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号,小雨。
我赴一场约定,收起伞走进了一间小面馆。
雨点顺着木质的房顶落下,无声地消失在坑坑洼洼之中,我拄着手杖撑着伞,走进这间面馆。
挂在天花板上的煤油灯照得周围亮堂,挂在墙上的机械钟一丝不苟地报着时间。
现在已是晚餐时分,但是因为下雨,里面并不显得拥挤,食客们要么在等待着自己的晚餐,要么专注于自己眼前。
和我约定的人名字叫阿洛卡门,他是一名情报贩子。
之前我委托阿洛卡门为我提供有关于他的消息,无论什么都行。
而眼下,有些信息需要面谈,他说他可不想被说成店大欺客。
只是这个家伙平时戴着圆框眼镜,穿着黑色风衣,手边不离一柄黑伞,惨白的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总是不怀好意。
“听你这么形容我,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我在面馆的角落处找到了那个蓝发的男子,眼前年龄不详的瘦高男人保持着笑容问道。
我虚着眼睛盯着他,在他旁边的空座上坐下来,因为里面很暖,我便将猎鹿帽摘下放在桌上。
如果不是因为情况所需,我并不想和这种人有过多的交集。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我明明没有迟到吧。”我问道。
因为我看见阿洛卡门的伞还是干的,无论是因为伞是被晾干的还是压根没有被淋湿,他在这里待的时间都不会短。
“当然,我们的西泷可是一个准点守时的侦探呢,我今天差不多一天都坐在这里,若不是下雨,现在这里应该客满了吧。”
阿洛卡门说出了正常人根本说不出的话,我默默地以樱花每秒的落速和他拉开距离。
“这里的店长居然没有把你撵走,应该是在关爱智障人士吧。”
“不不不,我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和那位络腮胡的店长说我是一名小说家,打算下一步作品在他的店里取材,他很乐意让我待在角落里观察来客,而且给我了我七折的优惠,你要先来一碗面吗?”
这个家伙.....撒谎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起来我需要对得到的信息情报斟酌斟酌了。
“嗯,我没吃晚餐,那就来一碗乌冬面吧,不要放辣。”
我朝着站在柜台后面的店长点餐,对我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阿洛卡门笑了一下,看上去他们聊的不错。
“好了,赶紧说正事吧,关于他.....你到底找到了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辛辣的香味,这是一间以辛辣刺激闻名的面馆,料足味重,但是我更喜欢吃清淡的饮食,若是要我天天吃咖喱,恐怕会原地水土不服。
阿洛卡门嘴角上扬。
“你还没有明白吗?你来的可正是时候啊。”
打谜语?
来的可真是时候。现在是晚餐时间,来这间面馆的人都是为了犒劳饥肠辘辘的胃,除了我们两个。
“就在这里?”
我不禁压低了声音,阿洛卡门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只是朝我笑笑,然后将视线落在他面前的面碗内。
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我莫名地感觉到手有些发抖,是因为慌张,还是因为兴奋?
店长很快端来了乌冬面,在这个时间段内,并没有其他食客离开,于是我不动声色地接过面碗,视线在这周围环顾了一圈。
会是谁?
我拆开竹筷,我待在的这个角落,视野正好能照顾到全景,难怪阿洛卡门坐在这里会说是在“取材”。
在正中间的地方,是四个围坐在一起的白衬衫男子,看上去是刚刚结束加班。
我想,他不应该是成群结队来的。
那群白衬衫男子似乎因为辣面而一扫疲倦,面容也涨得通红,即使外面在下雨,面馆里的冒起的腾腾白气似乎也活跃起来。
“啊呼,啊呼!这面也太辣,太劲爆了!”
“啊唔啊唔!”
“你看这个家伙就是逊啦,才吃这么一点辣就不行了!”
“对对,才这么一点辣就不行了,哈哈哈哈!”
“这么说,你很勇哦?来来来,再加些辣酱!等等......没了?”
“怎么可能?刚刚还有很多的.....我去,你看那边那个家伙,整碗面都是红色的!”
顺着那边的惊呼,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黑发青年映入了我的眼帘,即使是受到众人的注视,依旧无动于衷地在吃着面。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已经用纸巾擦拭嘴,站起身即将离开。
“不用找了老板,”我站起身将钱拍在桌子上,“没动过的乌冬面,阿洛卡门,就便宜你了。”
“呵,正好我想吃呢,能麻烦你把那边的调味料递给我吗?”
