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折磨,顿感,绝望,自我怀疑以及那时刻围绕在身边的恐惧,它们时刻冲击着我的神经让我无法安眠。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还是那伴随我多年的狭小的房间。拨开墙壁上那新维多利亚风格的挂毯,密密麻麻的都是让我不顾一切研究了许多年的一些象形文字。
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中,我都无数次的得到启发。但每当我要弄明白其中的含义时,都会出现无数可怕的幻觉将我带向一个绝对不能去触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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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第一次认真的对于这个世界的怀疑源自于一个在我家楼下的疯乞丐。他虽然是个乞丐,但是却从来不向路人主动讨要钱财或者食物,而是喜欢神神叨叨的,向每一个注意到他的人讲述着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可怕,人类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他的举例总是一些让人大开眼界闻所未闻的奇异生物,以及那些生物在宇宙中的住所。在他的描述里总是充满了亵渎和令人寒毛乍起的怪异。
我也曾作为他的听众,将他的讲述记录下来作为我小说的灵感,将那种远比一切信仰更加古老且邪恶的世界描绘或者绘画出来。这也让我获得了在大学中的第一笔属于自己的收入。
恰好现在流行一种这个世界是自然支配宇宙的复杂的相互作用法则组成的,而不是我们信仰了数百年的宗教所声称的这个世界是靠着一些精神法则所支配。
在这个新时代里,教会的权威已经是摇摇欲坠,人们都在思考并质疑周围的世界。人们相信自己可以自由的依靠自己的理性去建立一个比过去任何时代都更宏达的目标。所以大家很喜欢这种不同于过去精神至上的全新作品,而且在新兴的机械唯物主义哲学观点的庇护下,自然法则和神圣法则之间的对抗让我的作品更是的提升了一个高度。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机械唯物主义哲学,也不会想到我会成为这一伟大哲学的裙下之臣。
人们擅自把我的作品理解成了对神学的质疑,我也被捧出了一些名气,有机会去研究更多更深层的知识领域。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疯乞丐给我的灵感。
当我想要去感谢他的时候却被警察告知他已经死了,据说他的尸体被不知名的野兽撕成了碎块随意的散落在那个曾经向我讲述故事的小巷里,警察怀疑是冬天找不到食物的狼误入了这个城市,并警告我夜里不要随便出门。这个结局就像是他曾经讲过的一个能遇见未来看见怪物的疯阿拉伯人。
我还记得在故事里那个疯阿拉伯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的劝告众人“人类才不是主宰,我们只是在那些可怕的怪物沉睡时临时占领了地球而已!它们已经回来了!我们根本不值一提,新秩序已经降临!我们都要被毁灭!”随后这个疯人就被无形的力量撕成了碎片。
这一切大概只是个巧合吧。
伤感之余,我成为了赫蛋黎的学生。在实际了解到了机械唯物主义哲学的本质之后,我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同时也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这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惊天思想:宇宙是作为一个完整的机械自然系统独立运行,没有任何外力的干涉。全盘将神与精神的存在否定,这也让我理解了我那为什么那怪诞的小说内容为什么会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
当宇宙中所有现象都可以被物理知识所解释以后,一切曾经被教会所描绘的美好景象都将被打破。那故事中的邪恶和怪异就刚好就是对那美好想象的抨击。然而实际上这都是那个疯乞丐的想象。如果那个疯乞丐在晚几年诞生或许他也会是这场思想变革的领袖级人物。而我现在只是个欺世盗名的蛀虫罢了。为了不暴露,我不得不更加的努力去补充自己的知识最后去获取一个有说服力的博士学位。
在这个新时代里,即使是新兴的思想也免不了碰撞。我坚信人类是一个纯粹的机械构造和随机结果。而我的老师确认为我不应该这么极端,人类还是需要精神的确定性和生存意义,人们不会接受自己其实与地球上的其他生物置于同一地位。
我愤怒了,对于老师最终不愿面对现实这点感到愤怒。
为什么不能承认呢?我们其实都是活在此世的纯粹的没有任何意义的随机造物。承认自己和垃圾场里的垃圾没有差别就这么难么?承认我们的引以为豪的意识和智力等精神属性只是一种招致毁灭的傲慢这点竟然就让他畏缩了?
