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90年9月某日:
今天是一个充满生机的日子,是一个向日葵可以如人们所说乖乖朝着太阳傻笑的日子,没错,今天就是——开学的日子。也许这么描述会稍显夸张,但对于此刻强行按捺着自己内心的激动一步一步朝教室走去的他来说,这却是一个摆脱小学黑历史,开启中学新篇章的一个,不折不扣值得去满怀期待的日子。
来到教室门前,门后就依稀传来许多人的交谈声,似乎他来得还并不算早。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鼻梁上那副黑色圆框眼镜后,他徐徐地推开了教室门,仿佛清晨森林里那刚苏醒一般的空气沁人心脾,仿佛那枝叶间穿透而来的阳光耀眼夺目。
“第一天你就迟到吗。”
新的地方就是不一样,连早上的问候语都是如此的特别。俗话说的好,入乡随俗,于是他没有多想,顺势也回了一句。
“第一天你就迟到吗。”
他闭着眼细细品味着自己那句“问候语”,沉浸在那清晨森林的幻想里,但忽然一下子,森林里的鸟声渐渐消失,森林变得安静,寂静,死寂,鸦雀无声……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同时也隐约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视线,于是他一点一点睁开眼皮,那如梦境般美妙的森林也随之一片一片的瓦解崩裂。当他完全睁开双眼时,他发现此刻教室里座位上的大部分学生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嘴角想笑不敢笑似的抽动着。
“你的意思是你没迟到吗?”
他慢慢地将视线移向讲台,看见了一名正居高俯视着自己的女教师,眼神中写着九个字——你可以再说几句试试。
“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弯腰道了个歉。
“开学第一天就算了。以后注意点,你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赶紧坐回座位上去吧。”
“嗯。”
于是他一边打量着教室,一边寻找着自己的座位,虽说老师并没指明具体哪张座位,但最后一排也就只剩下一个座位了。他在座位上坐下后,周围随之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那家伙是笨蛋吗?”
“笨蛋是不会一本正经地回答问题的。”
“开学第一天,可怜,呵呵。”
……
“安静,这样人就到齐了,接下来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人站起来简单地做下自我介绍。”
讲台上的那名女教师说完后首先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后,拿出了自己的平板电脑开始对照着学生姓名簿进行点名。
他将书包放进抽屉后,眼神被自己的同桌——一名茶褐色头发的女生吸引了过去,女生埋着头专注地似乎在用笔画着什么。好奇的他于是稍稍伸着脖子看去,摆在女生课桌上的是一本素描画本,上面浮现着一张栩栩如生的人脸画像,脸的五官和基本轮廓都画得差不多,头发的线条也粗略被勾勒出来,女生此时正在小心翼翼地为人物眼睛勾线。
女生为人物的左眼勾线勾到一半时突然停了下来,放下勾线笔的她靠在了椅背上轻轻地舒了口气,似乎画了有一些时间,看上去稍显疲惫。女生将头瞥向右边,不经意间发现了不知何时坐在自己旁边位置上的,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一名生面孔的男生。
“你不知道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女生是很不礼貌的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看着一名女生入迷了,不禁迅速逃开了女生那带有一丝轻蔑的视线,在天花板、教室墙壁、自己的课桌等处寻找着视线的落脚点,同时为自己的回答争取着思考的时间。他心中隐约觉得,如果不迅速撇开视线,被那名女生再继续用轻蔑的视线注视的话,自己内心一些该有的想法和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或许都会被看穿,然后自己的中学生活就会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在不可多得的女生同桌的鄙视下,于开学第一天被画上莫名其妙的句号。
“抱歉,我以为你是男生。”
他用右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试图缓和气氛,但刚一说完,气氛就尴尬到他几乎笑不出来了。他于是又连忙补充道。
“嘛,你看,你头发不算很长,也就到脖子的地方,刘海也整齐地斜向一侧,看上去很酷不是——吗。所以……”
他说着说着,从女生的眼神中渐渐感受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怒火。他心里清楚,女生刚才的问题如果处理得好的话,是一道送分题,只要给出一个稍微正当合理的解释的话,自己在那名女生心中的印象应该能是一个逆转翻盘的高分开局,但思考回路转了半天给出的却是一个近乎送命的回答。
“你以后不要和我说话。”
女生一字一句冰冷的语气仿佛是从海拔8848米高的珠穆朗玛峰山顶上呼啸而下的阵阵寒风,将登山者刮下山腰,吹落山谷,埋进雪地……埋进雪地……埋得严严实实。
“你在开玩笑吧,中学三年诶。三年都……”
“这是最后的警告。”
女生突然拿起自己课桌上的画笔直直地抵至他嘴前一厘米左右处。伴随着女生干净利落的动作,他感受到嘴边的空气都随之震动,产生了那团空气仿佛被那笔尖所撕裂的错觉。
“你如果觉得三年和一个无法搭话的同桌相处很难受的话,大可以找一个男生同桌,然后目不转睛地天天盯着他看。”
随后女生收回画笔,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素描本上那还未完工的人物画像上,继续开始安静的勾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真伪司,真伪司,真伪司!”
