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啃……唔……哈……嗯……”
我。
在吃什么。
一股浓郁的腥味在口中,空气里弥漫开来,这反而让我毫无厘头地食欲大增。
在吃着,噬咬着,血红的筋肉翻飞,紫黄的内脏错乱。
我,在吃人?!
[???]
“啊……”
停下来了。
我,不,可能不是我的某个人惊恐地看着自己染满污秽的双手,视线不断颤抖着。
不能被某人发现自己这个模样,“我”心中迫切地这样想着。
“哗啦哗啦……”
找到房间里的出水管,开到最大限度,“我”开始冲洗起自己的身体。
[???]
“不能……不能被爸爸……看到未希这个样子……不然的话……未希,会被讨厌的。爸爸说过喜欢纯洁无瑕的未希,所以这个样子……快点,快点洗干净才行!”
完事之后,“我”才走出门去,视线角落闪过一块倾斜了的牌匾……
[希羽]
“唔……!”
天刚蒙蒙亮,未希还枕着我的手臂酣睡着。
[希羽]
“梦……吗……”
做了一个怎么样的梦呢?
只是……
一味地感觉不安与烦躁。
我……吃人了。
[希羽]
“嗞……”
下意识舔舐了一圈口腔,并没有陌生的血腥味,我才松了口气,准备睡回笼觉。
[希羽]
“唔!”
透过窗户,我们家的围栏外,站着一道身影。
远远的,我能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你究竟是谁?
又是来做什么的?
[未希]
“嗯……唔……爸爸?已经早上了吗。”
[希羽]
“嗯……不过还早哦,未希可以再睡会儿的。”
等我抚摸了一下未希的脑袋,再往窗外看去的时候,围栏进入的小口旁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希羽]
“唔……”
秋季转冬,我们近半个月的努力迎来了新的挑战,低温。
[希羽]
“哇啊啊啊……好冷!”
比起以前,不论是日温差还是年温差都在向着极值前进,所以在两者均是最低的现在——冬日的早晨,别说只有半个月大的菜芽了,就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话很快就会被夺取温度的。
看着白色的寒霜一点点聚集在那小的可怜的菜叶上,我和未希忙的手忙脚乱。
[希羽]
“找点可以盖的东西……那个那个,未希,你后边的黑色塑料袋。”
[未希]
“爸爸,左边,嗯……不对!不能用那个废弃的铁锅啦,会把菜菜闷死的!”
[希羽]
“快快快,那边还缺一角,得想办法盖住,哦,有了,用这块石头压着边角……”
一早上的努力换来了将近一大半菜地的保暖工作完毕,剩下的那些,已经被低温冻得病态黄的耷拉着的菜芽我们只能选择了放弃。
回到家中,烧起不知名树木的根枝,一阵一阵的暖意在身体表面游荡。
拿起桌上的腾着热气的黄米粥,用汤匙舀起一勺放入嘴中,虽然不是特别甜但有一股微弱的酣香的韵味在里边。
[希羽]
“啊……活过来了。”
可能是被我四肢打开,瘫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逗乐,未希掩嘴微笑。
[未希]
“爸爸你太夸张了!”
日子还是在一天天地活着,菜地里的成活数量越来越低,伴随着严寒,更多的是无奈和不甘在我们心头漫开。
但是这份无力感在那天,有一株发黄的青菜真正成熟,在一夜之间绽开菜叶的那一刻瞬间消散了。
[未希]
“爸爸,那个!”
未希白嫩而又纤细的手指指向菜地里的某处。
那是我们,我和未希共同哺育的第一个生命。
虽然矮小,虽然残缺不堪,虽然被寒冷夺去了身旁的一切,但它还是将根深深扎进地面,在几近零的土壤中不懈努力地吸收自己所需的养分。
明明只是一株青菜,却能够与这般恶劣的自然抵抗,甚至还在这场恶战中获胜。
这仿佛就是我和未希两个人啊,我们是一体的,就像是这株在寒风中依旧存活的青菜,在接下来的命运的试炼中,只要我们在一起的话,就能挺过去的吧。
我有这样的想法。
[未希]
“爸爸,今天晚饭有青菜了吗……”
[希羽]
“不,还不行……”
我摇了摇头,抚摸着未希乌黑净洁的长发。
[希羽]
“把它埋进土里,让它的勇敢传递给下一代的青菜们吧,用它坚毅不屈的灵魂来灌溉这片土地,下一次的收成肯定会好上很多吧!”
