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食人为始,随后以食人为终,这是镜海小姐在和我说起他时提到过的东西。”简漪在那之后有些突兀地转移了话题,“‘自认理解而甘愿做出恶行的二者,从形而上的角度去进行衡量的话,就连动机也可以说是完全一致——就连对象也可以归为一类’,她是这样说的。”
她没有等待索薰做出任何反应,随即继续说出了自己的出的结论。
“现在回想起来就会觉得,镜海小姐说的应该就是我和她。”
“这么说的话,我真的是从头到尾都被当成笑话了,不这么觉得吗。”
但索薰仅仅心生一股无端的厌烦。自己是来听对方交代情况的,而她现在的行为只能形容为毫无缘由与线索的漫谈,完全称不上对自己单方面的供述。
“这和你先前说的没有什么关系吧。”
“您这么说的话,所有的一切都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她又在答非所问了。
“......算了,能继续说下去吗。”
总之不应该对伤患动怒。
“您没有生气呢。那,我刚才说到了班长是个好人,对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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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二余下的事项并没什么应当详细记录的地方。我及时补完了作业,做梦一样地度过了听课的时间。
忙于在图书馆查阅的裳夏没有在中午找我一起吃饭确实是稍微有点不习惯,班长在下午也少见地早退了。
至于原因,我基本上能够确定是为了已经两个礼拜没有出现的某个同学。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真的不想听那节又臭又长的历史课。
“在看什么?”
时间先回到早上吧。
我没有停下手中的笔,继续抬起头向前桌的班长搭话。
“我说了不要说话吧。”她没有好好回答,甚至没有转过头来埋怨,只是那样继续看着教室前方那张空出来的桌子。
“是是我能写完的。话说回来,她经常这样不来学校吗?”
“啊啊,差不多也习惯了吧。”
那张第一排的桌子从我转入起就没有人坐过,以至于在一开始还以为是空位或是什么被诅咒的校园传说,原来有人坐吗。
“是生病了吗。”
“她在去年也是那样,除了考试期间会露面,几乎不会出席。”
那听起来还真是像什么有着诡异习性的天才嘛,希望她的成绩对得起我稍稍涌起的期待。
“当然,考试的分数也只是及格分而已,不然去年也不会有老师专程前去家访。”
“哎呀呀。”
哎呀呀。
“可惜的是那位教师之后应该是辞职了,所以我也没法去和他确认她的情况。”她随后面露些许苦恼地抿住了嘴唇,“我今天可能要去她家里一次了解一下情况了。”
一边这么说着,班长一边从课桌内拿出地址簿翻看起来。从刚才开始就时不时地往那里看,总算是拿出来了吗。
“没有问过其他老师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她又抿起了嘴唇,低头看向膝上文字的神情显得较先前来得更加复杂。
“这就是我犹豫的地方。”
“我从去年开始就陆陆续续地问过一些知情的执教员工,但结果大多是含糊其辞的说法,所以到现在我也没有明白老师们到底在向我隐瞒什么。”
“像是怎样的说法?”
“——像是她是单亲家庭,家境堪忧,诸如此类的说法,到头来都是在劝阻我不要过多地在意这件事情。”
“哇哦,听起来好像就是有什么隐情嘛。那,同学之间有什么关于她的谣言吗?”
只顾着发问的我不知不觉间停下了笔,而她则近乎是即时注意到了这点,口气随即又变得冰冷起来。
“你是私家侦探还什么的吗?快点给我把这点东西抄完再问。”
要说的话其实算是吧,我猜。
但要是说到证据的话,我是死也不会把那份附带二头身插图的案件总结拿出来的。
另外,难得表露出鲜明的面部表情,就这么结束了也是蛮可惜的。
“这也算是对同班同学的关心嘛。”
“你和别人交流的时候要是有现在一半的油嘴滑舌就好了,给我把笔拿起来。”
“那么这就证明我对班长情有独钟不是吗。”
“......我确实应该更冷淡一些。”
哎呀,真是心痛到快要不能呼吸了。
“那,那不说这个了。要是需要有人去一趟她的家的话,我今天放学可以替你去一趟,把地址簿给我看一眼就好。”
“不,我下午就请假过去,不用你管这些,况且要使唤人我也有别人可以用。”
“......感觉被嫌弃了。”
“你说的没错。”
“不过,要请假去是为了什么?放学再去也可以的吧。”
她将膝上的地址簿再度确认后合上并放回了桌内,随后低头思考了那么一下。
“可能是突然不想听历史课吧。”
果然不是典型的班长式角色啊,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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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清楚自己是谁。
少年讨厌太阳的光亮,讨厌温热新鲜的饭食,讨厌明亮的地表,讨厌本该是自己家人的异物。
少年讨厌围绕在身边的一切,少年不能理解围绕在身边的一切,少年唾弃围绕在身边的一切。
但,少年最讨厌的,或许是一切都无法接受的自己。
——应该是这样才对。
但她温和地抱着自己,用自己无法理解的语言承接下对她而言过于残酷的诺言。
那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过于荒谬的误差,才会让她甘愿和自己同流合污,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饥饿阻断了他的思绪,她端来的食物真是何等诱人。
少年知道,自己绝不能吃下那种东西。
——应该是那样才对。
可惜,本能无法违逆。
口不能言的少年在他漫长昏暗的人生中,终于学会了一项人类表露感情的方法。
眼泪从双眼流下,泪迹与嘴边的血迹混杂。
但少年知道,在昏暗的地下室中,这并不会让她注意到。
——应该是那样才对。
她像是非常感动一样地抱紧了少年。
随后轻轻为他舐去了面颊上的泪痕。
一片黑暗的混沌中,惯常的无望感在食物的抚慰下渐渐沉入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