讲台上的女教师连续三声叫着同一名学生的名字,意识还停留在刚才被人用笔威胁的他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老师点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赶紧答了一声到后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这不禁又引起周围学生发出阵阵细碎的嘲笑声。老师随后又接着点下一名学生。
“上课别心不在焉。下一个,早皐五月。”
“到。”
即便是听到老师的点名,那名女生的眼睛也丝毫没有离开桌上的素描画像,一边一丝不苟地勾线,一边答了一声到后就并没多做自我介绍了。讲台上的女教师看到那名女生的这个态度,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厌恶的神情,但身为教师的她告诉自己,对学生要予以宽容,不能因为学生不懂事的叛逆就轻易露出自己失态的一面,于是很快又露出了和善的表情。
“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我叫……”
就这样,在班主任的点名中,班上的人相互认识了彼此,这对于即将相处三年的人来说应该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开始吧。
“早皐五月。”
真伪司看着一旁素描本上那逐渐成型的人物画像,口里琢磨着女生那有些特别的名字,虽然中学生活的开局有些差强人意,但或许展开可以对得起自己的期待吧,真伪司不禁这样想到。
而就在班上众人拿出平板电脑准备迎接第一堂课的时候,坐在最前排的一名男生向后转过头来,悄悄地瞧了下早皐五月和真伪司这边后,眉间不禁挤出了几道皱纹,嘴角也露出了几颗紧咬的利齿。
“晓章同学,你手机来SN消息了哦。”
“啊,是吗,谢谢。”
听到同桌女生的善意的提醒,晓章贵胜赶紧平复了自己稍显愤怒的情绪,换回亲切的面容后将头转了回来,发现自己放在课桌上的手机正微微震动着,屏幕上弹出了SN的通知栏。
Selection:
A-告诉同桌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推荐度:27%)
B-跟真伪司提议交换座位(推荐度:72%)
C-跟早皐五月提议交换座位(推荐度:1 %)
2087年3月,Selection Navi(简称SN)系统开始试行,到今年已经将近3个年头了。通过中央量子计算机的演算,得出的结果借由网络发送至人们的手机里,给予其生活中如何行动的最佳候补选项。它改变着人们生活方式的同时,逐渐被人们所习惯所接受,成为当今社会人们生活中所不可或缺的一样事物。
开学两周后:
班主任左手拿着教学用平板电脑,右手拄着左手手肘,边走着缓解尴尬的台步,边讲着一些晦涩乏味的数学理论知识。面对着台下一个个神色仿佛吃枣子卡到喉咙似的学生们,班主任也不禁产生一丝怀疑究竟是自己讲得差,还是教科书编得差,而即便是这缕略有略无程度的怀疑也使得班主任讲课的语气逐渐低沉,也使得教室的氛围逐渐尴尬,但这并不能说是异常,不如说这才是对于老师,对于学生所不可或缺的日常,习惯并学会调整自己的情绪,也许能使这份日常得到进化。
调整情绪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此时坐在最后一排的真伪司正在上网聊天,当然他并不是为了缓解上课氛围所充斥的压抑感,只是最近网上似乎流传着某些有趣的传闻,而真伪司每天都会在课上时不时用平板电脑在名为Cross Chat的社交网站上化名Yon聊天。(简称CCT)
Cross Chat:
Vision:听说最近27号组织又有新动作了。
Wing:什么新动作?话说那个27号组织是什么?
