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一个男女莫辨的声音突然响起。
【抱歉,时间来不及了】
【记住,你要做的,只有一个,活下去。】
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屋内飘着淡淡的熏香。
屋内有一张床,床上的帷幔半遮半掩,隐约露出里面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睡得极不安稳,眼球在眼皮下疯狂转动。
突然睫毛一抖,男子的双眼瞬间睁开,右眼是常人的棕黑色,左眼却如透明一般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色。
男子的双眼转动着,身体并未移动,感受到身下的柔软,明白自己大约是躺在床上。
双手向两边移动摩挲着,突然右手触碰到一个锐利的东西,指尖瞬间感受到了疼痛。
扭头一看,那是一把细身长剑,剑身锋利无比,却薄如蝉翼,剑柄古朴无华,尾部挂有剑穗,剑穗上还有一枚小小的玉佩。
剑柄末端雕刻了两个小小的字。
承影。
也许是这剑的名字?
“承影剑?古代十大名剑之一?剑客吗?”男子自言自语。
突然,屋子的门被推了开来,伴随着一声女人的惊叫和倒地声,打断了男子的思绪。
“杀...杀人啦!”
杀人?杀谁?
男子一惊,从床上坐起。
屋内正中央伏着一具尸体,面朝下倒在血泊中,背上的衣物被撕开了一个长条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致命伤。
一条长达两指宽的伤口,触目惊心。
刚才发出惊叫的女子倒在门边,门外聚了四五个人,都是被声音吸引而来,见到房内景象又吓得四散逃去。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剑,有些头疼。
这怎么看都像是“自己”杀的....
他算是明白刚才那“声音”为什么让自己想办法活下去了,这要是被人发现,肯定就把他抓起来拉去砍头了。
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拿起刚才承影剑上下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血迹。
剑身光滑如斯,甚至能照出人影。
突然,男子看着剑身上反射出来的人脸,全身僵住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触感柔软,但却几乎没有任何光感。
“我该说果然吗?”
男子自言自语道,只犹豫了一瞬,便用手中的长剑将自己衣服的下摆割开了一个口子,用力一撕,扯下一条两指宽的布条,熟练地绑上了一边额头,挡住了左眼。
随后便将剑插入一旁的剑鞘,负在了背上,离开了床走到尸体边上。
尸体是一名中年男子,目测约莫四十岁左右,体格健壮,手上有老茧,头面黝黑,唇色却是红润。
伤口虽然只有两指宽,但伤口周围血肉模糊,创口并不平整。
“有趣。”
用食指稍稍点了点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很久了。
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刺骨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
“冬天吗?难怪血干得这么快...”
站在窗边回头看地上那一滩血迹,男子摩挲着下巴低头思考着,突然眼神一闪,嘴角露出弧度。
“原来如此。”
屋内的暖意散得很快,让他感觉有些冷了,正欲关窗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知府大人,就是他!”是刚才惊叫的女子。
屋内的男子回头去看,才发现刚才倒在门边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也许是趁他检查尸体的时候偷偷溜出去的。
不过这来的未免也太快了?
来的知府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的中年人,正国字脸,器宇轩昂,一看就是正气凛然的父母官。
知府先安抚了一下女子,随后进了屋,蹲下身看了一眼尸体,又在房内走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停在窗边站着的男子身上,上下打量他背上的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后,向身后摆了摆手。
“带走!”
随后,从知府身后涌出几个高大强壮的衙役,上来就要把男子押走。
男子稍稍皱了皱眉,却没有明显反抗,只说了句“我自己走。”,便跟随着几个衙役出了客栈。
一路上周围的百姓也在围观,男子倒是没有显现出惧色,反而好奇地看向两旁的人和建筑。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到了衙门。
压上大殿,抬头看那堂中正前方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底下就坐着刚才的知府大人。
一声惊堂木肃清殿内。
“说,你叫什么名字?”