[未希]
“哦,这样啊……爸爸好博学,未希也希望有好多好多青菜能够活下来呢。”
[希羽]
“哈哈哈哈……”
有了第一株,自然会有第二株第三株,有了一种作物自然也会有第二种第三种。
我们的菜园开始热闹起来,规模也不断地扩大,保暖工程也不仅仅局限于用塑料袋盖住,甚至到后来,我们搭建出了一个种植书上写着的类似于“大棚”的框架房间。
与人类的联系开始淡了,以至于最后,因为于心不忍而对路边抢食尸体的人们的施舍都已经交给经常光顾的店家老板完成,最后一次眺望充满绝望与爱,混乱与和谐,光明与黑暗共处的拉蒂娜后,我拉着未希的手走回家去。
已经身无分文了,但是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因为能够从重压中释放而愉悦地颤抖着。
去掉的,是世俗的重量么。
快到家时,我发现有个人影站在围栏外往我们家里边眺望着。
有股熟悉的感觉。
[希羽]
“喂……你……”
人影突然向左移了一段距离,就如字面上所说的那样,在我的视觉中,就像是瞬间移动了一样。
啊……在那之后,就摔倒了。
[???]
“唔叽!”
[希羽]
“没事吧?”
我和未希赶紧冲上前去,靠近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有着褐色短头发的有些呆呆的女孩。
[未希]
“爸爸,血……”
[希羽]
“啊……不好,皮肤都破了,未希帮个忙,我们先把她抬回家里去吧。”
为了防止因为弯曲膝盖而使伤口进一步撕裂,我和未希一前一后将不知名的女孩抬回了家中。
[???]
“嗯~……”
清水淋过后,红药水的刺激让女孩皱起眉头,她准备有什么动作,欲从床上下来。
[希羽]
“别动,再在这里躺一会儿吧,还是说,这张床睡的不舒服?”
我的语气逐渐微弱,毕竟这是我自己做的床铺,要是因为这个而使她感到不适的话虽然没有所谓的工匠精神但是难免会难过的吧。
[???]
“不,没事,这点小伤。怜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
[希羽]
“不行,给我好好躺着,你可是病人!”
那个自称是怜的女孩突然愣住了,盯着我的眼睛好久,然后顺从地在床上躺下。
没过几分钟,我清晰地看见她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马上就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希羽]
“这……”
[怜]
“如你所见,我并不是人类,对于我的目标来讲,你成功耗费了我七分二十三秒的时间,现在你可以……”
“咕咕咕————……!”
怜瞪大了眼睛,无所适从地左右乱看。
[怜]
“可不不不……不是我发出来的,是……是她,对,是她肚子饿了。”
怜语无伦次起来,眼睛终于捕捉到了一个目标,她直指未希。
[未希]
“诶?!”
[希羽]
“未希你肚子叫了吗。”
[未希]
“没有哦,虽然是有点饿了。”
[希羽]
“你这孩子又说谎,怜姐姐都说你肚子叫了!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未希]
“不是的,不是的,爸爸,真的不是我……”
[希羽]
“你这小家伙,好久没有惩罚你了呢……”
装作凶狠地说着,我抓住未希,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把脱下淡蓝色的裙子,露出圆润粉嫩的两块桃瓣。
[希羽]
“让你说谎,让你说谎!”
“啪!啪!啪!”
[未希]
“呜哇哇哇哇——!爸爸,真的不是我……呜!呜……”
我当然舍不得打未希,声音都是我打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来的,但对于怜来说,这个场面似乎让她很是动摇。
[怜]
“住……住手!”
她涨红了脸,比起一开始毫无生气的表情,还是这种有生命的神态更加适合她。
[怜]
“肚子叫的人是我,对不起,我才是说谎的人,如果要惩罚的话,请……请……”
虽然没有说下去,但是怜已经用行动表明,在我面前毫不犹豫地将超短牛仔裤脱下,连同里边蓝白色的内裤一起……
“啪!”
[未希]
“爸爸真H!”