Yon:V神和Wing神今天这么早吗,早上好啊。
Vision:早上好。
Wing:早上好。
Yon:对了,什么新动作啊?我也想听听。
Vision:别急。你们还记得之前SN刚试行一年没多久的那次停运事件吗?
Wing:停运事件……是那个某人声称自己按照SN行动,结果险些送命的那个事件吗?
Yon:哦,我想起来了。当时那条新闻在CCT疯传不是吗。还有传闻说那个人后面去SN总部闹事,结果被暗地里灭口了。
Vision:灭口的传闻可能是空穴来风。但那次事件却确实导致了SN被维护了一个月后才重新运行。
Wing:似乎在那之后不久,网上又陆续传出谁谁按照SN行动险些送命的消息。不过在那之后似乎都被认为是恶意造谣,然后风波渐渐也平息了。
Yon:不愧是V神和Wing神,简直是万事通啊,给大佬磕头。不过这和V神刚才说的那个27号组织有什么联系吗?
Wing:Vision,别卖关子了,Yon都给你磕头了。
Vision:抱歉,我现在就说。据说引起SN停运的那个当事人,某天收到了一条SS的同时还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而那封匿名邮件的内容似乎是关于那条SS所可能产生的结果。
Yon:这岂不是未来预知吗!
Wing:等下,你说的SS是我们理解的那个SS吗?
Vision:嗯。当SN中某个选择项的推荐度达到99%时,会屏蔽其他选择项只显示该选择项,这种SN被称为Special Selection,简称SS。这个定义无论在当时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
Wing:这样啊,确实,我们平常虽然按照SN所给的建议行动,但却不清楚那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
Yon:等下,难道当事人从那条邮件中得知了,自己按照那条SS行动将会送命的消息吗?
Vision:这不清楚,但应该不可能吧。那样岂不是作死吗?接着说回重点,我一开始不是提到最近一个名叫“27号”的组织有新动作吗。
Wing:终于要说重点了吗。我可是为了听这个听得脖子都酸了。
Vision:你脖子也酸了吗,我也差不多。不过话说这老师上课眼神总是乱瞟,差一点我就被发现了。
Yon:上课?V神和Wing神也在上课吗?
Wing:也?Yon也在上课?
Yon:嗯,初一。
Vision:嚯……这么巧,我和他也是初一。
Wing:Vision,注意你的说话。
Vision:啊,抱歉。
Yon:没事的。我不会在CCT乱传的,两位大神的绝密情报,在下一定会守口如瓶。
Vision:谢谢,那继续说。前不久CCT上有人声称自己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内容似乎是关于自己收到的某条SS所可能导致的结果。
Yon:哇!不会吧。这岂不是和几年前那次停运事件的当事人同样的遭遇。
Wing:Vision,你没说邮件是“匿名”的……难道意思是……
Vision:没错,你观察果然明锐。这次的邮件有署名,而且署名正是我一开始提到的那个组织——27号组织。
Yon:Wing神,请开始你的推理。(膜拜的眼神)
Wing:唉……算不上推理,我说些我的看法吧。最容易想到的,莫过于这次的送信人和几年前停运事件的送信人是同一个人,但即便做法一样,目的却可能不同,而且关于为什么送信人知道他人SS行为结果这点,如果仅仅是欺诈那我现在所说的也不过是饭后谈资,但如果那个送信人是真的有什么办法知道他人SS行为的结果的话,那说他是神或许也不为过了。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性。刚才Vision不是说那个人是“声称”,也就是自己主动把收到邮件的这件事发到了网上。那这也有可能是一种炒作。
Vision:啊……为什么我越听越乱啊,你能不能简单点说啊。每次你推理都跟刷屏似的。
Yon:不不不,这才是Wing神的独一无二的特点。
Wing:Yon,为什么我感觉这不是在夸我?那我按照惯例,归纳总结下。(在该事件具有值得Wing推敲的价值前提下)
一:两次事件的送信人具有某种联系,或是同一人(组织)。
二:在总结一的前提下,两次事件的收信人存在某种共同点。
三:由于第二次事件的当事人自己把事情发到了网上,可能是为了找送信人的线索。
四:这次事件送信人给出了“27号组织”这样一个名称代号,可能是为了其之后的某些行动铺路。
以上。
Vision:原来如此。这推理有什么用吗?
