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舍友老是针对我,明明没动她们的洗发水,却偏说是我用的;书包里突然出现的虫子;经常被撕烂的作业本;书上写着的令人难以启齿的咒骂……明明我只是安静地看书,麻烦却总是找上我。我好好地解释,却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行了,我受够了。周三的时候我提交了转移宿舍申请书,希望下周一能收到让大家都满意的答复。]
……
[换宿舍的批准下来了,学校处理得很快。早晨我在宿舍一个人收拾行李,昨天已经将看完的书提前放进包里,只需要收拾一些衣服就行。我的衣服没有搁在衣柜里,因为就算整整齐齐地放进去,第二天也会被丢到地上,所以我一般会把衣服叠好放进床头的柜子里。打开抽屉,一件一件拿出来,好像少了那件我平时最爱的连衣裙,平时我都舍不得穿,白色是很漂亮的颜色,染上一点污渍都会让人心疼。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果然,我在垃圾桶里找到了被剪成碎片的白色布条。这不是第一次,但一定是最后一次。我默默地捡出支离破碎的连衣裙,打开背包,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包里一片狼藉,她们把剩饭剩菜一股脑地倒了进去,汤汁和食物残渣散发着馊味,平日保养整洁的书籍被搅得一团糟。我突然很想哭,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但我忍住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在恶意面前软弱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要做的是安稳地完成手续,搬进我的新宿舍。]
……
[终于收拾完了,这件宿舍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住了,竟然全是灰尘。问老师的时候,老师也总是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不停地问我想清楚没有。虽然有些可疑,我还是选择住进来,因为再怎么样也不会比我以前的住宿条件差,况且还是我一个人享用一整间宿舍,再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
[住进新宿舍一个星期。这间宿舍从各种方面都很满足我的需求。环境安静,很适合看书。唯一的缺憾是采光不好,即使是白天也只有很少的阳光透进来,整个屋子显得有点阴森森的,我只好一直开着灯。我把弄脏的书铺在阳台上,下面垫上一层厚厚的报纸,上面压着重物,让它们慢慢阴干,这样书页就不会起皱。哦对了,除了这些事,我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燕子。前天我看书的时候,它突然落到我的窗台上,肚子扁扁的,好像是饿坏了。我将米粒和水放在它嘴边,它马上就啄起来。我抚摸它头上的白色花纹,它一点也不怕生,用那双小小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又吃起来。我笑了,没有见过这么呆头呆脑的燕子。决定了,以后就叫你没头脑。]
……
[没头脑果然是一只很奇特的燕子。不,或许我该换一种说法——没头脑就算放在整个动物界中也能算得上一朵奇葩。我真好奇它小小的身体是如何装得下那么多东西的,它每天竟然要吃……一整碗饭?而且生饭不如熟饭。我突然觉得自己白学了生物,食量大就罢了,竟然还挑食!虫子不吃、糯米不吃。前者还好,而后者的反应尤为剧烈。有一次宿舍里没米了,我只好拿出平时用来熬粥的糯米喂没头脑,没想到它竟然一下子扑棱起来,仿佛老鼠遇到猫一般,把碗给掀翻了。糯米洒了一地,它盘旋在半空警惕地望着地面,直到我打扫干净才落下。要知道,平时没头脑可是很安静的,在我看书的时候从来不叫唤,有时候还会落到我的肩膀和我一起看,从没有像那一次那么暴躁过。从那开始,我就再也没喂过它糯米。]
……
[搬进新宿舍已经一个月,自从开学,我从未享受过如此宁静的校园生活。我可以专注地思考问题,毫无顾虑地在图书馆和宿舍间往返。一个人的宿舍,虽然有的时候会感到些许寂寞,但并非什么坏事。孤独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享受,更何况有没头脑陪我。这个季节,别的燕子都开始筑巢交配,但我家的没头脑却还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要行动的打算,每天呆在我的宿舍里,好像把这个地方当成了旅馆,而且还是免食宿的那种。不过没头脑身上的问题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最近困扰我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总感觉晚上总有滴答滴答的水声,起夜的时候南侧走廊也总有奇怪的声响。应该是我还没适应新环境的缘故吧,也许是钟表的声音或者刚好有人起夜吧……但愿如此。]
……
[最近我的精神有些萎靡,原因是这几天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每到晚上我一入眠,就会陷入那个古怪的梦境。梦的场景就是现在所处的宿舍,我躺在床上,脸正对着窗户。隐隐约约地,窗户外面有个影子。第一天我还看不清那个东西,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那个影子越来越清晰,我几乎可以惊恐而笃定地说,那是个消瘦的人脸。它在一点点靠近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我清楚的是,我的宿舍在三层,外面没有通风管道和任何可以借助攀爬的地方。一点点接近我的窗口,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做到的事情。这实在是太恐怖了,我为什么会做这种诡异的梦,也许我该找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好好聊聊。]
……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的结果,‘患者是由睡眠不足引发的焦虑,并且可能患有轻微的臆想症,请注意作息时间和饮食习惯,并按时服用药物’——真是可笑,臆想症?臆想症?有没有臆想症难道我自己不清楚,那些庸医!二十年的正常生活,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唯独那个梦境,就像是突然闯进我人生的一块沙砾,与我的所有记忆格格不入。弗洛伊德曾说‘梦境是愿望的满足’,难道我的愿望就是被人以那种恐怖的方式入侵房间?不,不可能,相比之下,那个梦更像是某种预兆,它的真意隐藏在哪,我必须要找出。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就在昨天,那个人已经将半个头探过了窗户,也许今天它就能进入我的房间。从此以后的每个梦境我都要忍受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不明身份的东西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靠近我的床边,而我却无能为力。]
……
[一个月了,我已经离开了学校,那个地方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即使是退学,我也要逃离那个恐怖的地方。那个诡异的梦境仿佛也随着我的逃离而烟消云散,仿佛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是,我却清楚地记得我退学的前一天晚上定格的画。我完全可以确定那是一个男性,身形瘦削,脸却仿佛被黑色的线笼罩,一点也看不清。他离我仅一步之遥,我的整个视线都被他漆黑的身体遮挡,却一点也看不到他的手,只有伸出的一片黑影笼罩了我的头顶。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尖叫出声。就在这时,梦醒了。但是,枕头和床单却已经湿透。即使充满恐怖与无助,生活还是要继续,唯一的慰藉是没头脑依旧跟我在一起。]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逃离了那间宿舍为什么还会做那个梦!我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绝望,醉心于生活的安定,却不知魔鬼正厉兵秣马重整势态。现在那份曾经将我支配的恐怖又卷土重来。它就在我的床边!就在我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