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门前挂着“休息中”的牌子。
从时间上来看,医务室的老师多半是去食堂……不对,应该是跑到校外“休息”去了。
明明随时可能发生军训学生中暑的情况,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可想到这里,我又苦笑了起来。
什么中暑,什么受伤!
那群人会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吗?不是一个个都急着争取病弱班的名额吗?不是一个个在休息聊天的时候特别有精力吗?
这样的“人”,到底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受伤啊?
只有固执地,愚昧地,坚守自己不知从何而来底线的笨蛋,才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被人笑称“坚强”。
厌倦了……
这回……我真的厌倦了。
我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有无数的方法可以继续逃避。只要不打开面前的门,回到学霸他们身边,听从他们那些让学生时代变得有意义的计划,我就完全可以过上漫画书中的情节;
在学校中,被部分人敬仰;
有让人感到高兴的朋友;
也有漂亮的女生;
虚无缥缈但又近在眼前的目标。
我曾经一次次梦想的,却失去过的情景,现在好不容易又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难道我还要……
【滚开!】
即便是出于自保,脑中开始反反复复出现退却的选项,但身体还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医务室的门。
清凉的冷气迎面而来,我走进医务室中,果然常坐在电脑前的医务室负责人并不在。
于此同时,我听见的轻微的呼吸声——或者说,该是哭声。
等我把门关上,那个哭泣声马上停止了:“老师吃饭去了,马上就回来的。”
那个熟悉的声音是从更里面的床上传来的。
我朝里走近了一些,看到了床边的军训鞋,再走近,见到了解开军训服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她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压在眼睛上,可能是不想让人看到眼泪吧。
为什么啊,到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坚强”下去啊!
拉来一把椅子,我坐到了她的身边,这才看到了她杂乱的长发中已经混入了一些灰尘,原本靓丽的黑发瞬间黯淡了不少。
对不起……
“……是要拿什么药吗,我来……柳晴树?”坐起身的她注意到了坐在她身边的人,马上用手挡住了背心间的“事业线”,“你怎么来了?军训呢?”
“……我来,看看你,顺便……”趁我说话的时候,她迅速地把胸前的纽扣一粒粒扣上了。真是的,这种时候还能在意这些事……算了,反倒没那么紧张了,“我又话想和你说。”
“就不能等一会儿……”
“不能,这件事不能让‘他们’知道。”
事实上,无论是现在说,还是等一下,我的觉悟都不会再改变。
将所有可选的“逃避”都排除后,我的选择也只有这一条了。
“是……什么事呢?”
“我还是……说一个故事吧。”
秦白悠,你知道吗?
“人”这样的东西,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为了减轻罪恶感,他们可以做出任何荒唐的行为。
可以在屠杀同类的时候,感谢“上帝”赐予他们卫道的力量;
也可以期望牺牲掉其他人,期望“上帝”能原谅他们的罪过。
牺牲掉那只羊,让它背负“人的罪”死去。
无论自己脑中名为“上帝”的声音,是否这样传达过。
【那个声音,就是这样传达的】只能这么相信着。
到底是什么时候,人已经这么习惯“牺牲”了?
这么习惯“牺牲”别人了?
“我最近呢,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这里称她叫‘小羊’吧。”
“什么啊,难道不是‘我朋友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叫小羊’的展开吗?”
“很可惜不是呢,而且找我来讨论这种话题的,是准备在我面前秀恩爱来缩短自己的寿命吗?”
“真是恶心的嫉妒呢。”
“是的,很恶心的嫉妒心作祟,如果我为数不多的朋友真的因为这样无聊的原因减少一个,也是在让人头疼。毕竟你想啊,那个女孩子,胸超级大的呢,实在是不想那几个混蛋有这样的好运呢。”
“……”
“……”
“……下流。”
“是啊,真的很下流。”可如果真的能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保护你,那该多好啊,为什么这时候就不能出现一个这样的混蛋啊!“说起来惭愧,虽然我的确有时候会偷偷朝那里偷看几眼,但好在自己表情不多,才没有被发现的样子。”
“那女生只是没有明说吧?”
“是吗?是这样子的吗?”
“一般性……都会比较敏感的吧,对于那种视线。”
“那下次我要注意了,可不能让她发现了。”
“不不不,还是停止你的痴汉行为吧。”
“痴汉行为?那是什么东西?”
