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终有时,花落亦无声。
颜无月鼓起了勇气,来到了怀蝶的墓前。
“沉睡在这样清净的地方,怀蝶应该也会很开心的。生死离别无法避免,别太难过了。”
见我不说话夜霖只好闭上了嘴。
就这么默默的陪我在怀蝶的墓前站着。
转眼间已经彻底入夏了,怀蝶也被安葬在了村中的公墓里,那棵最大的银杏树下。
因为是夏天,树上结满了果实,听说银杏树要种植四十年以上才会结出如此大量的果实。
但我总觉得这树能长到如此高大,结出这么多果实,是收到了人们对死者的祝福与祈祷。
它努力的长高也是在为了鼓励还活着的人坚韧的活下去吧。
可能几十年来见惯了悲欢离合的这棵大树,早已看破了红尘。
树下起了几座新墓,除了怀蝶还有几个是我的同班同学的。
呆在这里我感觉格外难过,但我的脚仿佛生了跟,动弹不得。
我总感觉这是一场梦,但这几天无论睡多久,梦到多少次怀蝶,睁开眼怀蝶走了的事实还是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总感觉怀蝶还活着,只要我去到那个幽静的小房间,怀蝶就会跑出来温柔的招待我。
但我去了却只看到了怀蝶的灵位,和一张她在世时的黑白照片。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夜霖从怀里掏出了一盏灯一样的东西,放在了怀蝶的墓碑前,发着幽暗的青光。
“是我妈妈留给我的,说是可以收集人的灵魂,怀蝶没走多长时间,灵魂应该还没有散去,只要把这灵魂收集起来,还是会有办法见到怀蝶的。”
我知道夜霖是在想着法子安慰我,我不忍心让她在陪着我伤心了,便决定回去,起码不要辜负她的好心。
“我们走吧,怀蝶也希望我能坚强的活下去,我也该振作起来,去做该做的事了。”
萤火虫成群的聚集在我们的身前,照亮着回去的路。是怀蝶的在天之灵看到我能想开也很开心吧。
今晚我没有梦到怀蝶,可能正如夜霖所说,那盏青灯收走了她的灵魂。
一大早夜霖就跑到了我家,来找我参加成为宿鬼之人的庆功宴。
因为我们擅自进了禁地,本来应该受到惩罚,但校长听到我和夜霖都被选中了马上变了脸,还要办庆功宴。
全班四十五人除去我和叶霖只有两个同学被选中了,其他同学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要我说还不如举办个祭典。
我把我的想法和夜霖说了,她却说庆功宴只是开玩笑,她爷爷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我们。
我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了她。
“不如再在我的怀抱里哭晕过去一回。”
她开玩笑的对我说。
我没心思搭理她,催促她赶紧带我过去。
夜霖也很知趣,不再说话领我往她家走去。
到了夜霖家,其他两位同学已经走了,夜霖的爷爷正用仅剩的独眼看着报纸。
可能看的太专心,他把头整个埋了进去,完全没注意到我们。
“爷爷,老花眼就别看报纸了,等我回来给你读啊。”
夜霖埋怨着跑过去抢走了他的报纸。
“啊啊,无月也来了。”他看到我也来了,赶紧放下报纸整了整领子。
“首先呢,恭喜你们……”我本来对他就没什么好感打断了他,让他直接说重点。
他愣了一下,继续说到
“你们有了鬼神的力量,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具体的责任你们慢慢会知道的,今天来,是为了把前任宿鬼大人的武器传承给你们,跟我来吧。”
他弓着背,慢吞吞的向着里屋走去。
夜霖偷偷和我说那是他爸爸的房间,从来不准他进去。
屋子里堆满了杂物,莫名其妙的书,各种不知从什么生物身上砍下的角,医药箱,沾满干了的血迹的绷带……
夜霖的爷爷粗暴的翻找着这些杂物,嘀咕着:臭小子,成天不回家,偶尔回次家也不收拾,屋子都成垃圾堆了。
“找到了。”他从堆成山的杂物里抽出了两把长剑。
两把剑虽没有去掉剑鞘,却给我明显不同的感觉。
他左手上的剑柄上沾满了因为血干枯而形成的黑色锈斑,杀气毕露,另一把则干净的多,只是隐隐的透露着一丝寒气,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温柔。