Wing:所以我不是说了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吗。
Yon:V神,你不能这么说,就算是推理之神也不可能每次都给出有用的推理,但经过
Wing神这样一分析之后,我们的思路不是变得更加清晰了不是吗。
Vision:看吧,Yon也说你的推理没用。
Wing:你这次吐槽倒是挺快的。
Yon:老师朝我这走过来了,那我先下了。如果又有什么有趣的新消息发我邮箱,谢谢V神和Wing神了,拜拜。
Wing:拜拜。
Vision:拜拜,别被老师抓了。
Yon退出了聊天室。
在和Wing和Vision的一番畅谈之后,真伪司关闭CCT的聊天窗,稍稍呼了一口气,一方面是由于一下子消化过多的知识对大脑来说有点吃力,再来就是还好发现了老师走过来的举动,不然被那样一张“十恶不赦”的脸所居高临下叱骂的话,刚才所品尝的趣味十足的情报也会变质成肉馅掺水的瘪包子。
“嗒,嗒……”
班主任一步一步地向真伪司这边靠近,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响声,恐怕任何一个学生在听到如此具有警示性的声音时,都会意识到自己或是班上其他人在做一些上课不该做的事,正被班主任所盯上吧。
真伪司淡定地低头看着自己课桌上平板电脑上所显示的教科书内容,毕竟自己刚才已经不留痕迹地关闭了聊天窗口,老师就算过来也只能吃闭门羹。按照常理,一个聪明的老师在发现目标如此淡定的情况下,肯定能推算出那个学生应该已经销毁了罪证,如果仍一意孤行去指出学生的过错,也只会由于证据不足而被班上其他学生所暗地嘲笑,失去威信。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一意孤行的老师的话,那他要么是有完全的准备,要么就是个笨蛋。
真伪司悄悄抬头观察一下此刻仍步步逼近的班主任的眼神,发现原来班主任盯上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如果要更加精确的描述班主任所盯上的目标位置的话,那应该是以老师为中心,以真伪司为北部,北偏东15度。正如上述所说的,真伪司根据观察的结果,在自己脑海里绘制了这样一幅地图。
“那不就是我旁边……”
真伪司口里细声嘀咕着,向老师所盯着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那名学生不是别人,正是专心致志画着素描的早皐五月。
“这家伙也太专注了吧,这高跟鞋发出的死亡倒计时声也听不见吗?”
真伪司心里想着,又瞥了眼班主任的位置后,放弃了提醒早皐五月的念头。
纤细的画笔一点一寸地勾勒出线条,刘海间所透露出的目光宛如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紧随着笔尖注视着画中每一处细小的变化。看着如此专注的画者,真伪司不禁油然而生一股崇敬之情。
“保重。”
真伪司心中默念了“保重”二字之后,迅速低头看着自己的平板电脑。也几乎于同一瞬间,班主任宛如一阵疾风从真伪司身旁经过,来到了早皐五月的课桌旁,当然,班上其他同学的目光也跟随着班主任的脚步落在了早皐五月的身上。这些目光中既包含着等看笑话的恶意,也夹杂着一丝些许担忧的神情——坐在最前排的晓章贵胜的目光此时也被牢牢锁在了早皐五月那里。
“谁允许你上课画画了!”
