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厨房的角落里，悄悄地安放着整个山中别馆的后门。
赵诺带领着馆内众人来到门前，掏出了围裙里的钥匙串，伴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不紧不慢地寻找着开门的钥匙。
“我说，咱们现在下楼去会不会是破坏现场？”站在人群最后的薛文用他微微颤抖的手推了推眼镜，“还是老老实实等警方来吧？”
我觉得这是比较理性的决定，包括田中夫妻，馆内佣人们，还有家主也都表示赞成（当然田中丈夫的意见是由妻子转述的）。
“如果现在是大晴天的话，也不是说不能这样。”武千秋转身面向薛文说道，“不过现在外面是不知何时才会消散的大雾，而且馆内已经失去了所有和外界联系的手段，加上死去的两人都有他杀的可能，各位安心就这样倒头睡下吗？”
明明面对的是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才见过几面的男子，武千秋的语气里却没有透露出一丝胆怯——即便是在自己的“家族”内发生了这么不幸的事。
即便绝大部分的人都保持意见按兵不动，但作为武家家主的一席话，就让他们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这份有求于人的苦楚，我也感受到了。
站在我的角度，虽然相信之后来到的警方会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但失去任何与外界交流的手段的现在，心中的不安还是在一点一滴地积累。
“真是不可思议，小女子自以为这座别馆里没有前往后院的路呢。”田中夫人对着赵诺说，“小女子本以为这是只供家族内的成员暑夏游水只用，想不到入口会在厨房此处呢。”
“这里不是游泳池，田中夫人。”赵诺没有看向田中夫人，注意力全集中在找钥匙上。
游泳池的说法实际上有些牵强，不过考虑到田中夫人奇怪的中文表达，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我刚刚到餐厅的时候，只有武千秋和柳晴树在，在他们的提醒下，我才透过餐厅的窗户一窥了别墅之后的风景。
如同镜面般平静的湖水，镶嵌在了周围深绿色的景色里。可以说，就像是孔雀开屏一样的花纹，带有一丝神秘的氛围。
就在镜面的一角，有一条干枯得如同细蛇一样的东西盘在一边……
与蛇不同，它的一端，模模糊糊地分展开来……
“难不成你想说鬼眼婆婆是为了游泳结果死在了游泳池边了吗？这也未免魔幻过头了吧。”
夏洛特还是不忘嘲笑一下别人，不过在这时候他还能保持原样，到底是在强装镇定，还是天性使然就不好说了。
“说起来，她好像还向池子伸出一只手，这让我想起了某个机战动画片里……”
“好了，你不能说说几句吗？”
看不懂气氛个张伟没感觉到大家准备孤立夏洛特，还是接着她的话准备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东西。
不过，这样短暂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赵诺不久就找到了钥匙，咔嚓一声打开锁。
“这个门有点老了，要稍微用点力才能打开。”
说着，她带头走出了别墅，众人也尾随其后。
“是吗，原来开门没有声音。”
周云琪没有听漏，柳晴树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
由赵诺带头，众人沿着铺着石头和木块的小径前行着。即便周云琪自知方向感不是非常出众，但还是感觉到距离山庄有了一点距离。
根据之前的分工，孙盼将带领田中夫妇，夏洛特和薛文到湖边调查鬼眼婆婆出事的现场，赵诺将带武千秋，柳晴树和自己到章管家居住的家里进行调查。
“分开调查虽然可能无法得到‘专业人士’的合理分析，但能有效避免凶手返回，破坏现场的可能。”
在听闻主家家主的武千秋下达了调查指令后，作为分家花家的家主，也只能提出合理化的建议。
不过……
周云琪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武千秋和柳晴树两人。这两人，一个是武家的家主，另一个是家主的朋友，在杀人动机上找不到可以怀疑的地方。
赵诺，应该是比较熟悉这周围环境的佣人了，虽然在手段上存在着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技巧，但是，这些技巧不应该是最应该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的吗——或者说在更多的人面前犯下凶案才是她的希望？那么为的是什么呢？
“没事吧，这个地方有一点小坡度，会不会太累了？”
一边说着贴心的话，走到自己面前的张伟向自己伸出了手。
“不用，谢谢。”
周云琪没有回应张伟的伸手，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犯人会不会是他？
周云琪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安。
