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知道身处何处。我记得睡觉之前,我还生活在先进的未来都市,窗外的汽车飞来飞去,我看了看窗外明亮的两个月亮,躺进液体仓,浅蓝色的保养液将我吞噬,我很快便沉沉睡去。
可是现在我在哪?我睁开眼时正躺在一张长方形的坚硬木制品上,没有从液体仓中醒来那种清爽的感觉,反而精神疲乏,浑身酸痛。我艰难地爬起来,观察周围起来。
灰白色的墙体,摸上去像铺了一层粉,手感很糟糕,房间里摆着各种长方形的木制品,大概是盛放东西用的,简直像是监狱一样。
我来到一扇看起来应该是门的地方,但是它并没有自动打开,我被关住了!难道这真的是个监狱?我到底犯了什么事情?他们肯定抓错人了!
“我要见你们长官!我是无辜的!!你们抓错人啦!快放我出去!”,我拼命地拍着那扇门,但没人理会。
我没想到他们这么顽固,但是他们不知道我是联邦特工,这种门怎么可能困得住我?我将手放在门的小握把上,轻轻地扭动着,这种独特的技巧是别人不知道的。毕竟现在的门都是红外线自动开启,门上面那个把手的作用基本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也很少能掌握其技巧。
咔嚓——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声,门被我撬开了。门外一个人都没有,我忽然感到很孤独,就像我给我家那只死去的宠物鸟举行葬礼的时候,很多宾客送我鱼粮一样。
我在地上捡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材料很像我在司令部看到的那种号称最高科技的“塑料”,盒子上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按钮。
我犹豫着按了下去,不料不远处一个大盒子却忽然向我射出许多光线,无数嘈杂的声音随之响起。我心知自己中了敌人的陷阱。
但他们还是太天真了,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动摇我的心神的。我曾见识过国家审讯部的手法,那才叫大开眼界。他们有一台叫做摩天轮的器械,据说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这个巨大的器械将人带到高空,缓慢而摇摇欲坠,寻常人只要经历过一次,下来时无不面色苍白地坦白一切。
但是总会有些心志坚定的人,这时候审讯部就会动用小白屋。小白屋里面只有白色,白茫茫的让人几乎连上下左右前后都分不清。但是里面又不是空荡荡的,里面有一盆会动的向日葵,花朵上有着一个简单的笑脸,被困在小白屋里的人只能看着那个向日葵笑脸以同样的幅度一直左摇右摆。由于周围什么都没有,里面的人很难将注意力从向日葵上移开,于是久而久之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个摇啊摇的笑脸。
据说从小白屋里出来的人,无不一副和善的笑脸,一个劲地摆着头,无论你问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要说这个方法有什么麻烦吧,那就是他们连走路都不会了。
所以说,眼前这个发光的吵闹盒子对我怎么可能有影响?我很快就将手上的小盒子破解,然后停下了发光的大盒子。
看着大盒子重新变回漆黑的一大坨,我忽然有些恍惚,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山洞了。这是个有门的山洞,恐怕是敌对的部落把我抓住了。
我有点慌了,过几天就是捕猎大典,被敌对部落抓住的我只会连累族人。不过他们不清楚的是,我长矛虽然没有城东的小西耍得好,射箭也没城南的小东精准,但我所擅长的正是一些小陷阱小机关。
也许是敌人太大意了,将一些细铁条漏在了门的不远处,我拾起来,在门缝里捣鼓起来,尝试了好几根铁条后,我终于把门撬开了,但是我却没有立即出去。
我转身在山洞里开始寻找武器。最后我只找到了一把应该是放血用的小刀,恐怕对付不了山林里的野兽,但聊胜于无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门。
这是一片我一无所知的森林,这里的树大得惊人,几乎每一棵树都有万年的高度和粗壮吧,树种也十分奇怪,这种长方形的五颜六色的树到底叫什么名字?这些树会生出怎样的果实呢,我好奇地想。
远远望去,树上有许多矩形的洞,我这才意识到我刚刚逃离的不是山洞,而是树洞。
树的缝隙里,野兽多得吓人,各种奇形怪状地野兽飞快地奔驰着,速度比我们部落跑得最快的飞毛腿好要快,而且咆哮声是那么可怕,就像震天的雷声。
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身上穿着不知道哪个部落的奇装异服,我亲眼看着野兽扑向了他,结果他摔倒之后骂了几声,反而把野兽吓跑了。
但是丛林之心永无畏惧,我放下重心,悄悄地向他走去。我还不太适应这里坚硬的土地,无法做到完全地销声匿迹,但那人却还是一无所知,看来松懈得很啊。
我来到他身后不到一米的时候,他还是毫无察觉,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迅速向他扑过去,小刀狠狠地刺向他的心脏。
他显然没料到会在自己部落被伏击,挣扎几下便倒在血泊里不动了。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能松懈到这种地步,难道他们的部落没有敌人吗?不会为食物和水源忧愁吗?部落内部没有竞争吗?我想不通。
