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麻雀从原冉肩膀上飞到手上,黑豆眼一直看黑着张脸的男人,小爪子轻轻在原冉手上踩,不敢用力,怕把白色柔软踩坏。
不知道为什么,楚遂平感觉肥麻雀在挑衅自己。
此时此刻,可以俯瞰万物的揽星台上,冰清玉洁的俊美男人端坐在白玉床上,双眼紧闭,额角青筋鼓起,嘴唇抿成直线,倏地睁开双眼,一抹了然划过眼底。
一直让楚遂平瞪视的小麻雀突然倒在原冉手上,在原冉担忧的眼神中又摇摇头爬起来,绕过马车飞回丛林中寻找它的归巢。
“还挺识相”楚遂平满意的看着肥麻雀飞走,把马尾一甩,又把视线放在原冉身上。
“小麻雀,好像人呀”原冉捏着粉团拳头。
楚遂平想了想,“是有点”还知道气人。
将军府要比皇城更近,在余晖还未彻底消失前就到达了,空气中还有榴花海棠香,门口的石狮子威严肃穆,镇守一方天地安宁。
楚遂平把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有守着的小厮跑出来替楚遂平将马车赶往后院,纵然是马车,可是是宫里来的,到底档次更高,不应该和普通马放在一起。
“坛子”,原冉拽了拽楚遂平的袖子,踮起脚努力凑到楚遂平耳边,憋红了脸,费了很大劲也没够到。
楚遂平挑眉,在原冉惊呼中单手抱起来,“怎么了?”
原冉面上染过红霞,在昏黄阳光下依旧漂亮,“坛子”
“行”楚遂平说着,大踏步去追小厮,底盘很稳,没有晃到原冉。
等到楚遂平抱着坛子离开时,天色渐晚,有星辰落在四方,原冉坐在楚遂平胳膊上,呆呆看着星空,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古代的空气很好,星星光芒异常璀璨,看的清清楚楚,有触手可摘星的错觉。
“我派人告知皇帝今夜你不回去了”楚遂平注意到原冉一直看着星空,小声说,“是未时刚过就通知了的”
“可我们不是午日未时才出城吗?”原冉低下头,有点懵。
“对…对啊”楚遂平心跳越来越快。
“叶常瞻会失望的”原冉想起来叶常瞻,脑子里只有可怜的模样。
楚遂平不喜欢原冉嘴里有其他人的名字,憋了憋,粗声粗气的说,“但是你答应过我的,今天你不在,以后我都不会说了”
“好叭”原冉点点头,可能是他有点冷漠吧,明白这些都是数据,不应该付出感情,更重要的是任务。
星空愈发好看了,银河飘带似的缠着心绪,带走内心忧愁烦闷。
将军府有一处露台,起伏不大,被当做客堂使用,楚遂平看到原冉喜欢星空,索性就在这里布置了晚膳,他不喜欢别人跟着,所以让下人们都下去不用服侍了。
“这里的星空和宫里的不一样”原冉有点疑惑,在他记忆里皇城的天总是隔着一层纱似的,暖阳照不透,清风划不尽。
“因为宫里不一样”楚遂平说着,把自己刚才剥了皮的虾喂到原冉嘴里。
原冉鼓起腮帮子,慢慢接受投喂的食物。
“宫里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也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在我的小时候或许就不对了”,楚遂平不再作声,当看到原冉再也吃不下去了,才吩咐下人收拾,带着原冉走下了露台。
和这里的气氛不同,皇城内无风无月,连一丝光亮都找不到,依稀灯火都是奢望,宫人,禁军全都跪在地上,呆板僵滞,仔细看,还在发抖,他们全部都面朝同一个方向——未央宫。
丝丝血腥味弥漫在黑暗中,还有有袅袅香气陪衬,配在一起莫名其妙的头晕发困,有人披散长发,坐在阁中,四周灰暗,只点着一盏油灯。
很快,这小小的光也失去了,叶常瞻把它扫在地上,油灯掉落瞬间就熄灭了,葳蕤火光染上绿色,而后消逝,跪着的宫人们发抖越来越厉害。
有风在未央宫不断打旋,发不出声音,阴冷潮湿的感觉滴答滴答溅在心口,叶常瞻听不到一样,双目赤红,手中的玉笔被生生捏碎。
“他会回来的,我会抓住他的,抓住主人”叶常瞻低声嘶吼,疯狂冷凝,“滚出去”
风声消滞,只有帘布知道刚才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穿了出去。
滴答滴答,鲜血落在地上,血腥味愈发凝重,有人疯狂祈求他的神明落下一眼,哪怕,用仅有的权利去禁锢神明。
他妄想囚神。
圆月高悬,静谧美好,朗朗星辰,夜空格外清澈,有狗吠从小巷深处传出。
原冉第一次在这个副本感受到人气。
“我帮你擦头发”楚遂平看到原冉披散着湿发坐在木凳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禁皱起眉头,眉峰上挑,“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这个副本的病弱buff在后面已经不太严重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步三喘,面上夹带桃.色.风.情了。