她知道这种感情是很多余的，但还是不免这么想着。那个自从自己来到这边就一直在身边的男佣，虽然聒噪得让人吃不消，但要说他是一个杀掉两个人后还能一脸平静的人……这也未免可怕过头了。
“唉。”
周云琪听到了他在叹气，心想着他最好只是一个喜欢搭讪漂亮女孩子的花心男人。
“张伟。”走在最前面的赵诺回头喊道，“我让你带的东西没忘记吧。”
“哦，我带着。”说着张伟跑到队伍前，“是这些手套吗？”
张伟从口袋中掏出了四副手套。
“帮我给各位客人分一下。”
“好的！”一边说着，张伟一边开始发起了手套。
“我想着各位可能需要触碰现场的东西，就让张伟提前准备了一些手套。”
“这些手套是……”
“是简单的织布手套，我们馆内的佣人有时候会参与花圃的劳动，所以在厨房放了一些备货。”
“想不到竟然在这个时候用上了呢。”柳晴树接下了手套，直接套在了手上，“感觉还不坏。”
“谢谢。”结果手套的武千秋把手套放在鼻前闻了闻，“可以的话真希望不用带呢。”
周云琪结果手套，觉得这和她之前在大学室友实习的工厂里看到的手套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那种规范，但也不是不能用。
“对不起……”张伟发完了客人用的手套后，走回了赵诺跟前，“我好像忘记给自己准备了……”
“没事的。”赵诺继续着脚步，在绕过了一个小坡后，一栋简陋山中小屋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就是案发现场了吗？”柳晴树率先走上前去，“我能问一下第一发现人是谁吗？”
“是我……”赵诺回到道。
“你来的时候，那个，门开着吗？”
“没有。”赵诺看向那扇已经打开的门，“门合上了，我一直在敲门，但门内没有任何反应我才用了钥匙开门。”
柳晴树一脸认真地听着赵诺的话，并不时观察起了小屋的正门。
“小赵，如果你不是凶手或者凶手帮凶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在你开门发现尸体时，凶手已经不再房内了吧。”武千秋套上手套，走上前，拉了拉打开的门。
“房间里没有任何人了，应该是吧……”赵诺将手按在胸口，“我当时脑子一懵，来不及想到管什么凶手什么的就跑出来了。”
“会不会当时凶手还待在屋内？”武千秋继续问道。
“我觉得……不会。”赵诺回到说，“我觉得，凶手应该不会……应该不会有凶手。”
“为什么这么说？”柳晴树原本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有趣的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老章他应该是自杀。”赵诺手指着房内，“你们看过现场后，应该也会这么想。”
听了她的话，武千秋便迫不及待地第一个走进现场。
“真是的，她这个样子真的是谁都拦不住……”柳晴树也随着她走进了屋内。
虽然不情愿，但周云琪觉得既然都已经安排了自己调查，那多半是逃不掉了，于是也慢慢吞吞地挪步进屋。
“那个，赵姐。”张伟把手套递给了赵诺，“那么我就在外面等你们……”
“不，那个，张伟……”周云琪注意到，赵诺没等张伟把话说完，就把张伟递来的手给轻轻推了回去，“你代我去现场吧，我……我毕竟已经看过了。”
“可再怎么说……”
“你也去看看吧，如果你能帮得上他们的忙的话，那就太好了。”
“……哦。”张伟只是憨憨地回应了赵诺，便带上了手套来到了周云琪身边，“嘻嘻，赵姐让我也来看看现场，说不定帮得上忙呢！”
“是吗……”周云琪没有看着眼前的张伟，而是从他的肩旁偷偷观察着赵诺，这个原本让人觉得举手投足果断干净的女性，现在一个人呆站在原地，双手抱胸，让人觉得她似乎变得小了不少，“你不要拖后腿就行了。”
走形房内，周云琪才觉得这个室内比起自己预想的也没有大多少，虽然有着衣柜，书桌，床和床头柜这些基本的家具，但还是留出了很多空间——给了躺在地上的死者和一边踢开的椅子。实际上，没有卫生间和厨房的单纯用作卧室的山中小屋，眼前的所能展示的所有空间也就只有如同没有任何扭曲的纯长方体空间而已，没有一丝保留地，一眼就能完全看完。
柳晴树已经待在尸体旁自言自语着“死后僵直”的话了，还不时小幅度翻动翻动尸体。武千秋则没有在他身边，而是在周围用鼻子嗅着什么。
“这个味道？”
周云琪被武千秋的动作给点醒，意识到这个室内的确有一股“和老章格格不入”的味道。
“你也注意到了吗？这个香味？”武千秋注意到了周云琪反应，走到她身边问道，“我总感觉最近在哪里有闻到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最近是吗？”周云琪摇了摇头，“我倒没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这里的味道太重了。”
“应该说是太明显了。”柳晴树一边用双手微微抬起死者头部检查，一边附和说着，“是吧，那边的男佣？”
“诶，我吗？”张伟正在翻动着抽屉，被柳晴树那么一叫，吓得立刻合上了，“我倒是没注意到呢，不过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原来香不香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说起来，我虽然和老章没什么相处的机会……”周云琪脑海里慢慢回忆着自己和老章交流时的记忆，“不记得他身上有个味道才对啊。”