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女孩拥有的力道,我被直接扇在了墙上,与坚硬的泥石混合物亲密接触后,脑袋好像有点昏沉。
我摇了摇头,抬头看着盯着自己脚尖的少女。
[希羽]
“就是这样了,肚子饿了会叫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不能因为难为情就说谎哦,要是失去了真诚的话,人会变的很可怕的。”
[怜]
“嗯……”
怜穿上裤子,脸庞还带着微红,但表情已经回到了最开始的淡然冷漠,然后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希羽]
“中午就在这里吃吧?”
我当她默认了。
为了招待我们家第一位客人,我宰了为数不多的一只鸡炖成了鸡汤,不过这就惹我们家小主人不乐意了。
[未希]
“爸爸偏心,未希想吃都吃不到的,说什么公鸡先生的粑粑能够给土地施肥,还可以除害虫,爸爸……你难道是嫌我老了,要和怜姐姐远走高飞了吗?不要啊……爸爸,不要离开未希。”
估计这是真心话吧,我答不上来,只能往那倔强的小嘴里塞了只鸡腿。
[怜]
“哈哈哈……哈……”
很难听的笑声。
大概,她这一辈子都没有笑过吧。
[怜]
“哈哈……呜……呜呃……呜哇哇哇哇~……——!”
[希羽]
“怎…怎么了!怜,是不是我做的饭太难吃了……那个……抱歉,不对……总之你别哭了……”
我拿哭泣的女孩子没有办法,从前就是这样。
[怜]
“唔……啊——!呜啊啊啊啊啊——!”
她哭得更厉害了,径直扑进我的怀中。
[希羽]
“……乖……不哭了……乖啦……”
我抚摸着她褐色的短发,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一下午怜都在陪我们照料蔬菜,偶尔也会歇息一会儿停下来晒晒太阳,闲聊家常。
但是每当谈及怜的身世时,她都有意无意地闭口不谈。
夜幕不紧不慢地降临了。
[未希]
“怜姐姐,明天还要再来玩呢!”
[怜]
“啊……嗯……我会的。”
从那以后,怜每天都会来帮我们打理菜园,有时候还会在这里住下,和未希同床睡觉,不过那时候我就惨了,只能睡已经不适应了的硬地板,怎么有种昨日重现的感觉呢。
运气总会时高时低,不算太坏的运气终究会用光,命运还是那样,用嘲笑的神情看着我们的挣扎。
那天……
我再一次为自己的无能,几近想要杀掉自己。
[怜]
“未希!怜姐姐来了哦!”
已经习惯了被有些生涩的女孩的声音叫醒,我从床上爬起。
未希已经去给怜开门了。
“咚咚!”
我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嘈杂的声音,从怜的身后,准确的来说是近三千米外的废墟中传来。
我有不好的预感。
那种声音,像是集会?又或者是激烈角逐的辩论?
我做梦都没想到,那是战争前的誓师。
走出门外,未希和怜正嬉笑着对话,怜看见我,也是投来一个温暖的微笑,方前的顾虑就像是说谎一样。
然而,毫无预兆的,从遥远的怜的身后射来的箭矢将一切,我和未希还有怜三人所有的所有,仿佛寒风凛冽着那一株青菜,给予它活着仅仅只是一时仁慈而已,真正展现出极度的狰狞时,一切,都会被加诸于绝望了。
我没有反应过来,未希也没有,只有怜,那个有些呆呆的女孩突然动身,用身体拦下即将贯穿未希腹部的箭矢。
[希羽]
“怜!”
[未希]
“怜姐姐!”
[怜]
“没关系的……这点小伤……”
从腹部缓缓地拔出箭矢,大量的鲜血伴着大肠从她的肚中一并喷出。
那种量,好像,并不是一个少女体内本来就有的。
面前的一幕似乎和记忆中的什么重合了……
她吃了人。
伤口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愈合了,
[怜]
“主人,不是说还有今天最后一天的吗?不是说我只要拖住希羽他们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下杀手啊!”
[???]
“住口,托你的福,我可是被组织一再警告了啊,如果不在奥恩大人来之前完成任务,我想要爬上人类巅峰的愿望就要毁于一旦的,而且还是毁于你这个我给了你第二条命的手上。”
我微偏了偏头,从怜身后发现了阴气男音的主人。
我瞪大了眼睛。
是那天给了我B级贵族勋章的金发男子。现在不同的是,他的胸前已不再是单S的标志,而是又大一圈,金色更加璀璨的双S
勋章。
[???]
