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这样的事情吗。
黄昏,背影,无人注意,三两成群,浪漫地结伴而行,随后互相厮杀。
为了愚蠢的理由互相厮杀,为了白白沸腾的激素与短暂的狂乱互相厮杀,为了拯救本就不曾存活的人质互相厮杀,为了只在梦中赋予己身缺陷无数的手段的虚幻神祗互相厮杀。
这样空虚的事情还真是没有别的地方再能找到,明明要素备齐却不是一般地无力,甚至能在中盘就预见到毫无建树的未来会作为结局降临在所有参与者的头上。
事实上不仅如此,就连参与者们也对这点多多少少心知肚明。
无力至此可见一斑。
但他们还是一厢情愿地要去做,一厢情愿地为了愚蠢的理由互相厮杀,一厢情愿地为了白白沸腾的激素与短暂的狂乱互相厮杀,一厢情愿地为了拯救本就不曾存活的人质互相厮杀,一厢情愿地为了只在梦中赋予己身缺陷无数的手段的虚幻神祗互相厮杀。
他们相信自己的狂想终究能够让一切不是徒劳,深刻地盲信着拯救自己于水火中的无趣至极的神祗在这次也会让这片不断下沉的荒原赐予自己某种欣快。
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
从夏天开始持续着的毫无意义的日复一日若是没有迎来终止,那么在尽头必然存在着什么等待着自己的意义。
因为自己深深倚靠着祂,而祂也屡屡回应了自己。
他们愿意相信在这其中有着能够被称为爱的某物在终点等待。
所以即使如此,即使自己早已深陷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每一秒呼吸都伴随着头痛欲裂的焦虑不安,这次事件的结局也没有任何救赎可言,他们也还是会去做。
他们会在黄昏与黑夜切换的时点互相碰面,为了终究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任何好处或是慰藉的结局而展开不属于自己的,空虚至极的决斗。
迈出一步,一脚踏空。
是为徒具符号而全无象征。
那么,你喜欢吗?
你喜欢这样的事情吗。
虽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就只是修辞意味上的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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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中年男人在面前恶心地笑着,磕磕绊绊地和我说“来,我们走吧,等很久了吗”的时候,我是想要报警的。但拜此所赐我的神智回到了自己的躯壳,所以功过相抵,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应该。
然后他说他就是简漪,那副样子还真是像慌了神一样,演得真像。不,完全没有一点能让人觉得可爱的地方,只是个秃头的中年男人在那里惊慌失措,是连滑稽也算不上的场景。
对,这个时候我又想要报警了。实际上比起第一次这么想,这时的我已经拿出了手机并向一旁跑出了十几米。
我险些以为,不,我就是以为他和前几天和我对峙的某人同属一丘之貉,现在还设法绑架了简漪好让我束手就擒。
简漪其实是无所谓了,但这种预想让小学妹的失踪和他有关这点从若有若无的大概率事件变成了板上钉钉,这样的惊慌感可以说才是我拔腿就跑的原因。
对,简漪真的无所谓来着。
她就算死了也和我没有关联。
没有死也和我没有关联。
当然多一个自愿涉险的同伴对不死者也就是多了某种可以随机应变的道具,毕竟不需要担心情况失控双双殒命,所以我同意带上她——况且这里的人看起来不是和我一样死不掉就是已经死了所以多死几次没有区别——总之,她死不死遇险不遇险实在是怎样都好,学妹有没有被人莫名其妙地因为和我有关就被绑架才是问题。
所以我甚至没有想要当场就用力用义手把他捅个对穿(或者就算做不到这点也可以看似大无畏地展开毫无风险无惧死亡违背本能的舍命搏斗),而是想要联络薰姐或者其他警察来把他抓住再好好问讯。
像是他的同伙是不是真的在镜海说的那片废墟里,或者学妹现在还好不好这样的问题。
不过很显然这不理性,实际上最理性的方案正是已经回家现在估计已经吃上晚饭的班长在之前提出的“从最开始就报案不就好了”的常识人都会迅速赞同的想法,所以之后无论我做什么和班长的提案比起来都是脑子有问题。
但遗憾的是我脑子还就真的是有问题,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也不能让自己牢牢抓着常识人的宝座不放。有道是在虚构的故事中寻找真实感的人,那什么来着,对吧。
不过这烂梗和现在的情况毫无关联。
至于为什么我要着重强调一次自己的脑子还真的是有问题,原因是这样的。
对对,那个中年男人,好像几天前还见过面来着。
在朝着回家的路线狂奔并掏出手机的同时,我紧接着想到的事情就是这个。
见过吧?见过啊。
那时候他呃,他仰面朝天靠在沙发前,双目圆睁,面色惨白。
简而言之就是死了,对,和大概是他老婆或者其他亲属的另外一个中年女人一起在那间公寓里阖家欢乐地依偎在一起坐在地板上死了。
又或者我搞错了,他们的家规就是必须那么坐在地板上像比目鱼似地一动不动才能收看晚间的新闻节目。
我不知道这和他们真的死了之间哪一种设想比较耸人听闻。总之,想到这里,我就忍耐不住自己想要回头确认一下的想法。
好——之前提到的中年女人现在代替了那个男人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么表述有点不准确。更像介于二者之间的某种结合体,血肉皮肤模糊地溶接在一起分辨不清。
怎么说,不太好形容,虽然是一团乱糟,但我能隐约看出被作为原型的两具尸体的影子。
有些意味不祥的恐怖漫画时常会描写一些在夕阳西下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兀地出现在主角面前的人形怪物。之后无论是寂静无声地压抑迫近还是突如其来的虐杀都算是老生常谈,但重点也不在这里,我只是想说自己回头看到的东西现在就相当接近这类意象。
也就是说之后不会有虐杀,逃亡也不会继续。
我继续静静地看着她,或者他、它。
代称怎样都好。
我继续静静地看着它,就这样吧。
如果和之前胡思乱想的一样,我确实是某个故事的角色,那在这个阶段再引入一名莫名其妙又似曾相识的怪物类角色对故事的结构或者角色的塑造肯定没有意义,神智再不正常如我也不会想要那么做。
所以对潜在的看官这个场景必然是毫无悬念的设问。
但我还是不知道这到底会怎样发展。唯一没有让自己的双腿加速落荒而逃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无论怎样也不会死去的事实与高涨的好奇心的叠合。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真的是时候拨号了。
虽然这就好像在奉承已经不在场的班长,但总之先把手机——
我继续低头看向手中的手机,打算拨通三位数的电话号码。
不是查号台,但取决于情况可能会是火警。
或者急救。
然后,在自己犹豫到底要拨什么的那几秒过去之后,我发现自己终究是没有必要这么做的。
——踏得异常混乱零散的脚步声从前方接近。
义手在足音尚且数米有余之际反射性松开手机向前刺出。
仿佛具有嗅觉,自动噙上身前之物高高抬起。
脊柱生出凉意自腰间弥散,手机跌落在地,防御反射姗姗来迟,我近乎矛盾地抬起头却又眯上眼。
“呜——?!”
身着校服的女性身影被咯吱作响的木制五指自面部牢牢锁住,只能听见喉部发出的悲鸣。细长枯瘦的双臂无力地抱住我的臂关节,只是在以本能试图挣脱。
“……哈?”
那看来反正就真的是设问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