班主任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击起班上同学胸口一震。也正是这一声下马威,画到一半的画笔停了下来。早皐五月慢慢抬起头来与班主任对视着,眼神中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不如说在那一刻班主任反而被早皐五月这突然的一瞪所怔住了。但自知有理的班主任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被犯错的学生这么一瞪给吓住,而且也不允许被吓住。
“看什么看,觉得自己还有道理是吧。从开学到现在,我每次上课就看到你在画画,忍你很久了你知不知道。”
“我并没有影响你上课,能不能别把你教学能力差怪罪到我身上。就算我上课不画画,没人听你课照样是没人听你课。”
早皐五月刻意压低着声调回敬道。班主任的脸上眼看就要青筋暴起,但早皐五月却仍是一副不屑的神情。坐在一旁的真伪司时不时偷瞄一下左边的战况,原本撑着脑袋的右手也换成了左手,不是因为右手撑累了,只是由于战况太过激烈,真伪司怕自己笑出声,于是连忙换成左手不让班主任察觉到自己那控制不住翘起来的嘴角。
班主任表情仿佛小孩吞药片那般难受,强行将心中的怒火踩了下去,声调稍微放低说道。
“把画笔给我。”
“凭什么。”
早皐五月稍微升高了语调,同时右手迅速握紧了画笔,但右手拇指却在略微颤抖。班主任见早皐五月没有归顺之意,伸手打算硬抢那只画笔,被早皐五月轻易躲开后,又被嘲讽了一句。
“别人不听你的,你就动手是吧。”
早皐五月似乎有些激动,声调比自己预想的要高,被全班同学都清晰得捕捉到。坐在最前排的晓章贵胜看着事态发生到了这一幕,内心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左脚不知不觉已经迈了出去,侧着身子的晓章贵胜犹豫着要不要出面帮早皐五月解围……当然,对于自己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解围的好计策这点,晓章贵胜是十分清楚的,而且如果自己出面解围,结果无论好坏,自己在老师心中的形象肯定会崩塌,这无疑又是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晓章贵胜的心上。但他实在不忍心看着早皐五月再被老师这样逼下去。
就在这时,班主任此刻也似乎被激怒了起来,说话的声调开始不受控制。
“不给是吧。真伪司!把她手中的画笔给我拿过来!”
“呵呵……额?”
内心笑得正嗨的真伪司听到班主任这突然的一句,着实愣了两秒。真伪司慢慢地放下撑着脑袋的左手,徐徐地将头转向“事发现场”,心里想道。
“不是吧,我只是个围观群众,班主任你心情不爽就拿我当黑角使唤吗?这是滥用职权你知道吗?虽然这招在教师业界可能被评为TOP前三也说不定,但这在学生眼里真的就是下三滥的手段,当你拿出这招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老师。这之后恐怕就是你拿着犯错同学训话,然后犯错同学被训完话后回来拿我训话的展开,完全无辜的我却要……”
“快点!”
班主任一声令下,真伪司试图慢动作拖长时间的企图失败了。脑海里正要开始对班主任的训斥也不得不戛然而止。原本绘画时神采奕奕的画笔,此刻也只能蜷缩在女生那柔弱的手心里。看着同桌素描本上那一只线条精致的眼眸,真伪司或多或少也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少女在绘画上的努力。早皐五月回过头来看着真伪司,虽然不及她对视班主任时那般凌冽,但真伪司还是读出了她眼神中所传递出的意思——你抢我画笔试试。
真伪司尴尬地看着早皐五月,正打算朝画笔伸出手时,却被早皐五月发现个正着。早皐五月刚想躲避,却谁知班主任趁势偷袭,抢走了她手中的画笔。早皐五月慌张地伸手想要夺回画笔,但却被气头上的班主任顺势扇了左脸一耳光。
早皐五月左手捂住发红的侧脸,怒视着班主任。班主任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忍住,失态打了学生。
“对……”
还没等班主任说完,早皐五月从抽屉里抽出自己的书包,同时抓起课桌上的画本,将椅子甩开后跑出了教室。在早皐五月与真伪司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真伪司发现了戴在早皐五月的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紫水晶戒指,同时耳边听到了她留下的一句话。
“废物。”
看着真伪司尴尬而狼狈的模样,坐在最前排的晓章贵胜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翌日清晨,真伪司一如既往不紧不慢地走在上学路上,正当他路过一个拐角时,马路对面一个小公园里发生的一幕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名身穿初中制服的女生正在和两名小学生模样的小孩争抢一个钱包。如果是普通的不良欺负小学生事件的话,真伪司也不会多看几眼而是转身离去,但此刻与小学生争抢钱包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课上和班主任顶撞的早皐五月。
“她难道在抢小学生钱吗?”