“你是没有羞耻心的大猩猩吗?那个就让你那么兴奋吗?”
“不,我不兴奋哦。”我摇头否定。
“吹什么牛啊你!你这就像说是为了锻炼学妹结果一直死缠着人家的变态学长一样的发言是怎么回事啊!”
“好具体!真是奇妙却又有前瞻性的比喻呢!”
“好恶心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我已经不想听你奇怪性癖的话题了。”虽然捂上了耳朵,但这样的行为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
说起来,在医务室性骚扰同学,这样的事情如果被别人知道了的话,那我就彻底会被归为变态一类了吧?
不过,那又如何呢?
“所以说,那根本就不是我想要在同龄的女性面前展现性癖的变态发言。”
“报警来得及吗?现在还来得及吗?”
“给我五秒钟,我相信我能解释这一切。”
“你以为我们的人们刑警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毕竟,那是我唯一可以区别她和我的一个‘熟人’的特征。”
“……”
“……”这下,你我都无路可走了。“我曾经在几年前,认识一个叫……嗯嗯嗯嗯嗯,这里就叫做‘校花’吧。”
“……”
“虽然我现在已经‘看不见’她了,但她的样子还是在我脑海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呢,说起来,明明是两年前甚至更久的印象,自己都说不准这到底是幻觉还是幻视了。”
“‘看不见’?柳晴树你的视力没有问题吧,为什么说看不见……”
“因为她不见了。”我叹了一口气,“人,怎么可能看到不存在的东西呢?”
“柳晴树,你到底……”
“继续说这个校花吧,啊,对了,是‘学校’的‘校’,‘霸王花’的‘花’。明明印象中是一个很漂亮的人才对,可我有一天发现啊,这个‘漂亮’,它消失了,不见了,于是我就再也没有发现过她了。”
“……不是明明都在一个学校吗?”
“这个我知道,我也注意到在学校看到过,但‘校花’这个标签和‘食堂阿姨’或者‘亚马逊女狂战’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一个标签而已,“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就像‘食堂阿姨’努力一下可以成为‘萨满’,‘亚马逊女狂战’努力一下可以成为‘购物网站CEO’一样,标签可以随便改,但‘里面’的东西还是一样的,不会发生任何变动。”
“……”
“不过呢,我运气是真的好,有一次我竟然再次看到了‘校花’,不是标签哦,而是真真正正的哦。”秦白悠低下了头,“你猜猜看是谁吧?”
“……我不知道。”
“真是太不会聊天了吧,明明我有说了,是一个名叫小羊的女孩子的故事了,那就肯定是她啊!”我尝试拉住秦白悠的手指,但她马上把手缩了回去,“有一次,我的几个朋友带我去参加一个无聊的活动,我因为无聊偷跑出来了,结果,来找我的人就是她。”
“……”
“那时候,她的某一个角度,让我立刻觉得,她就是我‘很久不见’的那个人了。”
“这只是巧合吧……”秦白悠抱着双腿,将脸埋进了腿间抱作一团。
“如果这都是巧合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可能就不存在‘相遇’了吧。”
一直以来,我总是希望利用秦白悠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机会”来“治愈”自己的某些毛病。如此自私且恶意的想法,可以说陪伴着我和她相处至今的全部时间。
相遇……
然而,就像是我希望能稍作挣扎一样,结果,命运对待我的态度,也是抱有着这样半开玩笑的态度。秦白悠这个女孩,和她的相遇,从那个树荫斑驳的下午开始,就不知不觉地推动着我朝着注定的方向前进了。
她随风飘动的长发,和她温柔似水的眼眸,还有那看似轻描淡写的微笑……
早在那一天,我和她的“命运”就纠缠在了一起了。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个小羊会那么像那个人呢?”
我既期待,又害怕。
这样幼稚的反应,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
如果她也不知不觉离开了的话,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仔细想想,只有一种可能吧。”
再次回到那个没有“她”到时候?还是说回到那个不得不面对她的时候?
我的确是自私的人,面对那么温柔的人,我也开始肆意“依赖”她。
这和利用她的那些人又什么不同呢?