我没有理他,拿起手杖和伞快步走出面馆。
无论如何,总要跟上去再说。
雨已经变得稀碎,没有被灯光笼罩的地方,彻底地属于黑夜,街道上,大理石的路面整齐而冰凉,马车和蒸汽汽车一同停在路边,我在想若是对方上了车,就一定会跟丢的。
好在眼前的那个影子被我不紧不慢地跟住了,在黑夜中留下了轮廓。
远处的钟塔像俯瞰的巨人,尖顶的房顶直指天空,街道仿佛是纂刻地上的纹路,眼前的灯火重新明亮起来,我们走到了繁华的街道上,即使是雨天,也不能遮掩住这里热闹的气息。
周围的行人多了起来,我不得不加快了脚步,这应该是我的极限了,毕竟有一只腿是假肢,即使靠着手杖也不能原地起飞吧。
人群中我没有跟丢,街道从中间往左往右分成两半,他往左走。
我正打算跟上去,右边却发生了骚动,人的洪流被挡住,围成了一个圆圈。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突发意外,我听见了人们的议论纷纷,很快就掌握了大致的情况。
在控制着现场的是黎德的警方,穿着制服的警察们将无关群众挡在周围,面对着一位从银行抢劫犯升格为劫持犯,到底是警方,现在正处于进退两难的阶段。
因为劫持犯所劫持的是一个孩子,恐惧地发抖却连哭声也发不出来了。
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瘫软地被一个女警扶着,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双手合十着,正在祈祷着什么,双眼死盯着她的孩子,却什么也做不了。
劫持犯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目狰狞而大喘着气,双目通红,背后的背包还没有完全拉上拉链,一些钱币洒落出来。
他没有批任何的雨具,浑身已经湿透却浑然不觉似的,右手死死地抱住一个还未满十岁的男孩,男孩的挣扎对于他来说同样视若无睹。
左手正持着一柄锋利的小刀,指着周围看着他的人群,正在缓缓地后退着,朝着我这边的方向。
因此,他逐渐地靠近了我,我没有任何犹豫,压低脚步,不引任何人注意,锁定了劫持犯。
警察还在劝说劫持犯,千万不要做傻事,一步错悔终生。
“悔终生?你在跟我悔终生?”
不知道这句话如何刺激到了中年男人,他爆发出了绝望的大笑,情绪极其不稳定,不仅是男孩,连周围围观的群众也有可能成为他的攻击对象。
不能在这么拖下去了!
我攥紧了手杖,眯起眼睛看着他。
“我是一个手工厂的厂长,我还有着家庭,老婆几年前跟人跑了,女儿还在躺着呢,可是我的厂呢?你们干了什么?被打压着喘不过气来,那些大厂就如同吸血鬼一样把我的厂榨干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女儿.....需要钱!我需要钱!”
中年男人怒吼出来,他的经历像是倒豆子一样被他自己倒出来,可即使他遭遇了任何的不幸,这也不是他现在劫持一个男孩的理由!
现在,正是时机!
原本我的距离离中年男人只有十步的距离,且并没有被任何人看见,于是当我扔掉雨伞扑向他的时候,周围的警察根本来不及反应,包括那个中年男人。
“唔!”
我狠狠地撞上了那个中年男人,趁机将男孩从他的怀抱中拉出。
男孩没走几步摔倒在地上,溅起些雨水,但是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我的视线在男孩身上,却疏忽了自己的处境。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和我作对!”
中年男人踉跄了几步,并没有倒下,重新面对着我,目光仿佛要喷出火焰,反而是我没有地方可躲,几位警察已经冲了上来,但是男人已经挥出刀刃——
啪!
男人的手在空中被抓住,那是另外一只修长的手臂,精确无比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随后狠狠地一扭,伴随着一声惨叫,传来了刀片落地的声音。
我抬头,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发青年,右手擒住了中年男人,另外一只手还稳稳地撑着伞。
黑发青年的眼神和我对上,他的眼神纯粹清澈,使我呆愣在原地。
是他。
莫轩。
所谓的合成炼金人一号。
〔小剧场〕
西泷式:「怎么了....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让我心底发毛啊!」
莫轩:「小柿子,你的那次举动很危险,所以若是还有下次,我可饶不了你,听见了吗?」
西泷式:「还记着啊.....算了,就当你是在关心我吧。」
莫轩:「不,我没有在关心你,只是你若是遇上了什么意外......伤心这种情感,我不太想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