正当真伪司打算走过去一探究竟时,早皐五月双手一使劲,将钱包夺了过来,两个小学生由于惯性前倾倒在地。早皐五月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元的钞票后,将钱包扔在地上转身朝学校方向走去了。
早皐五月刚一走进教室后门,就感受到了班上学生投射过来的异样视线。她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靠在椅子戴上了耳机,边听着歌边看着手机。过了一会儿,真伪司也走进了教室,坐到了自己位子上。真伪司看了看身旁淡定地听歌看手机的早皐五月,从她脸上完全感受不到刚抢劫完小学生钱财的罪恶感与紧张感。
“现在的女生都这么恐怖了吗。如果我现在问她刚才是否抢了小学生钱,怕不是会被杀人灭口……才怪。”
真伪司心里这样想道。很快第一节课铃响了,班主任拿着一叠试卷走进了教室。
“前不久各科的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大家拿到手上自己看下,我去办公室有点事。”
班主任说着把试卷传了下去。
真伪司拿到自己的试卷后,一张一张地翻阅发现不算太差,但也好不到哪去,几乎都是踩着及格线过去的,语文试卷甚至是刚好60分,感觉仿佛买了一块有些变质的口香糖,只有嚼劲,但尝不出什么味。真伪司于是把试卷放在一旁,既没有去反省考试当时哪里做错了,也不想继续让这几张破纸糟蹋自己今天的心情,正打算继续逛CCT时,早皐五月刚好从前座同学那接过了自己的试卷。就在真伪司内心好奇心的苗头刚要冒出来而试图伸头瞟一眼时,接过试卷的早皐五月迅速将试卷塞进了抽屉,随后继续靠在椅子上看起了手机。
没过多久,班主任又回到了教室。
“这次考试发生了很有趣的一幕,有人全科作答但却得零分,还有人全科交白卷。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但希望这些人有点身为学生的觉悟。”
班主任突然的一席话让全班同学瞬间精神大振,当然大部分的同学是不可能因为这一句话就做好了所谓“学生的觉悟”,他们之所以眼睛一亮是因为从老师口中听到了似乎有趣的话题。真伪司似乎也嗅到“有趣”的气味,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等待着班主任接下来说辞,毕竟按照常理,老师肯定会把那“话题”中的典型拿出来评价一番的。果不其然,老师没有辜负台下学生的期待,说道。
“全科作答得零分的只是一个人——晓章贵胜。”
晓章贵胜虽然心里有数,但听到老师点到自己的名字时身体还是不禁颤抖了一下,低着头看着课桌上自己试卷,双手握着拳有些僵硬地放在课桌上,虽然眼神没有多做游离,但还是能隐约感受得到,此刻身后所袭来的无数双目光。
“办公室的老师们对此也都很诧异,但仔细一看其实每道题似乎都是故意错答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嘿……”
台下突然发出了细碎的唏嘘声。晓章贵胜在听到班主任数落完自己后,心中悬着的石头有些放了下来,紧紧握拳的双手也稍微放松开来。但就在这时……
“同时晓章贵胜就是我们班的班长了。”
“呃?”
“哈?……”
晓章贵胜听到班主任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迅速抬起头向班主任看去。同时台下也掀起了学生们不解的惊呼。
“安静!这并不是我毫无根据决定的,而是来自SN的建议。”
班主任说完,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展示在学生们面前,上面显示着SN的信息记录窗口界面:
Special Selection:
让晓章贵胜当班长
“SS……”
在看到班主任手机界面上显示的SS时,真伪司忽然有些敏感起来,想起了昨天CCT上和V神以及Wing神的对话,当然并非就断定班主任和“27号组织”有关系,只不过由于昨天刚聊完那些话,使得真伪司不禁对SS有些在意起来。
“这是我当时改晓章贵胜试卷时收到的。而且每道题都巧妙错答难道不也是一种本事吗。当然老师还是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有下次。晓章贵胜同学,从今天起你就是班长了,没问题吧?”
