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日灵曙雀的妻子乌纤教训了弟弟,也算是幸福圆满。和丈夫生活了些日子以后,她也开始研究起母亲岚生留下的开启虹道的巫术了。
这或许成了家族的诅咒,曙雀本想阻止自己的妻子,乌纤倒是自信自己找到了可以安全开启虹管的方法,只好由着她去了。
曙雀虽然口头答应了妻子的要求,内心还是抱有不安,他守在乌纤身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乌纤画出符阵,用大腿托起一块薄薄的石板,那上面书写着十六个大字,歌唱祭歌又念诵咒文,而后屏息凝神,陷入静默当中。
他只知道那块石板是乌纤母亲的遗物,却隐隐约约感觉危险,几次打算背着妻子破坏它,每次这板子都有生命一般自我愈合,他只好放弃这种行为。
“我尝试着,只要施咒者达到无心的境界,完全可以安全打开虹道。”她安慰一面着,一面自取心血,“请不要为我担心……你看。”
顺着乌纤手指的地方,曙雀果然看见了一个传送门一般的洞口,浮现在大殿上,确实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空间撕裂。
那洞口漩涡一样吸引着周围的东西,却被乌纤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使这些小物件如同太空中的天体一样四散漂浮在大殿之中,他本来为她高兴,却看见这虹道的入口出现了骇人之景。
几根巨大的手指从虹道口伸了出来,隐隐的还能听见里面空旷的回音。
“虹道被打开了一条缝,什么情况!要是让他们自由通行天梯之间的话就糟糕了!”女相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
“什么人?”乌纤退后几步,“什么人在里面?”
“里面?在里面的明明是你。”男相的声音回复着。“这里是天之外的世界,可不是你这个盒子里的人能窥探的!”
“啊啊!这东西还在对我们说话呢!”女相的声音嚎叫着,“太恶心了,这种感觉!我要受不了了,快把她身上的炁收回去吧!我不想再看见她!”
那女人的声音落下,便闭合了虹道,乌纤跌坐在地上不动了,眼神也虚散开来,虽然还不至于死去,却和死去没有什么两样。直到七天后,才回光返照一样苏醒过来,要了点水喝。
“你感觉怎么样?”曙雀把她搂在怀里,她却心心念念着天外之天,嘴里一直念叨着。
“原来虹道内是天之外的世界,可惜那里的人,把我们当做玩物。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取代他们啊!”
他连忙掩住乌纤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我们不要再研究天外之天了好不好,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她愣了愣,依然虚散着眼睛,抬起双手又落下来。
“可是我已经死了啊。天外之人把我的灵魂收走了,现在只有身体和意识留着……如果没有灵魂,这两样东西活不过七天。”
曙雀的眼泪落在乌纤脸上,她却浑然不觉一般,继续说着灵魂离去前的愿望。
“灵魂走的时候,托付我一定要找到可以取代天外之人的无心之人,但是现在我也不行了,只能托付给下一个人。”她昂起脸,好想努力的想看见什么一般,“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旁边的是谁,但是你愿意答应我吗?”
原来她已经认不出我了,曙雀心里想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点头答应下来,眼看着她心满意足的阖然长逝,又把岚生的遗物带上离开宫殿。
他一出殿外,便看见当年变成白蛇的雾相。它好像自从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守在殿外,连身形都缩小得像一条细绳一样。
雾相在这里等了多久,曙雀并不得而知,只感觉内疚感涌上心头,便蹲下来劝说他回去。
“她不在了,我没有照顾好她,你回去吧……”
白蛇起先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而后垂着头吐了吐信子,默默游动着离开了宫殿,钻进了草丛之中。
解决了这些,他便只身来到天台山上,拜访当年的山主东蒙仙君。东蒙自出生以来就不喜接近人类,反而对神明一类的灵特别亲近,因此见到曙雀来探望,自然是喜出望外,倒是曙雀一脸凝重的样子,让东蒙硬生生把笑容憋了回去。
“您这是……”
曙雀苦笑一声:“说来话长,我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说就是了,”东蒙把他引入庭院,大方的答应着。“跟我客气什么?”
“我有一样邪物,不能被世人看见。神乡神殿来来往往闲杂人太多,这东西实在是不好放在神殿里,”他接过东蒙递来的茶水,“我记得你有一处隐蔽的山洞,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一下?”
“谁也不能看吗?”
“若是未来有一个无心之人来见你,给他也无妨。”
“曙雀仙君莫不是想培养无心之人?”
正说着,天台山脚下来了两个祈福的人。一个是一位表情严肃的妙龄少女,一步一磕头的爬上山顶的神坛上,许愿要了解真理。一个是一名书生一样的年轻人,吹着口哨挑着水,路过神坛便在心中默念为天下人祈求健康。
“这两个人常常来这里祈福,”东蒙向曙雀介绍着,“女的叫高炎风,男的叫白如梭,这两个人的愿望不同常人,所以我记得清楚,曙雀仙君若是想培养无心之人,要不要考虑一下他们两个呢?”
