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知县的高知车站下了新干线,我乘上了开往仁淀川的快速电车。
一路上虽然风尘仆仆,可是沿途路上的景致还是给予了我很大的慰藉,以至于让我暂时让我忘记了舟车劳顿之苦。
沿途上尽是优美而动人的田园之景。新干线两侧大批平整的稻田仿佛微微浮动的波浪。远方的山峦则是重青叠嶂,田野间宽阔而又明亮。时而可见的村庄如棋子班庄严分布于分割整齐的大地棋盘,村间的细小湖泊又像蓝宝石一般在阳光下闪烁。
可是从高知到仁淀川的路途上,两侧的风景在缓缓发生转变。树木由笔直明亮,逐渐变得苍老雄劲,一种蛮荒的气息逐渐出现在两侧的树林中。人类的村庄逐渐被树木包围在了不可见的暗幕之下,往往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到。道路被两旁的水泽几近淹没。定睛看去才能发现依然有车辆在其中行驶。原本新干线两边常见的高压电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由水泥电线杆支撑的黑色线缆。入夜之后,道路旁的电灯散发着微弱的亮光。时而还有半损坏的电灯在不停闪烁。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在仁淀川车站下了车,在某个便宜的小旅馆租了一间经济型的客房住了一夜。租房的时候,老板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我。
“年轻人,你是从大城市来的吧。”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从东京来的,有什么问题吗?”我以很冷的口气回答他。
“不,那倒是没有。”老板连忙换上讨好的语气。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拖着行李箱从旅馆出发,乘坐上前往夜雏泽公共汽车。
汽车的款式很老旧,以前曾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类似型号的汽车,没想到在这个国家的偏远地区还在使用。车上的乘客也寥寥无几,可能天还没有亮的缘故。不过好像直达夜雏泽的汽车一天只有这一次,所以从这也可知道夜雏泽该是多么偏远的地区了。
伴随着引擎发动的声音,汽车开始缓缓行驶。我坐在车上比较靠后的座位,将行李箱放在我的脚下。
车上的乘客不时的向我观望,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我假装没有看到他们,自顾自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其实这也难怪,因为只有我的衣服显得格格不入,厚重的行李箱又代表着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
“外来者吗?”我自嘲地低语。“可能和外来者也差不多吧”
我将手支起脸颊,侧过头看着车窗上反射着的我的倒影。
听到要搬家的消息是在暑假结束前的一星期。我和父亲坐在东京都的家中,吃着由他准备的简单的晚饭。而对这样的告知,我也已经习以为常。
因为工作的关系,父亲基本上经常会搬家。有时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不久,就会到一个新的地方。有时也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较长的时间。好比我们在东京的五年。
“是吗。”我那时平静地回答父亲,内心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与其说是搬家,不如说是回家更为准确。父亲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将要调往高知县的仁淀川市去工作,而父亲的老家恰巧位于仁淀川的夜雏泽。父亲因为一些后续的缘故无法立刻动身。所以先由母亲和我先行前往夜雏泽,而我又因为东京这边的朋友的欢送会而不得不推迟,所以就变成了我一个人前往夜雏泽。
“乘客……乘客……我们已经到站了。”身边有人对我说话。
我缓缓睁开双眼,从双眼缝隙中钻进来的阳光让我微微有些不适,我下意识地伸手去阻止。
我这是在哪里?思考了大约两秒钟。
对了,我是在车上。
“乘客……乘客……我们已经到站了。”声音又一次传来。
这次我终于适应了阳光,看见了我身边站着的人。他的身上穿着制服,看样子应该是驾驶汽车的司机。
“你终于醒了。”
我轻轻的揉了一下眼睛,对着他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他微笑着回答说,脱下帽子向我致意。动作庄重到俨然并非是一个公交车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