“这是你们男人用的香水的味道吗？”
“不是！”
“不是！”
在场的两位男士用本能瞬间完成了给武千秋的回答，让武千秋本人反倒是有些无可奈何：“果然不是香水吗？那会是什么啊？”
眼看武千秋一个人开始沉思“香味”的来源，周云琪不再打扰她，于是走到了张伟身边，心想着这个人会不会漏掉重要细节，还是在一旁好好监督比较好。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吗？算不上吧……”张伟摸了摸下巴，“刚刚翻看抽屉，也只是找到了一些药和一些老旧的书而已。”
“药？什么药？”
“快到保质期的感冒药，吃了半粒的消化药，开过的安眠药还有几罐保健品。”
张伟随意地说着他的发现，让周云琪觉得他会不会遗漏了什么，于是顺着他刚才调查过的路线又翻看了一下各个抽屉。
自然，张伟说的几种药和基本旧书都找到了，但除此之外，周云琪还找到了一些其他小东西，类似放着针线，放大镜，指甲刀，剪刀和信纸一类的生活小物件。
“这些东西你怎么刚刚不说？”
“太奇怪了不是吗？”张伟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老旧手机，却没想到太用力，就连充电线都从插座上拔了下来，“这线好短，就算是老手机这个线也太短了吧。”
“等等，你说奇怪？”周云琪好奇地追问道，“哪里奇怪？”
“几本老书看样子也是很久没有翻阅过，说明老管家并没有阅读的习惯，当然，从他简单朴素的卧室小屋就能看出不少，除了几本的家具之外，都是一些和‘工作相关’的东西了。”
张伟把手机充电线茶会原位，再次恢复充电模式的手机显示屏闪了一下后再次黯淡，张伟也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马马虎虎对得上吧，不过这也是个无信号啊。”
“喂，你还没有解释清楚呢。”
“哦，你还在这里啊！”张伟无视周云琪的态度让她心头有了一丝丝的不满，但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一样，继续着他的说明，“你也看到了，他书桌里专门有一个抽屉，放着一叠纸吧。”
“嗯，是这样不错。”
“可是他这个房间里没有笔诶，那这里存着纸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个的话……”
“也就是说笔消失不见了，这个解释怎么样？”眼看张伟得出了一些结论，周云琪心中不免升起了无名怒火，明明就只是张伟，装得这么得意是做什么啊！
“有可能写信是在其他地方完成的，比如山庄里。”
“你的意思是说老章想写信的时候，会拿好信纸，老老实实走到山庄或者一个其他地方，写完后再回卧室？”
“不可以吗？很有可能是老章些信的机会少加上下山又麻烦，所以才可以不再房间里放笔，正好督促自己写完后马上下山寄出去，难道不可以吗？”
“但这和在卧室放一支笔有必然的联系吗？”张伟挠了挠后脑勺，“入股哦的确有需求的话，也可以在卧室自备一支笔啊，也可以在卧室写完然后下山啊……”
“你不要凭自己的想象胡乱猜测，你又不清楚老章的习惯，刚来没几天的新人男佣。”不想多理会张伟愚蠢的问题，周云琪从他身边走开。
“张伟，你来衣柜这边看看。”巧的是，武千秋这时候找张伟帮忙，于是在听见武千秋在叫自己后，张伟一一合上了周云琪刚刚检查后没有合上的抽屉，缓缓从周云琪对面绕到了武千秋面前。
“那边的，没错，就是你！”周云琪本想出门，但被身边的柳晴树叫住，“帮我看一下他那个手里是不是握了什么东西。”
“手里？”周云琪虽然有些害怕直接面对死者，但还是站着朝尸体的左手瞄了一眼——虽然不免老茧和皱纹，但指甲处理得干干净净，倒也没有自己印象里的老人枯黄那样可怕，“没有东西，怎么了。”
“没什么，我这个角度正好看不见。”一边说，柳晴树一边拨开了老章的另一个手，“也就是说只有这个手里握着什么了。”
柳晴树忙着掰开死者的手，周云琪则看向张伟那边，只见他一扇扇地打开了两个衣橱，武千秋则在两个衣橱之间来回走动。
“果然，衣橱里都没有‘香皂’的味道。”
“是吗……”
张伟听闻后，一脸凝重地关上了衣橱的门。
“哦，这个是什么？”就像是找到了宝藏一样，柳晴树脸上满是胜者的表情，只不过这个宝藏来自于死者的手中。
“这是……”柳晴树晃荡着手上的细链，而在链子一头，一个椭圆形的物体正被拉着做钟摆运动，“你真的是从死者手里挖出来的吗？”
“那是当然。”说着，柳晴树将吊坠放回了手心，“让我们看看这坠子里放了什么吧。”
“咔嚓”一声，坠子开了一条缝隙，柳晴树便慢慢掰开了它。
“看到了吗？是什么？”
“是……”柳晴树没有马上答复，而是眯起眼睛凑近了看。
“是什么是什么？让我看看？”武千秋也凑到柳晴树身边，凑过头想看个究竟，“这是……”
另个人都没有马上回应，这也让周云琪好奇心大涨，于是她也凑近看起了吊坠。
“这个……”
小小的吊坠里，塞了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而且这个照片，还不是一寸照那样专门为了拍摄个人而准备的，而让人感觉像是从一张集体照中剪出来似的。
“这个女人，似乎在笑呢。”
张伟把头凑在柳晴树头顶，这样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