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无月一直无法理解,这里的人都是残缺的,每个人不是少一条胳膊就是少一条大腿,包括自己的妈妈,也是少了一只手,据她说这已经很幸运了。
颜无月总是问妈妈这是为什么,她总是淡淡的说等到你成年时就知道了,这是我们为了活着必须的努力。
身边的朋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们却都还是完好的,每个孩子都疑惑这个问题,但家长都只会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唯独一个名叫夜霖的女孩子,她总是说这是为了对抗恶魔,什么在成年时要去被恶魔附体,失败就会丢掉身体的一个部位云云。
我第一次听到也不是很相信,但他说不信可以跟她去个地方,他会证明给我们看的。
夜霖是个高冷,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的女孩子,黑色的头发,红色的瞳孔,透着蓝焰一样仿佛烈阳只是直视就感觉灼热的火会把自己的眼睛灼伤。我总感觉他身上有一股神秘的气息,再加上这不同于常人的瞳色,更显得十分神秘。
我属于好奇心特别重那种,听她这么说虽然心里半信半疑,但还是答应了跟她一起去。其他孩子显然都不相信,嘲弄了她一番后散去了。
“走吧,我带你过去。”说罢,夜霖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仿佛确信我会跟上去。
“啊啊,好。”
她走的很快,我要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已经快要入夏了,她却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真是有点让人匪夷所思。
跟着她,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停了下来。眼前的一幕让我十分震惊,我从不知道村中还有这种地方,石山石墙石洞,那洞幽深无比,在洞的上侧左右各一个不小的凹陷,仿佛魔鬼的眼睛,发着淡淡的红光。
“走吧,进去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她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仿佛就像回了家一样淡然。
“这是哪啊,我从没听过村里有这种地方啊。”我看着这魔鬼大嘴似的洞口不禁有点害怕,感觉洞口寒风呼呼的像是魔鬼在喘气。
天色暗下来了,四周的萤火虫都聚集在洞口,照的洞口像喷火一样。
“你害怕可以回去,但这是我们马上都要经历的。”她说着径直走了进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洞里漆黑一片,夜霖却好像能看的清,抓住我的手毫不犹豫的往前走着。她的脚步沉稳平静,手冰凉柔软,仿若无骨,我抓着她的手不禁有点想入非非,恐惧也减弱了不少。
就这样像大人牵着小朋友似的走了一会,她松开了手,掏出火柴点燃了墙边的油灯。四周的墙上每隔几步就挂着一个,灯的四周有被熏黑的迹象,显然这里很有年代并且经常有人进来。
夜霖就这样边走边点着,不漏过一个,像是什么仪式一样,我悄悄问她,少点一个会怎样啊。“不会怎样啊,只是强迫症。”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全部点亮了,我才发现,刚才很长一段路我们只是在绕圈子,点燃的灯形成了一个圈,围着一个像茧一样,被包裹着的一团黑气。我慢慢从黑暗中缓了过来,视力恢复了正常,看向那个“茧”。
它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却给我一种缥缈的感觉。像是一个存在而非一个物体。只能说我感觉它存在于此,而非肯定它就在那里,也不敢肯定它是什么样子。
夜霖掏出一把小刀,走上前割破手指滴在上面,顿时黑气更浓了,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黑气中浮现了人的身影。说是像人,却有一股邪恶的感觉直冲我的心头。像人更像鬼。
几秒后黑气渐渐淡了,血仿佛被吸收了一样,看不见了。我感到一阵恶心,刚才明显有一股冲动,人原始的冲动,欲望,狂气而病态,甚至快要压抑不住。
黑气就像进了我的喉咙,直往心里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肺仿佛都要憋炸了。就像在水下闭了几分钟气,大脑也因为缺氧朦朦胧胧的。
“看来你也是被选中的人呢。”
夜霖说着走上来拿起我的手,割破把血滴了上去。
我朦胧中看到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身体,随后被火焚身一样,忍受不住疼痛晕了过去。