可笑的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我根本就不屑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可事实上,我们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一面肆无忌惮地依赖别人,一面我也开始享受起了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没错,自己既不是什么“名侦探”,也不是“辩护士”。
我只是一个贪婪地渴望别人温柔对待的小人而已。
“实际上,小羊和校花的关系不错吧。”
正因为是小人,所以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也可以回避了这个事实;正因为是小人,所以当得知这一点的时候,我就自说自话地死缠在了她的身边;正因为是小人,我才理直气壮地期望她能偿还校花遗留在我心中的伤口。
“然而周围的人,最想接近的果然还是校花吧,可能是由于那个家伙脑子是在是有些问题所以不好接近吧,于是大家把接近校花的方法转移到了她身边一个比较好接触的人身边了。”
“……”
可恶啊,为什么直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还是以李川阳那个笨蛋为中心啊!
这个混蛋,到底还要有意无意伤害多少人才肯善罢甘休啊!
“就这样,算是讨好吧,希望能多说一些好话吧,小羊在学校的生活也算是多姿多彩了,直到……”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告诉他们这次的水是我用学生会权力买单的,所以他们死活不肯接受?啊!】
【没有,我没有说过……】
“直到某一天,小羊发现了学生会的账目上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是脑子不灵活的她,还是表现出了‘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样子了,当然,这就是引火上身啊。”
“……”
“当然,她还不打算放弃,她……她……”
她相信,自己的“伙伴”会站在自己身边,她,天真地以为会有人为了像是不到一年的情分而和她站在一起!
“她打算找校花帮忙,你是不是想这样说?”长长的刘海下,露出了一双湿润的眼睛,“我觉得她不会……”
“因为,因为那个蠢女人又因为‘好玩’之类的原因,和那个男人好上了不是吗!”
所以你的**期从高一开始就从来没有停下过吗?踢足球的,打篮球的,跑得快的,读书好的,长得俊的,个子高的,家里有钱的,父母当官的,年纪大的,年纪小的,你一个个男人都试过了怎么还是腻不了啊!
哦,对了,除了丧家犬一样的青梅竹马从来就没有出现在你眼中过……
“所以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你开始被排除,不是吗?”
“不是的,不是小阳的错,是我自己……”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在包庇那个女人啊!为什么啊!”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双腿上,可这样的疼痛还是比不上撕心裂肺的心痛,“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是不愿意和我一样,怨恨一下那个疯女人啊!我们会这么悲惨,难道不都是那个女人美丽青春的牺牲品吗?”
“柳晴树……”秦白悠她的手轻抚着我的拳头,明明是那么“无力”,却还是让我难受地把眼泪滴在了上面,“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了,不会了!”
“最多也就四年吧,再说,只要你的室友能成为学生会长的话,我这边的情况……”
“只不过是换个加害人而已啊!”
如果说黄鼠狼学长是因为“学生会的资金”而变得如此残暴,那学霸呢?他是否可以在利益面前保证自己的初心呢?
是和否
50%的选项,但对我而言,我没有赌这个可能性的本钱。
“现在,我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了。”
“我们……柳晴树,你在说什么啊?”
“拯救你的唯一方法,我刚才已经想到了!”
穷途末路的两人面前,只有这看似最不可能的一种途径可以选择。
这个选择,有三点要注意!
1、弄清楚“资金”的真相并摧毁它;
2、不是由我来摧毁,而是由“大家”来摧毁;
3、防止未来再次出现“资金”而间接伤害秦白悠。
“你说的办法,是拜托学霸或者刘姐他们担任会长后取消……”
“不,我说过了,我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了。”
学霸也好,鬼畜眼镜也好,高富帅也好……
刘姐也好,花花公子也好,还是隔壁寝室的小浣熊也好……
可能还有更多的人……
“无论是谁都不能信任,无论是谁都有可能被气氛影响,真正能不变的……”
李川阳也好……
“只有我们自己!”
为了你自己,这一次就听听我的话吧。
“那到底是……”
“第一步,保证目前学生会的主要成员和平过渡到大四阶段。”
“为什么,拜托学霸和刘姐不是更加直接有效……”
“为此,无论是刘姐,还是学霸。我都不会让他们出任学生会!”
抛弃友人,背弃信任。
将自己过去所憧憬的一切都踩在脚底。
为了拯救一个人,而牺牲更多人梦想的手段。
实在只能算得上是狂人所为。
但我没有丝毫后悔,反倒是感到心被放下了。
果然,我不正常了。
不,是早就不正常了吧。
这就是,我成为“疯子”的,最初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