩下了这一句话,扭头便走向了教学楼,只留下和也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望着他的身影。
放学的铃声响起后,校园内便立即热闹了起来,而最热闹的正是学校车库,来来往往的人群每天都会注意到,时常会有一辆自行车高高地挂在树上,总会有一个学生费力地每天爬上去将车移下来,而那辆自行车车身上也被涂着奇奇怪怪地字眼,“笨蛋”“渣滓”类的字眼,偶尔会有高年级的学长帮着他将车从树上平稳地放置在地上。当然,每天也会出现那群人,站在一旁看着他狼狈地爬上去,放声大笑,拍照。
“凉介啊,爬树看来是越来越熟练了啊,看来下次这辆破车得放到更高的地方才行啊。”高山站在那群人的中间对着树上的凉介放声大笑。
凉介从树下下来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推着车从高山他们身旁走过,露出不屑的眼神,便向校门外走去。而高山他们则跟在身后,到了校门口时,便装着凉介的朋友,高山一伙人便围在凉介身边,将他笼络着,往其他地方靠。
“切,什么东西都没有嘛,还是只有你们这些破书。昨天不是叫你替我们买的点心呢?”高山一伙将凉介逼到了一个墙角,将书包倾倒完,除了学校的课本外,就是散落的漫画书。
凉介并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弯下腰去,将漫画书捡起,“点心?在这里呢。”他迅速将漫画书卷成了棒状,一棒重重地打在了高山的头上。高山疼得往后退了几步,这样的场景已经让凉介熟悉了,接下来可能会很疼,但也不能让对方好过。凉介将漫画书紧紧地握在手里,高山一伙人也准备冲了上来。
“凉介,高山!”和也从背后突然出现,让高山一伙人有些不知所措。
“高山,你们在干什么?”看样子,和也按照约定,从车库看见了凉介和高山一伙人,并跟到了这里,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高山望着凉介,嘴里说着:“刚才的一切,都是你的演戏吗?为了让老师看到这一切?可真有你的啊,凉介。”
凉介只是笑了一下:“哈,演戏?这难道不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吗?你对小林,你对我,我们的日常生活,这可比戏剧真实太多了。”
“好了!”和也的声音极具威慑力,让所有人立马安静了下来,并且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所有人明天全部停课一天,给我来办公室把整件事说清楚!”和也甩下了这句话后,只有高山一个人不以为然地准备离开。
“高山!”和也叫住了已经走了几十米外的高山,“……”和也想说些什么,可是没有说出口。
高山听见了喊声,只是停下了脚步,切了一声,然后便离开了。
剩下的人,高山的朋友们被和也骂了几句也赶紧离开了,留下了凉介站在原地。
“老师,你,明白了吗?”凉介向和也露出了笑容,可那笑容,和也却根本不想触碰,如同仙人掌般,全身都是保护自己的刺。
和也想走过去摸摸凉介的头,可凉介只是推着车,从他身旁走过。
老师,你,明白了吗?
只有这声音,一直回旋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