起来时是在自己的床上,我赶紧查看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也少了哪个部位,手,脚,头,腿,胸……还好,都在。
我松了一口气,只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昨天的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尤其是那种原始的冲动,想要伤害别人的冲动,光是回想起来冷汗就从额头滴了下来。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正好照在我的脸上。这样平淡的早上,平淡的村庄,却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很没真实感,就像那镜中花,水中月,看得到摸不着却偏偏真实的发生在了我身上。
“妈妈,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你同学把你背回来的,说是你在学校发烧晕倒了,你也真是的,发烧还勉强自己,看看,眼睛都发炎红了。”妈妈正在忙着做早餐,煮着面条。
“啊啊,没事了,我上学快迟到了,我走了。”我赶紧开溜,眼睛变红了,我们昨天做的事也快暴露了吧。
“没想到,我们家也出了宿鬼之人,哎。”妈妈朝着爸爸叹声说着,爸爸脸色铁青,默默地看着报纸。
我没跑几步,就在路边看到了夜霖,她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我上前搭话,她好像被吓到了差点倒在地上。
“你醒了,我以为你还得歇上一段时间呢,我之前可是躺了好几天才醒过来。”
“你感觉我还醒不过来怎么没去学校呢,都快迟到了。”我莫名觉得眼前这冷艳的美女可能是个格外有意思的家伙。
“也是,享受最后一个月校园时光吧,毕业时我们也该离开去执行我们的职责了。”满嘴都是我听不懂的话,我刚想问她又说,“我知道很多事你想不明白,但慢慢你都会懂得。”
我知道问她她也不会说只能和她朝学校走去。
路上她突然仔细看我的眼睛,低声嘀咕什么没准你被附身的格外严重,以后也只能咱们相依为命了什么什么的……奇怪的家伙,我听不清也不去听索性去看她的眼睛。
今天看好像没那么刺眼了,从灼眼的蓝红变成了血红色,我的眼睛也是这样的吗。这眼睛就像吸血鬼一样,不会突然吸我的血吧。
正想着她的嘴伸了过来在我的头上张开了口,不是吧,吸血还要在头上啊。
我闭上眼,咬紧了牙关,等来的却只是一个淡淡的亲吻。
“没发烧啊,怎么红的这么厉害呢。”
“啊,不是吸血啊,量体温你不会用手吗。”害我白高兴(呸,害怕)了一场。
“我妈妈都是这样帮我量的。”她一脸无辜说道。
“我我我,好吧……”
村里只有一个学校,高中初中小学甚至幼儿园的课程都在一所学校分成不同年级教授。想想还有一个月我们也要离开这里了不禁有些伤感。我最喜欢的就是在院子里荡秋千,和我很好的朋友怀蝶一起。
善解人意又温柔的她总是在后面默默地推着我,我想到过几天她可能会为了被鬼附身丢掉身体的部位就感到无比的悲凉,真希望她也是被选中的人。
我想不通的太多,想不通为什么人要分别,想不通人为什么要为了被鬼附身而丢掉身体器官甚至生命,更想不通这有什么意义。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可能美好要由残缺来衬托,悲伤来做喜悦的陪衬吧。
显然夜霖不像我一样多愁善感,我问她为什么非这样做不可,她坚定的说有的事只有依靠鬼才能办到。每个人心里都住着鬼,而我们不得不成为鬼。只有有愿意牺牲的人,才会带给更多人美好。他们也不只是在享受,他们牺牲的器官会作为献祭带给我们力量的。世间有失既有得,只不过我们牺牲的更多罢了。我们以后会面对更多,感受无限的悲伤。
我第一次听夜霖说这么多的话,并没有理解,但我看到他眼中又变成了灼热的蓝红色,闪闪发亮。我可以感到她一股强烈的信念,以及一丝杀气。
我也隐隐感觉到以后充满了未知。自己已经在被选中时既定好了命运,无法逃脱。
枫树哗啦啦的响着,白云依旧悠闲的飘在空中,同学后辈们愉快的玩耍着,但不远的将来一切可能都会改变吧。有些事不如不知道的好,想到一个月以后同学们会变得支离破碎,甚至丢掉性命,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咸的哦,怎么了这么悲伤。”我的耳根都变成了红色。
“你你你,在干嘛啊…………”
“趁着还能流出眼泪别压抑多流一些吧,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流泪了。”
“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我泪腺还能突然消失。别扯开话题,你怎么能,能舔我的眼泪呢。”
“我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