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受害人家属后,一起跑外勤的邱队溜达着回到了车里,到我抵达车门前时,他已经在驾驶座上点着了烟。
一想到回程还要坐邱队的车,我只觉得自己的胃部又是一阵痉挛。
“邱队,那你怎么看?”坐上副驾驶后我直接切入正题。
“你指什么?”他回答。
“就受害者家属说的那些。”我皱着眉,接着又说,“你觉得有什么有价值的地方吗?”
“你觉得呢?”他用打火机把烟点着,深吸了一口后往窗外吐了出去。
被反问的我先是楞了一下,接着一边翻开自己写在记事簿里的东西,一边在脑内开始回顾整个案情。
在上个月中旬,警方接到报案,一名年轻女子的尸体在城郊被发现,接到报案的警方迅速出动并以最快速度保护好现场,在甄别尸体身份的时候,警方内部发现其身份与上上个月——也就是七月份,泰运物流公司所报的失踪案所形容的特征十分吻合。
在通过走访以及对资料的对比后,尸体的身份终于水落石出。
林子怡,二十五岁,溪安大学毕业生,去年入职于泰运物流公司,于今年七月份公司所开展的团建活动中失踪,失踪当天公司内部并没有人报警,大部分人都以为她提前回家了,因此并没有人过于在意。直到三天后,公司管理人员发现她一直未到岗报道,也没有打电话到公司内部说明情况,到了这个时候才有人察觉到不对劲,毕竟这解释成辞职也太说不过去了,于是在主动尝试联系无果后,公司内部迅速报警。
失踪的结果以最坏的方式展现在了我们眼前,而我们目前却对犯人的线索一无所获。
在一般的情况下,如果想要搜查出杀死被害人的凶手,只需要把被害人的社会关系网罗列出来,找出杀死受害人后收益最大的人,或者找出最近发生矛盾的人就行了,世界上大部分的凶杀案按照这个逻辑去搜索,九成都能成功破案。
但有关于林子怡的案件却无法依照这个逻辑去进行。
死者生前在公司内与同事和上级的关系虽然谈不上很好,但也谈不上坏,从她社交关系网上所梳理的结果看,也一样找不到能同时具备作案条件和作案动机的人,尽管在那之后警方调取了大量的摄像头来进行排查,但发现尸体的现场是个郊区,周遭全是田地以及数条乡下自己搭的小路,最近的那个摄像头距离案发现场都有几千米的距离,而且还只对着马路进行监控,被拍到的三个人都是住在附近的老农,他们和受害者完全不相识——甚至其中一个就是报警的。
如果说凶手要是能被那个拍到,我们警方也不至于废这么大的劲了。
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就是插在死者腹中的那把刀,上面自然是没有指纹的,那把刀也是能在网上任意一个商店都能买到的便宜货,这条线索也和作废没什么区别了。
整个案情已经不能用“扑朔迷离”来形容了,就好像那把刀是突然出现,而后刺中了受害人,最后就没了。
从这个角度看,或许用“无中生有”更合适。
但破案的人是不会容忍这种说法的,如今局里各种方法都在想了,就连悬赏线索的广告也在人流量多的地方贴上了,我们也在队里的安排下跑了这次外勤,千里迢迢跑来受害人的家乡调查寻访,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我翻看了一下今晚寻访所记录下来的东西,叹了一口气,
“实话说我觉得这些对我没什么用。”
林子怡的家人对她的了解相当有限,从小到大这孩子给家里人的印象就是“省事”和“独立”,而面对我方重点的那几个问题,这些家人却浑然不知,没有意外的话,这趟下来所得到的线索恐怕还没有局里的多。
“不,还是有用的。”邱凯源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那胡子拉碴的下巴后,他伸过手来把我的记事簿拿走,随手翻看了几页,“每个人在家里和不在家的脸都是不一样的,我以前去过不少嫌疑人的家庭,几乎每个父母都会说自家的孩子老实得不得了,可事实呢?从结果来看,那些‘老实孩子’犯的可都不是老实人会做的事。”
“……所以我们该做什么?”我点了点头,表达了认可。
这些知识我其实都在学校里都学过,但实际操作起来果然还是没有这种在行内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油条熟练。
“她小学、初中和高中不都是在这个县里读的么?”邱凯源抖了抖烟灰,“我看她是个好学生,拿到的学校荣誉也有不少,找那群老师去问问吧。”
“啊?”我愣住了,随后叹气,“要是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就好了……”
“八成是找不到的。”邱凯源瞥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嗤笑一声,“实话给你说吧,我就没想能在这里找到线索。”
“啥玩意儿?”我皱眉,“那你刚才一板一眼地解释这么多干嘛?”
“随便说说而已,你还真信了。”邱凯源将烟头掐灭,随手抛出车窗外,烟头沿着一个漂亮的弧度送进了垃圾桶,“你就没注意到局里目前查监控的情况?那简直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两个来用,这种人手不足的情况还把我们撵出来,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不是因为……这条线索价值很大,特别值得追踪吗?”我弱弱地反驳。
“这话谁给你说的?”邱队反问。
“王叔……王队。”我临时改口。
王队是刑侦队一把手,也是我舅舅,他在我出发前明明嘱咐过我,说我们这次出勤很重要,一切要听邱队指挥,毕竟邱队是二把手,这方面有经验,但眼下邱队听到我的话后,眼神却显得很不对劲,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邱凯源闭上眼,用手轮刮着眼眶,“其实……算了,没事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被邱队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整得有点难受。
“没事,今晚我们随便找个宾馆住下,明天开始从高中开始查。”邱凯源开动车辆,不再在这里逗留,“希望能查到点有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