当一个叫爱因斯坦的年轻人发表了一篇叫相对论的学说以后,我兴奋的带着研究资料闯入了老师的房间。用其中理论来说服老师。这论文中的内容是对不负责任的精神理论有着绝对性打击,我本以为老师终于可以认清事实停止以人类为至高的中心来推断世界这种荒谬又傲慢认知方式,但是最终老师把我的理论评价为一种极端的恐怖主义并公开对我的理论大肆批判。而人们也普遍不愿意接受这来自唯物主义的精神性和意识形态上的挫败感。所有人都只是从精神和灵性的崇拜转变到了理性和科学理性的极端崇拜。
他们都不懂,也许他们都明白,他们只能接受从一种傲慢转变到另一种傲慢。
所以我想通了,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是幻想着自己能从恐惧这种最古老最深刻而又原始的感情中解脱出来。
他们试图用激进的信心来扭曲恐惧这一感情,这种实证主义的产物不过是一种普遍的禁忌。所以他们会拒绝一切未知,因为未知就是恐惧的根源。
他们可以接受的痛苦和神秘仅仅被允许存在于所谓的现实主义之中,可它们不应该是那种无法威胁到现实世界框架的肤浅的东西。
这真的很愚蠢且傲慢,剥夺生活中所有能触摸到真实和思考真相的危险,将潜在的未知视作庸俗和乏味,来保障自身的基本存活。
这让他们拒绝一切让他们感到舒适的规则意外的东西,甚至不相信马克思和斯宾格勒这些人的想法是正确的。
他们口中的所谓有利于进步的现实主义太过狭隘,它就像一种鼠目寸光的短视,一种该死的遗毒。它害的人们选择性的无视掉了这个世界更深的复杂性,逃避与更高更深层的真实相连接,这样他们就只能通过理解,再现和认知来把一切拉低到自己所处之下的位置来思考。
对,就是这样!不是我疯了,是他们知道的太少了。
我知道所谓的自由不过是贪婪的个人主义。我知道他们的焦虑早已被法律,信仰和精神病学所控制。我知道这些所谓的进步,积极和道德不过是禁止人们面对自己的痛苦和恐惧。我知道他们渴求着让自己沉迷于更好的享乐,和幻想中的进步里。
他们甚至忘记了,我们一直生存在被海洋所包裹的名为无知的小岛上,而人类本身可不应该扬帆远航。
或者我可以找到那残酷的真相,大家只要看到实际成果也许就可以理解了,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离开了我所熟悉的一切。
一年又一年,岁月磨灭了我最初的激情和狂热。但是我的脚步从未停止,不论是科学还是那些古老的知识都是我研究的目标。
我知道大众的痛苦与恐惧中蕴含着多么强大的颠覆性的力量。这种力量会颠覆一切,只要把它引导出来,人们就会真正的认识到自身的本质了。
最终我在南极发现了一种被少数爱斯基摩人所崇拜超越了古老的神秘,那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正是我所需要的。而且巧合的是,当地人对这种神秘的称呼竟然和老乞丐曾经故事有个共同的名字——旧日支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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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真是个可恨的小家伙,前一秒还在让我伤感过去,下一秒我又得面对这充满了霉味的房间。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我已经记不得了,当初那个加入我建立的密教负责联络的小伙子现在都已经两鬓微白了,而我也只能靠着轮椅才能出门。
这一切真的是我想要的么?
望着窗外的盖伊恩之森,我不禁反思我到底在以什么为目标坚持了这么多年。
“我才是正确的。”
但是正确就一定是对的么?
是的,这才是对的道路。一定是因为我太老了,竟然出现了动摇。
或者,我一直被自己找到的答案所困扰?
我的计划顺利的进行着,而最终的那一刻来临以后,发生的事情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掌控。
怀里那座畸形的雕像散发出怪异的光芒,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接触这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所以现在我也成了那傲慢的一份子。
生命的最后,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耳畔时不时的还会传来那杂乱的哀嚎和绝望的呼喊。
……
……
……
……
奇怪?我这是在哪?
“卡尔?你又在听吗?”
是谁在说话?是跟我说话么?
“啊,抱歉。我不小心走神了。”
明明是我自己的嘴巴,却发出了其他人的声音。这种感觉很奇妙。
“你总是呆呆地在想别的事情。我再说一次,我们已经到阿卡姆境内了。只要能成功入学成为调查员咱们村子以后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你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蠢蠢的什么都不在意了。。。。喂,你又在走神!”
“啊,抱歉。”
这是怎么回事?本来应该已经死掉的我正在一种从未见过的交通工具里面,而我的意识仿佛在另一个躯壳里,我能感觉到这具躯壳的主人,但是却不能与他交流,这是死后的世界么?还是我临终前的幻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