“我左手这把名为“神皆杀”,右边这把没有名字,也很久没人用过了,但据说曾经是第一代宿鬼大人的佩剑。”
他的独眼加上手里举着两把长剑,滑稽的同时,有一种说不出的狂气。
夜霖毫不犹豫的就接过了“神皆杀”,那把不知斩杀过多少鬼怪的利剑。
我只好接过了另一把,刚接过来,就有一阵奇怪的感觉袭来,忧郁而沧桑,仿佛手上拿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我抽出剑,幽深的绿色光芒充斥着剑身,和夜霖背上的包裹遥相呼应。
“是那个魂灯,我早晨去看,发现魂灯装满了,忘了告诉你。”
夜霖说着取下捆在背上的包裹,果然那盏青灯发着同样的光,里面似乎装了很多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我真切的感觉到了怀蝶的气息,说不定真的是怀蝶的灵魂。
我朦胧中看到那灯中的灵魂钻进了剑锋里,我感觉自己也动了起来,跟着走了进去。
我从没想过细长的剑锋里会有这样广阔的世界。
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世界却让我感觉格外真实。
血红色的天空映得太阳失去了颜色,清蓝的水面上有一座简陋的黑色石桥,石桥两边长满了彼岸花。
怀蝶从容的站在桥前,笑着对我说
“无月,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我的身体这么脆弱,没想到灵魂却格外强韧呢。”
“以后我就寄宿在这剑里陪伴你吧,对了,我可是要监督你的哦,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怀蝶,你还活着对吗?”我按耐住欣喜问她。
她并没有回话,只是笑着看着我……
“怀蝶,是怀蝶。”
听到我的叫声,夜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身旁,关心的问我。
“你醒过来了。”
原来是做梦,却感觉那么真实。
我把所见和她说了一遍,她若有所思的对我说
“想来是怀蝶在黄泉路口听到了你的呼唤,就停下了。我爷爷说这把剑是第一代宿鬼大人的妻子离去后铸的,从那以后他总是对着剑自言自语,人们都以为他疯了,没想到这剑真有这样的能力。”
“多亏有你,夜霖,谢谢你。”
如果这传说是真的,现在那位大人一定去陪伴他的妻子了吧,剑里的灵魂也就散去了。如今怀蝶寄宿在了这剑里,等做到了和你的约定,我就去找你。
“不用谢我了,是怀蝶也舍不得离开你,才甘心回来待在剑里陪你的吧。”
怀蝶,谢谢你。
“以后这剑就叫怀蝶释吧,是怀蝶释怀了我,让我重获了新生。”
“真是够随便的,不过你开心就好。”夜霖看我振作了起来,也很高兴。
“对了,你既然振作起来了,那我们也该准备走了,爷爷说让我们去柯罗诺斯城,那里更适合也更需要我们。”
是啊,村子里有宿鬼大人们的保护已经足够了,为了完成约定向未知的城镇出发吧。
晚上,收拾好行李后,我和夜霖坐上了前往柯罗诺斯的马车。
怀蝶也对我说着一路顺风,从那个梦以后我经常在脑子里听到怀蝶在说话,可能她并没有寄宿在剑里,而是在我的心中,陪伴着我前行。
掀起车上的帘子,我看着窗外景色缓慢的流动,心里不禁有些感伤,生活了十八年的村庄,再见了。
夜霖也靠在车窗旁看着窗外,但她的眼神却凌丽而坚决,瞳孔又变成了蓝红色,透露着杀气。
“夜霖,夜霖。”
我叫了几声,夜霖才转过了头,眼睛恢复了淡红色。
“在想什么啊,表情那么严肃,是想到要离开这里有点不舒服吗,我也是,但我们总要长大的,我们……”
夜霖没等我说完便打断了我。
“其实我是有重要的事要做,这和你没关系,我也不想牵连到你。”
“有困难要告诉我啊,毕竟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听她这么说有点不高兴。
“我们是朋友啊,以后都要一起生活,你有困难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夜霖有些犹豫,张了张嘴把话又憋了回去。
夜霖不想说,我也只好作罢。
回过头继续看着路上的风景。
即将前往未知城镇的我们,前路仍然一片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