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数列Sn是公差为7的隔项等差数列。”
稍稍费了一点周折,解出一道数列题之后,我立即看向下一道题目。
这是一道复杂的解析几何题,坐标系上纷繁交错的图形和公式中一层套一层的符号在我审题之前就给了我十足的压迫感,仿佛在说:“这是一道拉分题”。自从上了高三之后,老师让我们做的数学题的难度就产生了质的飞跃,以前我还不知道原来高中数学题可以具有不亚于抽象画的视觉冲击力,也不知道高考备战是这么一个神奇而可怕的世界,上天保佑。当然我也会努力的。
努力推导并思考一番之后,果不其然地卡住了,这道题确实难。
“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窗和灯哦。”正在我准备向身旁的同学兼好友请教时,教室门口传来熟悉的诸葛老师的柔和话声。
诸葛老师是学校的音乐老师,一位漂亮的姐姐,住在校内宿舍,放学后的巡查大多时候都是她负责的。
“好的——”我身旁的同学兼好友,咏夕应道。
这是一个星期三的黄昏,放学后,学校关门前。每个上学日的这个时间段里大家自由活动,爱回家的回家,爱搞社团活动的搞社团活动,也有的人留在教室做功课,例如我和咏夕。同样是做功课,我和她的不同在于,我是个需要埋头苦干的普通高三生,而她是个一直气定神闲的学神。通常我都会在这时候把我遇到的问题抛出来向她请教,或者做一些比较难的练习题,当卡住时,就问她,就像现在这样。
她接过我的题,看了好一阵子,静静地,一动不动,小小的眼睛里似乎透着灵气。
夕晖染黄了她桌上摊开的语文课本,窗帘的影子微微摆动。那是一篇接近书末的文言文,我还没看过。
她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了几步。
“这样应该就行了。”
几个简练的转换将原本看似毫不搭边的数量关系衔接了起来,像变魔术一般,轻轻巧巧地得出正解。真不知她脑子是怎么长的。我们初中就是同班同学,早就很熟了,从初中时代至今,我还没见过什么题是她解不出的。现今放学后我喜欢留在教室学习而不是直接回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身边有这么一位老朋友。这既幸福,又让我总是羡慕——这样的天才,高考应该没多大压力吧。
她继续看回那篇文言文,不一会儿,又转头望向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她经常这样,不时望着窗外。学校地处小山,周围郁郁葱葱,窗外景色挺养眼的。
天色又暗了一些,学校已经挺静了,在这教室里微微可以听到体育馆里乒乓球乒乒乓乓的声响。我们班除了我和咏夕,只有一人尚未离开学校,那就是前桌上红色书包的主人——李夏,学校乒乓球队的前任队长,现在七成就是在打乒乓球。剩下的三成,或许是在某个社团骚扰学弟学妹、在校内某处逗猫、在校外某处溜达等等,总之除了像个高三生一样好好学习,啥事都有可能。这货在高三年级浓厚的备考氛围中依然保持着一如往年的自我特色校园生活以及稳定的中上游成绩,以一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形式表现出与咏夕同等水平的淡定。
我做完了练习卷,又回顾了一下那道解析几何题,虽看得懂咏夕的解法,但想不通其中的原理。下次再遇到这等难度的题,我多半还是做不出来吧。压力山大。
“该回家了哦。”诸葛老师叩了叩门。
“好的——”我应道。
如果不是要等李夏,我和咏夕也不会待到这么晚。李夏家跟我家很近,我俩经常都一起回家。一般,放学后她就去耍,我则待在教室做功课,等她耍完回教室。今天她也太晚了,这我还得提上她的书包去校门口等她。唉,这货……
“诸葛老师!我有个问题问您!”正当我在心里为李夏叹气的时候,这货像风一样地回来了,但没有直接走进教室里来,而是在门口向诸葛老师搭话了。
这是我上高三以来第一次见她向老师提问,并且是一脸认真求知的样子,似乎还带有些兴奋。然而,是向诸葛老师提问?她向来对音乐不感兴趣,高考又不考音乐,她想问什么?我有点好奇。
“旧音乐室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吗?”她眼神里闪烁的好奇至少是我的好奇的十倍。
“都高三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放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我心思一直在学习上!而且这并不无聊嘛,多有意思呀,老师您多少知道一些什么吧?”
“没有。”
“唉你就告诉我嘛,丽姐——”
“我啥都没听说过,拿什么告诉你呢?”
诸葛老师的全名是诸葛丽,在学校会叫她“丽姐”的应该也就李夏一人了,因为教职工里应该没有比诸葛老师更年轻的,学生里应该没有比李夏更厚脸皮的。
李夏很能跟人混熟,尤其是在学校里,不仅跟各年级学生都很能混熟,对于各路老师、门房大爷、宿管阿姨,她都能凭借一副好像挺阳光挺可爱的样子以及副校长的外甥女这一身份跟对方混熟。现在卖萌撒娇也从“丽姐”口中问不到什么东西,李夏好像真的很失望。她向来好奇心强,这次可能是到一个极大值了。现在我感觉她对于旧音乐室的好奇不是“十倍”那么简单了,如果我刚才的那点好奇是一道一元一次方程,那么她的好奇就好比那道解析几何题升华到立体版,两者之间不是倍数的差距,而是次元的不同。
李夏所说的“旧音乐室的那个传闻”,我也听说过。
学校有两个音乐室,一个是平日里使用的音乐室,在教学主楼;一个是废弃多年的旧音乐室,在综合楼。传闻:学校曾有一名钢琴特长生,天天在综合楼的音乐室练琴,专业水平很高,本是前途无量,却不幸患上绝症,某一天就在钢琴边上病逝了;自那以后,音乐室不时会在空无一人的情况下传出优美而哀婉的钢琴曲,那是亡魂太过眷恋,不舍离去;于是学校才另设了现在的音乐室,旧音乐室只用于堆放坏掉或闲置的桌椅和各种器材;新音乐室很正常,然而每年都有学生在晚上听到旧音乐室里面传出钢琴的声音——那亡魂还一直在那里。
去年,咏夕认识的一位学长,住宿舍的,一天晚上散步,走远了些,在一片黑的综合楼附近听到里面传出的钢琴曲。当时咏夕轻描淡写地跟我聊起,而我还是挺有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