晓章贵胜面容颤抖地看着微笑面朝自己的班主任,想说的话堵到了嗓子眼,原本松开的右手又再次握成了拳。
“怎么会这样?”
晓章贵胜内心有些疑惑,但看到老师手机上显示的SS,自己也不好拒绝,因为如果拒绝仿佛就是在说;
“你的SS怎样我才不管,我就是不想当班长!”
然后班主任肯定会在同学面前备受尴尬。而且她昨天就失态成那样,如果我当面拒绝的话,之后还不知道她会怎样拿我出气。于是晓章贵胜答了一声“好”后,只好咬牙不愿地接下来班长这个席位。
“另外语文老师说,语文课代表由真伪司担任。另外那个全科交白卷的是谁,我在这里就不点名了,下课后自觉来我办公室。那接下来我们开始上课。”
原本期待着老师接着训人的学生们只好顺着老师的节奏准备听课。真伪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又拿出了自己的语文卷子,确实是60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60分也能当语文课代表吗?”
正当真伪司无意地在试卷打量的时候发现,试卷上没有任何作答,全是空白,随后又翻到试卷背面,这才发现只有作文有写,其他题目都空着了,但作文却得了满分60分。真伪司忽然想起了自己当时是先从作文写起的,由于写得一时兴起就忘记写其他题目了。
不过真伪司随后也没多做纠结,打开了CCT,浏览着今天的推送,一旁的早皐五月似乎也是因为昨天那件事,此刻并没像以往那样独自专注地画画,而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玩着手机。看着早皐五月若无其事戴着耳机听歌的样子,真伪司原本还担心着班主任今天是否又会走下来没收手机,时不时地朝讲台那张望下,但令真伪司意外的是,今天班主任不仅没有跑过来没收手机,甚至讲课时都没有朝早皐五月这看过一眼。
“难道早皐五月收买了班主任了吗,靠早上抢来的那两块钱?……我要是这样推理岂不是会被Wing神笑死,哈哈。”
真伪司在心里吐槽道。
没过多久下课后,早皐五月朝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这一举动引起了全班同学的注意,不如说他们从刚开始就一直期待着,下课后某人朝办公室走去的这一场景。
“不是吧。”
真伪司嘴边的这一叹息,既是对早皐五月交白卷勇气的佩服,也是对强行让早皐五月“游街示众”的班主任人格的怀疑。与此同时,晓章贵胜看着朝办公室走去的早皐五月,目光有些锐利。
教师办公室里,班主任训斥着早皐五月以及站在她一旁的父母。父母二人低着头,嗯一声好一声地接受着班主任的训话。早皐五月则是笔直地站着,两耳心不在焉地过滤着眼前女教师双唇所碰撞出的杂音,神情淡然地看着班主任办公桌。突然,她在办公桌上的一个纸盒中瞥见了自己那只被没收的画笔,原本听班主任训话听得眼皮快要合上的双眸里,瞬间闪过一道银白的光迹。
大约15分钟的训话结束后,早皐五月把父母送到了楼梯口时,突然与正在上楼梯的晓章贵胜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这不是贵胜吗,真是好久不见啊。”
早皐五月的母亲笑着向晓章贵胜打招呼道。
“阿姨好,叔叔好。”
晓章贵胜也礼貌地问候了一句。
“以前五月可是经常在家和我们谈起你。”
“咳,咳……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一旁的父亲刚打算说些什么,就被身旁的母亲给牵着走下了楼梯离开了。
“叔叔阿姨慢走。”
早皐五月看到父母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之后,转身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被身后的晓章贵胜叫住了。
“不聊一聊吗,开学以来就没说过话了。”
早皐五月停下了脚步后,和晓章贵胜来到了走廊间的栏杆上。晓章贵胜右手靠在栏杆上,望着下面的操场,早皐五月双手交叉背靠着栏杆。不远处站在教室外吹风的真伪司恰巧发现了这一幕。
“你以前经常在家谈起我吗?”
最先打破平静的是晓章贵胜。
“别想多了,他们问我才说的。”
“是吗。为什么交白卷,有烦心事吗?”