如此一来,神乡便多了两位学徒。高炎风每日谨言慎行,一心投入。白如梭则对术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除了学医,什么都不在乎,日日夜夜打着哈哈,也不在乎什么老师培养他们的意图。
就这样过了几年,到了最终检验的时候,努力认真的高姑娘反而比白如梭更容易动摇,这倒是让曙雀始料未及。
“我怎么可能不如他呢!”高炎风抓着老师的袖子,恨恨的说着。
这姑娘执念太深了,曙雀心里明白缘由,却不好深说。
“如果太在意自己的感觉,就很容易动摇,你修炼的还不到家,别太浮躁了。”他这样告诫着,见高炎风出去了,以为她听懂了。没想到过了一阵子,她又兴冲冲的跑回来,急切的让老师看看她。
曙雀一抬头,惊得下巴几乎掉下来。这高炎风挖了自己的眼睛,又磨秃了指尖,偏激到了极致。
“老师!老师!我已经废了五感中的四感,再废一感就可以成为无心之人了吧!可以追求真理了吧!”她摸着瞎在大殿里乱跑,吓得殿内的飞鸟纷纷逃窜。
“老师!你在哪儿啊!”
“我……”他气的说不出话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高炎风被逐出神乡,神乡的学子只剩下白如梭一人。可是没过多久,这个年轻人却要求要退出了。
“曙雀老师,我要离开神乡了。”白如梭背上行李,辞别曙雀。
“你觉得你学成了?”
“我没有必要学成啊,”白如梭笑着,“我已经知道医术的原理,想了解什么就去凡间去体验,一点点实验,没必要一直在这里闭门造车啊。而且啊,人的寿命就那么几年,如果现在不去人间把学到的东西实践,等老了还有什么机会呢?我还年轻,正是找漂亮姐姐的时候,女性神明看不上我,我不去人间怎么办呢?”
原来师从于我是闭门造车吗?曙雀这样想着,虽然有些挫败感,但也确实是第一次带学生,出现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在所难免。
即使是找出了问题的根源,他依然郁闷了好几百年,没有再收弟子,直到听到神殿门口传来的叫门声。
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神乡叫板?曙雀正疑惑着,却见一人女扮男装,径直闯入大殿之中。
“你是什么人?”
来人笑笑,对他抱拳行礼。
“我是云游的僧侣圆灵,求见曙雀仙君。”
虽然这人有些冒犯,曙雀却不是个易怒的神明,只是微微颔首,又误以为对方是来神乡学艺的人类,开始劝她回去。
“我不准备再收弟子,如果你为此而来,那可白来一趟了。”
“我不是来拜师的,”圆灵说出了他意料之外的话,“我是来认亲戚的。我是十巫第三巫雾真家的后人,算起来仙君姑且算是我家祖先如何?”
“你们家雾真找了个凡人?”曙雀感到不可思议,这和自己家养的狗结婚有什么本质区别?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经过了几百年,我的父母都作为凡人存在,若是仙君想要证明……”圆灵撑开一把黑伞,遮住周围的光线。只见暗地之中,她的皮肤发出了鹅黄色的弧光。“这是岚生家的标志,仙君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她大大方方的拉来一张椅子坐下,又为曙雀倒了两杯茶,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强行拉家常:“我呢,来这里,就是想和仙君聊聊最近人间发生的事,顺便呢,给仙君看看我找到的奇物。”
什么奇物能入神明的眼?曙雀笑而不语。
圆灵也知道曙雀不屑,却不在意,她在褡裢中摸了一阵,摸出一个布包,打开又是一层,连着解了好几层,才露出一块玉石来,看起来似异象水晶一般的模样,晶莹剔透,煞是好看。曙雀只捏起来看看,放到一边,并不觉得稀奇。
“这是当年岚生大人留下的三万石子之一,名字叫溯,可以回溯时间,但是并不是什么珍惜的东西。因为时间回溯是没有意义的,除非使用者死亡,否则因果律会纠正一切。”
“曙雀仙君有所不知,”圆灵安宁的喝着茶水。“神明的弃子到了人间,便成了无价之宝。这些东西对人类来说非常危险,因为他们无法掌控能力之外的东西,仙君知道长生石的事吗?”
“玥吗?我知道它自始皇帝开始,就在人间引起无数次战争。”
“那仙君知道,是谁把三万石子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吗?”她淡定的自问自答着,“这事儿啊,正是我家先人雾真做的,他是个大嘴巴,什么事都藏不住,很快就把三万石子的事情,抖的路人皆知了。我知道人间有法律遏制恶行,曙雀仙君要不要也考虑遏制一下神明的行为呢?”
“当然了,如果您觉得人类的死活于您无关,我还可以告诉您一个最新的消息,”她笑道,“东方大国的巫者中有一户姓秦的,画出了封印神明的阵法。如果真的出现人神之间的冲突,那该有多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