我预料接下来会是一场苦战,毕竟我在别人的部落里杀了他们的族人。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周围的人竟然一点帮同伴报仇的动作都没有,我冷冷地看向他们这些围观者,他们退缩了,眼神里充满畏惧。
我对这个部落的人十分失望,即使不是战士,面对同伴的死居然如此冷漠,要是在我们的森林,这样的部落早就灭亡了。
我忽略了这个部落能发展壮大肯定有其原因,结果我为我这份大意付出了代价,很快,他们的战士出现在我面前,他们中有些人穿着一身白衣,有些则一身黑衣,都显得精神十足,黑衣人用我前所未见的武器将我轻易制服。
我见他们人多势众,实力又实在高强,只能假装配合,他们居然也大意起来。于是我趁着他们不注意,挣脱了一个黑衣人的手,向树林间跑去。
在森林的小道里左拐右转,我很快便摆脱了那群蜘蛛。我觉得自己是蚂蚁科的英雄,我杀死了一只蜘蛛!虽然它们现在正愤怒地追杀我。
又拐过一个弯,我遇到了另一只蚂蚁。我的同类。
我欢欣地把头凑过去,毕竟我们蚂蚁科见面是用触角交流的,可是它似乎很害怕我。我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沾着蜘蛛体内的粘液,大概对于蚂蚁而言,这显得太过恐怖狰狞了。我想继续和它沟通,结果它二话不说便大喊大叫起来。
毫无疑问,刚刚被我甩开的蜘蛛立即找到了我,一只白色蜘蛛将獠牙刺进我的身体,注射能让我昏迷的毒液。
我在神情恍惚之际,一直盯着那只出卖了我的蚂蚁,“你这叛徒!你这卖科贼!可恶……”
我昏了过去。
我没想到这群丧心病狂的人趁我晕倒将我送到了地下实验室,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便知道,一切都迟了。我四肢无力地躺着,心中一阵悔恨。
现在正是国家危在旦夕的时候,可我非但不能尽一份力,反而被绑在实验台上沦为日本人的人体实验工具。我对自己的弱小感到痛恨。
我知道自己的眼睛被改造了,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也许是喂了什么奇怪的生化药水,也许是植入了东西,现在我的视野里只有血肉。
无论我看什么,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那种凄惨恐怖时刻折磨着我。无论是我躺着的床,我头上的天花板,我身上粗制滥造的衣服,或是房间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都仿佛披上了一层鲜血淋漓的外衣,我能清晰地看到表面那些血管收缩扩张的过程,能感觉到那一坨坨的肉块无时无刻不在蠕动颤抖。甚至连每天吃的东西,我都只感觉到是一块块带着腥臭的血肉。
这种痛苦仅仅是个开始,谁都猜不透他们心中的丧心病狂,我所目睹所经历的这些实验已经超乎了一场战争所需要的程度,简直到了反人类的地步。
他们时常将我用应该是橡皮筋的东西——因为我看什么都是一坨血肉,所以分不太清——将我紧紧捆住,送进一台棺材一样的机器里,诡异的光芒会照射我的大脑和胸膛,同时还发出让人烦躁无比的嗡嗡声,我试着拼命扭动身体地挣扎,但徒劳无功。
这群可恶的法西斯分子,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报复的机会,有一次我趁着实验人员不注意咬断了别人一根食指。那种啃骨食肉的感觉,那种鲜血溅脸的感觉,让我感到无比的痛快,尤其是那人惊慌失措的表现更是让我畅快淋漓。
这群毫无人性的禽兽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折磨我的机会,那次我被注射了某种液体作为惩罚,它的效果让我深深地感到恐惧,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诡异,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你感觉不到双手,感觉不到双腿,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呼吸,也不知道自己在看着什么。整个人就像被抛弃在广阔无边的宇宙中一样,什么都没有,连自己这个人都感觉不到半分。
但我不会屈服!
实验人员一边看着我的情况,一边在卡片纸上记录着数据,完成后将卡片顺手插在我的床头,随即去向下一张床,观察下一个实验体。这个惨无人道的地狱。
最后我终于忍无可忍,试图逃离这里,在伤了两个实验人员之后,他们的狙击手射中了我,我倒在地上,视野开始模糊,眼中的猩红逐渐退去。
我感到了自由的愉悦。
我睁开眼,心中那份愉悦久久不散,我坐在火箭的固定舱里,看向窗外,地球已经满目疮痍,也许第十三次世界大战真的毁了人类,但作为少数能乘坐火箭逃离的人,我内心时常升起一股庆幸和解脱。
在舱里我无法随意移动,但每天都有仿真机器人送饭菜过来,甚至会给我喂饭。机器人做得很精致,拥有诱人的妙龄少女的模样,这种生活是一种享受。
但有一天,一颗陨石向我们飞来,一旦砸中,恐怕无人能幸免于难。我明白自己责任重大,毕竟只有借助我的超能力才能化解这场危机。
我紧紧盯着窗外,双手合起来变成一支火箭筒,一枚导弹轰地一下射向陨石。
陨石炸开仿佛一场烟花。
我双手得意地变成各种东西,枪械啊触手啊翅膀啊什么都可以,在陨石烟花的照耀下,我看向我隔壁舱的人,自豪地说道:“看吧,我们人类啊,其实可以是任何东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