晓章贵胜说着,偏过头朝早皐五月看去,而早皐五月仍是看着地面,没对晓章贵胜多做理睬。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没有我走了。”
早皐五月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等下。”
晓章贵胜试图挽留,右手却下意识握住了早皐五月右肩。
“放开。”
早皐五月声音低沉了下来,眼神似乎也透露出心头涌起的不快。
“抱,抱歉。”
晓章贵胜右手仿佛触电般缩了回来后继续说道。
“如果你学习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随时都可以……”
“对不起,聊天的时候我不想聊学习。”
没等晓章贵胜说完,早皐五月就冷冷地插了一句。
“也是。但除了学习之外,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能帮上你忙的。”
“你是不是搞错一件事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忙,而且我也没有忙需要别人帮。”
“你又在逃避,小学也是。”
“怎么,又当上班长,所以打算对我说教吗?”
“你以为我想当吗!我恨不得考试得零分,也不想拿这没有任何用头衔。”
“那你可以交白卷啊,为什么偏要错答呢,你这个骗子!”
两人说着说着双方都开始有些激动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双方身上带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似乎有人电话找你,我先走了。”
还没等晓章贵胜回话,对方便快步离开了,有些气愤的晓章贵胜只好拿出手机,察看究竟是谁不识趣地在这个时间点找自己。但当他看到手机界面时,脸上愤怒的表情渐渐有些收敛,而在那手机界面上显示的不是来电号码,而是SN的窗口,上面显示的不是普通的SN,而且是SS。
与此同时,朝教室走去的早皐五月也从衣服口袋中取出了手机查看,在看到手机界面的瞬间,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看到两人似乎聊完了,真伪司于是也走进了教室,虽然没有听见早皐五月和晓章贵胜在说些什么,但从两人的表情举止上还是能察觉到曾经应该有什么过节。
当天晚上,早皐五月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到家里后,放下书包,坐上了餐椅。父母也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坐在餐桌对面等待着早皐五月的回来,他们的表情也和往常一样,不像接受老师训话时那般彬彬有礼,也不如面对晓章贵胜时那般和颜悦色,呈现在此刻二人脸上的是一滩死寂、麻木的五官堆积。早皐五月没有多说什么,习以为常地夹着桌上饭菜。
“五月,这是爸妈给你买的新的画笔和素描本。”
母亲忽然从背后拿出装有画笔和素描本的盒子递给早皐五月。早皐五月看了看父母两人的眼神,依旧是虚无空洞。
“我说过多少遍了,画笔和素描本够用,别再给我买了!”
早皐五月用力地将碗筷放在桌上,情绪激动地说道。
“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收下吧,五月。”
“应该做个鬼!”
早皐五月一气之下右手将母亲手中的盒子甩开在一旁地上后,跑回了自己二楼的房间,锁上了房门。
客厅里的父母相互望了望对方后,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说是诡异的笑容有些不太合适。准确来说是那宛如一滩死水般寂静且毫无光泽的双眸,使得这本应普普通通的笑容弧度看上去那般异常。
靠在门背上的早皐五月不停地喘着气,试图平稳心中的情绪,但当她看到自己房间角落里那堆积如山的画笔和素描本时,本以为习惯了的呕吐感却再次毫无预兆地涌起。赶紧捂住嘴跑到卫生间的早皐五月在洗脸台前清理了下口中的异物后,看着面前镜中的自己,一股虚脱感瞬间在全身蔓延开去,如断了线的傀儡般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的晓章贵胜如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用钥匙锁上了房门,走到书桌前点亮了台灯后,背靠在转椅上有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贴得密密麻麻的早皐五月的照片。忽然余光不禁瞟见了对面墙壁上一张张小学时获得的奖状,一股压抑感袭上了胸口。晓章贵胜顺势拿起书桌上圆珠笔、书本、尺子等物件朝奖状那砸去……
“怎么了,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了父亲的询问声。而晓章贵胜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正握着手机,差点就把手机也砸了过去。舒了口气后的晓章贵胜用平常的语气说了句没事后,门外的父亲似乎也走开。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后,晓章贵胜打开手机,消遣时间地浏览着CCT,而对面墙壁上的奖状已是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