“谢谢你”原冉乖乖站起来走到楚遂平面前。
楚遂平沉默了一瞬,“我说过不用和我说这些东西的”
没等原冉回话,楚遂平拉着他坐到靠近暖炉的红木木凳上,轻柔地替原冉擦头发,很细致,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在外打仗的粗犷将军会做这么细致的事情。
原冉长长的卷翘睫毛从侧面看更加明显,眨眼时蝴蝶翩跹飞舞,鼻子秀气,嘴唇粉嫩,怎么看怎么好看,楚遂平有点呆了,不禁把手放在原冉脸上。
“唔?”原冉正在想任务的事,突然被粗砺的手指拂过,红了一片。
“对不起”楚遂平把手伸回来,满眼愧疚,他知道原冉皮肤嫩,终究是自己的手太过于粗糙了。
“没什么的,我可以继续听故事吗?”楚遂平擦头发的手法太好了,让原冉有些舒服到昏昏欲睡。
“好啊”楚遂平把毛巾放在白鹤屏风上,走到原冉面前蹲下身,缱绻而温柔。
“我不知道皇帝和你说过关于他被困在皇城里的事”
“其实,这件事应该只有我和他才知道,至少在知道的人里,只有我和他还活着”
“就在我听到父亲和先皇说话的时候,就有一些预感了”
“突然失踪了很多幼童,明抢暗偷,有妇女上报官府,官府不作为”
“之后幼童渐少,他们把目光放到了少年人身上,那年,我和叶常瞻都是9岁,如果不是父亲护着我,或许,我早就已经死了,而叶常瞻,可能是因为皇帝内心仅存的怜悯吧,也有可能他们在叶常瞻身上放置了更大的阴谋”
“我一直觉得,那位皇帝,枉为人,枉为父,枉为君主,死不足惜”
看到原冉脸上显而易见的怜惜,楚遂平露出一个可有可无的笑,“当时站在门外偷听,我其实是被发现了的,但是父亲并没有责备我,只有那位皇帝,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形象,凌厉的杀意依旧挡不住,我从未见过这样卑劣的人物”
“他做出过很多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情,甚至,建造……”
楚遂平不再出声,似是懊恼,站起身摸摸原冉的头发,神色温柔,“去睡觉吧,我今天会守着你”
“建造什么?”原冉听到楚遂平未说出的话,粉白细长的手指放在楚遂平手背上,想把楚遂平的手拿下去。
男孩子如果被揉多脑袋的话,会长不高的。
“邪佛”楚遂平反手把白软柔夷扣在他滚烫的手心里,紧紧握住,“它是这个国家不能说的存在,他控制住了所有人,而我们,可能是被排除,可能是被嫌弃,也有可能,他想让我们死,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去睡觉吧”楚遂平握住原冉的手,将原冉轻轻一拉,拽进自己怀里,清冽的皂荚香味冲入口鼻。
原冉脸上泛红,眼里水润润的,楚遂平低声笑起来,发出沉闷好听的磁性声音,“乖,下一次见面送你一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原冉被楚遂平抱到床上。
月光转过阁楼,流水似的淌到原冉脸上,显得更加懵懂单纯,勾起楚遂平心里的邪火,“是个秘密,不过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叭”原冉撇撇嘴,粉白的脸颊肉嘟嘟的。
楚遂平看着原冉慢慢闭上那双流光溢彩,格外动人心魂的眼睛,不由笑着,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夜色深沉,将军府府门前悬挂的红灯笼,慢慢染上不属于它的色彩,诡异至极的绿色,黑而浓郁。
门窗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窗布掀起,一张诡异的女人脸庞出现在面前,慢慢勾起嘴角。
“找到……你………了”
转瞬即逝,余下已经变成灰烬的月季和一滩散发恶臭的黑血。
正屋燃烧着香囊,仔细闻是凌霄寺专供的佛香,浅淡,余韵悠长,四周只有一盏油灯,比起照明,更像是为了看清睡美人的面容。
一抹身影正坐在床边,低垂着头,长发四散,正在擦拭手里的宝剑,造型古朴,剑柄缀着宝石,中间携有凹槽,寒光四..射..,剑意凌然,有生命般发出嗡鸣声,他抬起狭长的眼眸,瞳孔里闪过冰冷血色。
是见过无数鲜血的剑。
一阵邪风刮过,铿锵寒意席卷正屋,流血不止的女人脸印在木门上,暴突的双眼穿过缝隙,长而锋利的指甲贴着木门抠挖,发出牙酸的刺耳声音。
“马上……让……死!”
恨意,贪婪……
鲜血落在地上,汇聚成怨气,将阴冷四散,没人看得见女鬼的身影,只有不断滚落的鲜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