“别说钱啊地位啊权力了,就叫我这颗脑袋都要保不住了。延迟或试图延迟任何血种的处刑可都是死刑啊!107号,快点吧,我给你一次机会,做的好的话,我可以给你自由。”
[怜]
“自由?这个世界现在还有什么自由可言?为了回报你的救命之恩,让我和血种融合我干了,让我不断进食任务失败了的变异种同胞我也做了,就算杀人,好人坏人我都一并杀掉了呀!已经够了啊!我只是一个机器,但就算这样,对于这样一个污秽不堪的我,希羽,希羽和未希他们让我看见了光啊!让我感受到了本不应该存在于我的世界中的幸福啊!自由?我的自由,我的全部,现在,就在我身边,就在我咫尺可及的地方,那么近距离地和它相处,我绝对不会放手了!”
[???]
“光……?幸福……?全部……?”
金发男子嘲讽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出现了一大片暗红色与鲜红色交织的洪流。
一百,一千……
仿佛是全西斯托利亚的血器持有者都来了!
[???]
“奥恩大人,再给我一点时间,马上,我就能够杀掉皇种和它的仆佣了!”
[奥恩]
“金布利,你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就全人类来讲,你已经触犯了死刑。但是毕竟你是西斯托利亚为数不多的双S贵族身份,给予你最后的机会,五分钟内,杀了皇种——希羽!”
殷红的铠甲,火一样的直立短发,如同秃鹫般尖锐可怖的眼神,被他盯着我就感觉喘不过气来。
[金布利]
“多谢大人,不用五分钟,只要用了这个的话,我的107号五秒钟就能解决了!”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心按钮,对着怜轻轻一按。
“锵!”
右手化剑,剑尖没入我的脖颈,但在划破了皮肤的那一瞬间被她的主人硬生生地停止住了。
[怜]
“没来得及道别呢……希羽,未希,谢谢你们。真的……”
[怜]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怜开始发出惨叫,身体大幅度诡异地弯折起来,另一只手颤抖着,不断朝着自己的胸口移去。
[希羽]
“不要……”
“噗嗤!”
指尖轻而易举地穿透皮肤,在怜手上跳动着的,是一颗无比火热带有真诚的血红的心脏。即使是脱离了本体,但还是固执地,坚强地跳动着。
但是,在那么美丽的心脏上边,爬满了数不胜数的让人一看就头皮发麻的机械蜘蛛,每一只细爪都深入其中,控制着怜的每一根神经。
[希羽&未希]
“怜(怜姐姐)!”
[怜]
“没事的……这点小伤……”
[希羽]
“可是你的心脏都……”
怜悲怆地笑了,让我的话全部吞回肚子里去,那种表情,怎么可能是在笑啊!
[怜]
“希羽,这些天,真的很开心呢……自从希尔以来再也没有这样子发自内心的笑过了,什么?你问希尔是谁,哦,她是我的好搭档,现在就在我的肚子里……”
很想哭,但是极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少女的表情。
太难看了啊!
不要摆出这样子的表情啊!
要是真的感到幸福的话,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表情啊!
[怜]
“把我从冰块里自顾自说地揪出来然后直接扔进岩浆中,希羽你真的很过分呢。”
[希羽]
“不要再说了……”
[怜]
“希羽……就像我住在你们家里一样,你,也能够住进我的心里吗,可能会很窄的哦,但是,会感到幸福吗?会和我一起笑出来吗?”
暴动的青筋在怜的脸上如同蚯蚓般蠕动,她的眼底出现了浓浓的阴翳。
[希羽]
“笨蛋……那不是当然的吗?”
听我说完,怜想要微笑,但是那具承受了太多的身体,就连微微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怜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那里就只剩下一片灰色。
“轰——!”
绝望的飓风从怜的体内呼啸而出,还身为人类的我们当然抵挡不住,被强劲的暴风推开,直直地撞在我们家的墙上。
“咕噜咕噜咕噜——……”
怜的身体开始扭曲并膨胀,就像是无法承受大量的水的注水气球,怜的皮肤撕裂着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