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青儿姐的细心照料,我身体恢复的很快。只是身上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青儿姐并没有追问那天发生了什么,聪明的她大概猜到了她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但她善良的本性使她本能的在抗拒,可能不愿承认人与人厮杀的事实。
她也无法分辨谁对谁错,是谁犯下了罪恶。是啊,这世界谁又能分得清善与恶呢,不如不去问起。我的内心深处也是抗拒再回忆起来的,对于难过的事会刻意选择回避,这也是人很大的一个优点吧。
这些天闭上眼,眼前都是亮闪闪的枪尖刺入我身体的画面,同为人类的我们为什么要互相厮杀。起因是因为他们做了太多残忍的事激怒了夜霖,还是夜霖被恶鬼附身后,性格变得过于残暴,我也想不通。罪恶的开始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可能这就是人吧,会因为内心一时的情绪失控,做出对他人伤害极大的事来。
我来到旅馆外的街道上,写着暂停营业的牌子还挂着,短短一个多月发生了好多事,自从被那恶鬼附身后,我的生活就注定无法恢复正常了。我很想回银杏岛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怀蝶的灵魂还在我的身体里,不努力变强的话,总有一天连她的灵魂都会被恶鬼占据,那些梦中的场景会切实发生在现实中。
我有些痛恨我自己,我不仅没能挽救怀蝶,还让她失去肉身后灵魂也要受折磨。从始至终,一直在犯着罪恶的不过是我自己。
等夜霖回来就和青儿姐告别吧,夜霖说她参加了柯罗诺斯的夜间巡逻队,想去挣些钱,但我知道她其实是在为变强做着努力。
夜霖又是满身伤口的回了旅馆,青儿姐也早就做好了早饭等着夜霖回来。青儿姐是真的把我们当做了妹妹对待,每每想到要分开我的心都很疼。
虽然还可以再来找青儿姐。但自从与父母道了别,便有种没有办法再见面的感觉。如今遍体鳞伤的自己如果去见了他们只会给他们徒添悲伤,之后我还要在离开,对于他们,未免太过残酷了。
与青儿姐分开我也有相近的感觉,就像是宿鬼之人除了拼尽全力战斗以外的一切感情都必须抛弃,只有那样才能变强。如果为了变强要变成那样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吃早饭时,我们和青儿姐说了要离开的事,她顿了一下便恢复了笑脸,祝我们一路顺风,要常来家里玩,不要忘了她这个姐姐。
想来一瞬间她也被悲伤充斥了,但她作为姐姐要在我们面前做好榜样,连她都哭哭啼啼的,我们不是会更伤心,她想让我们怀着美好离开。
平时十几分钟的早餐这次吃的格外的慢,我却仍在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我想多看一看青儿姐的脸,我想嘱咐她多吃饭,不要太勉强自己,不要冷水洗碗,不要着凉……但我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卡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心中期盼她的丈夫能赶紧处理完弟弟的后事,从老家回来陪伴,照顾青儿姐。
桌上的早饭早已吃干净了,我们便默默的在桌前坐着。似乎每个人心中都隐隐感觉到,这一别,可能会再也无法相见。
青儿姐别过头,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
“想着让你们开心些离开的,但我是把我们当亲人看待的,想到我们离开后不知道要受多少伤却没人照顾,就……”
青儿姐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起来。夜霖取出装在木匣子里的发髻别在了她的头上。
发髻上镶着玉做成的两只小鱼在大鱼身下悠闲的游着。
“青儿姐,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夜霖笑着说道。
走出旅店很远,我回过头看到青儿姐仍在向我们挥着手。我在心中承诺会回来的,一定。
街道上的树木已经渐渐开始干枯了,因为天气凉了不少,街道上行人很稀少,周围的一切都烘托着荒凉的气氛。
“那个发髻青儿姐会喜欢的吧。”我问夜霖。
并没有得到想象中肯定的回答,夜霖只是说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离开我们青儿姐也会更安全,这不是件好事吗。
虽然夜霖说的都没错,但她一直是这样,在不断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就算自己悲伤到喘不出气来也不愿说出来,想要自己扛过去。我希望她能更多依靠我一些,哪怕只是把让心情不好的事说出来,就算无法解决,起码她也会好受一些。
