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您的说法,镜海小姐,我在这所有的事件里就真的一点意味都没有吗?”
“没有呢。直到你姐姐变成那样,直到下川变成那样,我都没有在意过你。现在在梦中和你交流也是连替代方案都算不上的排解无聊。”
“但这对我明明是这么重要……我知道自己在这里没有造成一点影响,我知道,可是这么说出来还是……”
“怎么?我说得很明白,你当时看起来也没有表现出不理解。”
“……我这几年真的只是像个附属品一样被卷入其中吗。”
“没错。虽然对你这样的少年有些困难,但你要明白自己改变不了许多东西,也不必为自己终将了无意义地不被任何人记住就死去这点而不甘。大部分人不会在这个年龄就遇上这样的问题,也就不需要用现在这副脆弱又自认甚高的自我去调和,而你不得不现在就这么做。”
“……”
“哎哎,真是让人看着就心痛。那,我换个说法哦,这次是一个问题。”
“嗯。”
“除了追逐你的姐姐之外,你还想要些什么呢?”
“……这一切的意义。”
“我是说,除了追逐你姐姐的问题之外。”
“没有意义的话,人又怎么能活下去……这明明是最基本的东西才对,和我现在在做什么没有关系。”
“你真是没听人说话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做梦呢。”
“我知道您说了什么,但我不认同您的说法。”
“是吗。”
“生而为人却连自我实现的目标都不由自己决定的话,那到底还算是什么人?哪怕是一心求死这样卑微到无法令人接受也好,对我们来说就是所谓的意义。”
“那还真是自我矛盾到让人肃然起敬。”
“毫无目标的我只能那样宣言。”
“——毁灭诸多生命,令其徘徊于地狱外缘永眠梦境之徒,在这之中获得了什么吗。”
“可是他……”
“——白白枉死其间,至今无从察觉自身早已殒命之囚人,自那梦间失去了什么吗。”
“……没有……但他们早就死了。”
“对它们来说没有区别。你若是不曾幸免,此刻想必也正与它们一道在这片浑浑噩噩的无意识深渊下以足够让自己深信不疑的意志做着不会醒来的平凡的梦——哎,看起来是跑题了,算啦,不要在意我在梦里说过什么吧。”
“不,我明白您想说什么。我一直都明白。”
“是吗?即使如此也不愿意退出吗?那你就这么苦恼着去死吧。”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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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夏第二天没来。
或者起码是她中午时没有像以前一样来见我。
虽然有上次的前车之鉴,但我还是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在经过了一日的确认后才开始在次日感到忧虑。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那时候——不。
就算我那时候当机立断地直奔现场,她也不会得救的。
她早就没救了。
是因为那个夏天吗。
这么想着走进教室。早课远没有开始,不过看来我班同学即使在冬天也充满干劲,课桌坐得满当。
“你又来得晚了。”
这么说来,既然小学妹不在,这几天在学校就暂且和其他类型不同的角色打好关系吧。
“确实是,不过班长就不觉得这个天气就算对十二月也实在是有点冷吗。”
“这不是你连着两天都掐着点来的理由。”
林绛露出不满的神色朝刚刚落座的我回头抱怨。
“昨天是真的”
“况且,其他同学都到了,连手套都用不着的你根本没嫌冷的借口吧?”
“啊,不能拿别人的生理缺陷开玩笑吧?”
“反正你这人也不是多在意吧?”
“我只是非常坚强而已。”
“正可谓身残志坚。”
“这么下去我还是会生气的。”
好好抱歉抱歉——地,林绛总算收敛起平时全然不得见的玩心,摆摆手朝我道歉。说实话,所谓的高岭之花式角色偶尔出现这样的变化确实引起了其他同学的不少注意,但奇妙的是总还是没有到被人说闲话的地步。
可能是双方差距大到不能用反差来忽略或者相信。
“不过,以后还是尽量来早点,我不是说掐着点就算迟到,嗯,但是,对吧……?”
“嗯,正常人一般也不会这样,是吧。”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吧,那就拜托你了啊。”
“对了,下一节课是什么来着?”
“根本就是第一节课……一般不用看日期都知道会换到别的多媒体教室去上,别老是问这种问题给话题打岔。”
“嗯,我知道了。那,今天也要在换教室前跟她搭话吗?”
“‘也’?”
敏锐地捕捉到唯一的突兀之处,确实是班长式角色能做到的事。
“啊,是这样吗。已经十二月了,还是没有怎么和那个不说话的转学生简漪打好过关系,实在是在意得很,所以想要借着她慢吞吞的动作上前搭话,是吗。”
“欸……?不,确实,我是这么想,但是,但是你怎么会……”
我甚至能从她大睁的眼瞳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好在看不见自己那副难看的表情,不然我现在一定会更加难过。
“没什么,今天来的家伙也一定会让你忘记这部分的,就当我没说好了。”
“不,等等,到底……”
难道要我告诉你自己每天都在门外看着你被她用单肩包里的小刀刺穿手背再被怪物抹除认知吗。
说到底,我今天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会替班长加油的,两个人能搞好关系就好了。”
“啊,好……”
“该上课了,我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们。”
我拎起书包,加入教室内已经开始渐渐在课桌间攒动起来向外移动的人群。
但在自己走出教室前,我回过头去。
那张课桌的主人自从食尸宅邸结束的短暂分别后就再不曾与我有过像样的对话,似乎并不打算和任何人说出实情,又或许和我一样已经习惯。
我走向她的所在。
那是一股自己也不明白的冲动,我想大约人人一生中都会有那么几次。
“你啊——”
“……”
长发散乱不堪,盖住不甚整洁的面孔。
简漪无言地抬起头,与我对视。
“你。”
那好像是我当时胸中无论如何都消退不下的,近似于愤怒的疑问。
“你这么做,到底是想要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