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昕阑觉得现在自己的处境有些许荒谬。而且在这里发生的案件着实奇特诡谲，让她看不清方向。虽说在一番短暂的思考以后，自己暂且得出了先想办法确认那位死者的身份的结论。
但要实施这一步却有点困难，因为现在的梦昕阑是区区一介学生的身份，而且作为最有可能的嫌犯候补，要获取情报的方法少之又少——不到万不得已，梦昕阑并不打算动用自己压箱底的手段。
别忘了梦昕阑可是生意人，切忌做赔本买卖。
那么，在受到如此限制的前提之下，唯一能获得情报的方式只有——
“呐，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梦昕阑决定从面前的这个男人口中套出情报。
男人皱起了眉头：“什么事？”
“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呢？”
“……等我们的调查结果出来才行。”
“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啧，有没有做，做了什么，这些事情还有待——”
“——之前的审讯中不是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吗？”
“怎么可能？也许你动了什么手脚之类的……这种事情没办法下定论的吧？”
“如果这样讲的话就没完没了了吧？我又没办法进到中控室杀人……”
男人露出了烦躁的表情。他撇开视线，一只手又忍不住伸进上衣口袋里想要拿烟，但又考虑到自己对面坐着的梦昕阑，只能干脆僵在那里，烦闷不堪。
这家伙……莫非对我的怀疑并不深吗？
梦昕阑决定再试探一下：“那个……我能请问一下，那个人是怎么被杀的吗？”
男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如果那个男子死于明显的异能创伤，那么只要对比我资料卡上的异能就能证明我的清白；如果是死于毒杀、刀伤这样的情况，那么就是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最大，也能证明我的清白。”
男人挑起了眉毛，对着梦昕阑说道：“你这思路不错，但如果你想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是不太可能的。”
“为什么？”
“唉……这个要解释的话——”男人闭起了眼睛，思索了片刻，“举个例子吧，现在有一起谋杀案。有个男人因为喝下了有毒的咖啡死了，但他没有留下遗书。调查他的人际关系也没发现他有自杀倾向，日记本里甚至还有一周以后的日程表，所以排除自杀——”
“是被人谋杀对吧？”
男人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敲了敲桌子：“现在我告诉你这杯咖啡是死者自己亲手泡的。当时没有人在他身边。检查所有的器具以及食材都没发现有毒。你觉得凶手是怎么下的毒呢？”
“……是怎么下的毒？”
“答案是——凶手拥有可以让【咖啡豆具有致死毒性】的异能。所以在案件发生几天前就在死者的咖啡豆里下了异能，让他被毒死了。事后再趁机解除异能，就完美了。”
这是什么鬼异能啊？
梦昕阑感觉自己额头上似乎拉下了几条黑线，尴尬不已。说实话，就算加上她刚开始在【组织】里工作的那段时间，都没有遇见过这么有针对性的异能。当然，没见过不等于不存在。如果是确有其事的话，梦昕阑认为自己应该稍作确认才对。
于是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那个……这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情？”
“啊，你误会了。”男人摆了摆手，“都说了，这就是个例子而已，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异能力。”
那一开始就不要举这样的例子啊！！！！！
梦昕阑，第一次有种挫败感。
“嘛，虽然看你表情就知道你现在很不爽，但是——”男人实在忍不住，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你也完全没有办法证明这个世界上几十亿人中真的不会出现这样的异能吧？”
“……啊”梦昕阑也不曾想过自己会被突然问及这样的问题，一时愣在了原地。
其实这还真不是在狡辩，就好比恶魔的论证一般。你可以觉得这样事物不存在，但要是想证明的话，就要给出充足的证据。
很显然，想要证明某种异能的不存在，你所必须做出的论证就是去把世界上所有的异能力者都排查一遍——光是这样还不够，因为你只是论证了【现在】，你还要证明【过去】和【未来】也没有这样的异能者。任谁都看的出来，这完全实在强人所难，根本不可能。
这一刻，梦昕阑总算想明白了自己面前这家伙的意思——因为异能的出现，之前很多在推理小说中的环节变成了现实，比如密室杀人、不在场证明等等。但这些原本需要大量逻辑论证、证据支持的情节，也变得简单无比。
为什么凶杀现场会是密室？因为凶手可以瞬间移动。
为什么凶手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因为他会分身术。
怎么样？逻辑推理完全没有用，证据搜查什么也派不上用场。异能的出现剥夺了【凶手是人】这样的前提，将可能性无限扩大。换言之，推理没有什么用处，逻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全都丢进垃圾桶吧——
才怪。
梦昕阑微微勾起嘴角，自信地说道：“这样的话，就没有意思了哦，老师。”
男人微微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意料到少女的反驳一般问道：“你什么意思？”
“就算凶手真的有【把咖啡豆变成毒药】的异能，但他去下毒这件事情本身其实与普通的毒杀没有什么两样。想要侦破这起案子，本身还是只要去找谁最有可能下毒就行了不是吗？”
“……”
“也就是说，异能说到底只是把普通的毒药，换成了不一般的毒药而已。凶手本质上还是需要有【下毒】这一过程才能完成【毒杀】。”
“……”
“而从这个角度来想，异能终究只是个好用的工具而已，实施行动的主体——仍然是人。只要这个前提不曾改变，就还是有可以从逻辑上证明的办法。”
男人叼着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想通过找到真正凶手的办法，来证明你的清白？”
“没错。”
“就凭你一介学生？”
“如果现在不证明的话，我接下来可能就是囚犯了……”
男人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说道：“行吧，就当我在自言自语——当时警报响起的时候，最栋楼的中控室里没有任何人。根据监控显示，那具尸体是凭空出现的。”
“一开始尸体是什么样子的呢？”
“挺惨的，应该说完全不成人样——他的身上像是被什么野兽一样咬得不成人。我们发现的时候，伤口还在冒血。”
“伤口是新的？那不就是说明……”
男人点点头，肯定了梦昕阑没有说出口的那个假设。
中控室就是案发现场——那个人就是在中控室，就在前不久刚刚被杀害。
“但这样说不通吧？”梦昕阑伸出了一只手指，卷起自己一缕发丝，“按照你的意思，当时的中控室是一间密室，尸体突然出现，而且是刚死不久的。那凶手不也应该是在中控室里面才对的吗？”
“是啊，但问题就在这里，现场无论怎么搜索，都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这也是为什么你这个倒在外围的人成了我们唯一的嫌疑人的原因。”
是这样啊……既不知道手法，又不知道凶手身份……
“所以我们怀疑凶手使用了某种异能力，但目前而言……”
“什么都找不到？”
“……你有什么看法吗？”
“那名死者的身份，能告诉我吗？”
在那一瞬间，梦昕阑看到了——稍纵即逝的，在男人脸上——
一道狼狈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