捆在肩上的行囊很重,青儿姐帮我们收拾行李时放了很多衣服和路上的食物。我想起来青儿姐的笑脸心里暖暖的。加油吧,颜无月,身边有这么多对你好的人,为了这个你也要努力变强,努力去保护他们。
我们这次出来并没有准确的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虽然有地图,但我和夜霖都无法决定去哪里,前路一片未知,不如随遇而安。和夜霖商量后决定在第一个走到的城镇留下来。
生命的长河中并没有星象仪,我们只能凭感觉往前去,前路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够知道。
出了柯罗诺斯城,越往前走道路越是破败,直至完全没有了修筑好的道路,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土地,偶尔才能看到几片野花野草,零星出现的树木都很矮小,叶子早已掉光了,脚下不时出现一些小动物的尸体,有的已经只剩下了风干的骨头。所有的一切都揭示着这里的荒凉。
修起来的道路能够指引我们的路线,如今我们失去了目标,变得更加找不到方向。
没有树木的遮盖,太阳直直的射在这片土地上,就算是秋天,因为长途的行走加上阳光直射,我出了很多汗,感觉很疲倦,不知道这荒凉的平原到哪里才是尽头。
随着继续向前,道路渐渐开始有了起伏,海拔明显高了起来,我们似乎不知不觉间走上了山路。道路也出现了分叉,一边是山崖,一边是下山的路。
在通往山崖的那条路的路口我们遇到了这条路上的第一个行人,一个披着袍子的少女,她梳着两个大麻花辫,与柯罗诺斯城人们的打扮相差甚远,显得有些乡村气息。初见她时,她倒在了分岔路口,似乎是晕了过去。
我们走近才看到她像个蜗牛一样,身上的袍子很大,以至把整个身子都盖住了。这个少女就像缩在被子里一样,只有头露在外面。我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有血迹从袍子的毛面上殷出来。我掀开她的袍子,白皙的身体上布满了伤口,混杂着泥土。这些伤口似乎是用刀子造成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淤青,这些伤口很新,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我拿出毛巾沾上水帮她擦拭了一下身体。
可能是伤口沾到水的疼痛感让她醒了过来,问她什么她并不说话,表情很平淡,似乎习惯了这样。她越是平淡,我越是感觉难过。
显然她也承受着许多苦痛,相似的人总是会惺惺相惜。我从行囊里拿出水和食物,她估计是饿坏了,大口吃起来。我意识到她可能是个哑巴。
正好也走了很远了我和夜霖也很饿,便坐在悬崖边上吃起了东西,她的容貌还很稚嫩,大概只有十四五岁。我从见到她就觉得她有些奇怪。先不说她的装束,一个小女孩单独出现在这种地方已经很不正常了。她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吃东西她也会背过身去,不时紧张的回头看着我们。
我问她是不能说话吗,她点了点头。其他便也没法询问了。我和夜霖商量了一下,决定带上她一起同行。
天色暗了下来,这荒山显得格外阴森,下了山并没有想象中的人家出现,我们只得回到上山时路过的破寺庙里过夜。
寺庙的红木门框发了霉,大概已经荒废很久了。我们从正门的边上的小门里走了进去,毕竟我们不是出家人最好不要从正门直直的走进去。这里属于小型寺庙,除了大殿只有一间小房间供僧人们休息。
屋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和夜霖虽然没关系,但想到那个少女会看不清还是点起了蜡烛。烛光很大程度的发挥了作用,整个屋子都透露着破败的气息,房梁上挂着硕大的蜘蛛网。
我们自己找了个位置就躺了下去,这一天太累了。那个少女住在这种地方倒也不害怕,安静的找了个角落躺了下来。我起身走向她,她看我过来似乎很害怕。
我让她脱下衣服,说要帮她处理一下伤口,与之前我邀请她与我们同行时一样,她的脸上写满了犹豫与紧张。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慢慢脱下了衣服。
我仔细的帮她抹着药,伤口并不算深,只是割破了一层表皮,貌似这些伤口在刺破后立刻用火灼烧过,所以并没有出很大量的血。这些伤口很杂乱,却又像是刻意刻在身上的一样。似乎组成了一个图案,像是一个黄符。
我太困了,擦好药就转身准备离开,正当我转过身时隐隐约约听她发出了像是谢谢的声音,她不是哑巴吗,可能是我太累了,出现了幻听。
我没有细想躺下很快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