知府话音刚落,两旁的衙役们跟着喊“威武——”。
刚才被知府大人抓回来的男子就站在堂内,只是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抓来的,反而像是来参观的,听了知府问他话,这才不卑不亢道。
“在下方子游,见过知府大人。”
方子游不清楚这身体原来叫什么,只能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他穿越前,是B市的一个悬疑小说作家,因为曾经帮助B市的警队破获多起悬案,被誉为现实版福尔摩斯。
今天本来是约了刑警队长去看看新的案发现场,因为预想到要花很长时间,就打算临出门前先把药吃了,结果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呛到,直接就晕了过去。
不过他原本其实还有一个身份...
“为何杀人?”知府大人又一声惊堂木,把方子游的注意力勾了回去。
“此人非我所杀。”
虽然为什么会突然穿越这件事现在想想也无关紧要了,关键是现在要先把自己的人命官司给甩掉。
方子游有些郁闷,人家穿越都是来继承遗产的,他到好,继承了个嫌疑犯的身份。
“一派胡言!明明是你贪图财物,半夜潜进他屋内,将他杀害,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何来物证,何来人证?”方子游脸色未变。
“好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我带上来。”
说罢,一旁的衙役将刚才的女子带了上来,并将刚才从方子游身上没收的剑呈给了知府。
女子扭着腰,走了两步来到堂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
“昨天,那镖爷来我客栈说要住宿,出手又阔绰,我便给他开了天字一号间。”
说着瞟了一眼方子游,继续道。
“这位....是昨天夜里来的,因为我深夜被扰醒,就给他开了地字二号....没想到今儿个一早,地字二号里面根本不像有人住过,床铺叠的干净,我还以为是他已经走了,没想到去天字一号一看,就....”
“好了。”知府示意女子可以暂时退到一边,“有此人证证词,你如何辩解?”
“呵...她是否亲眼见我提剑杀人?”方子游看了一眼女子。
女子被他这么一问,倒是语塞,只得对着知府摇了摇头。
“若非亲眼所见?如何算是人证?”方子游对此早有预料,半点不慌。
“你!”
知府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方子游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那你怎么解释,尸体上的伤口与你的佩剑剑锋尺寸完全一致!屋内又无其他凶器,不是你所杀,又是何人?”
方子游轻笑了一声,他就怕知府不问他。
“我的剑并未沾血,此其一。伤口处皮肉外翻,明显乃细长状的钝器所致,若是被我所杀,伤处应是平整光滑,背后衣物撕裂的口径也应与伤口大小一致,此其二。若我真是凶手,为何敢在杀人后还在屋内安眠?此其三也。”
三句话掷地有声,堂上一片沉默。
“有此三条,仅凭知府大人手上的物证人证,恐怕难以将我定罪。”
方子游摇了摇头,这种栽赃陷害,他还不放在眼里。
“这...”
知府被方子游的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一时失了对策,堂内陷入僵局。
就在此时,院外跑进来一个衙役。
“知府大人,白先生请见。”
“快,赶快请进来。”
知府一听,立马喜形于色。
看了一眼知府瞬间转阴为喜的脸色,方子游挑了挑眉,转过身去,看向堂外,愣住了。
外面进来的是一位白衣男子。
美人。
绝对是美人。
这是方子游的第一个感觉。
那人五官如雕刻般深邃,剑眉下是一对极好看的丹凤眼。
只可惜神色淡漠,双唇微抿,让他甚至想象不出那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若是自己有幸能观其一笑,那一定是...
方子游有个毛病。
不论男女,见了美人就迈不开腿。
可是单身了二十多年,却一直没找到对象,朋友都笑话他是叶公好龙,光有一颗爱慕美人的心,却半点不见行动...
“白寒轻,见过知府大人。”美人进门后,先是朝知府简单拜了拜。
“快请起快请起,先生怎么会突然想起进城,可是有什么要事需要本府帮忙?”
知府一脸堆笑。
“多谢知府大人,草民今日只是按例进城采买,偶尔经过梅园时,听闻那边客栈发生了命案,便擅自前来,还请大人恕罪。”
“哪里哪里,先生肯来,本府蓬荜生辉啊...”
方子游在一旁看着两人一番你来我往之后,知府便领着那位“白先生”去了后堂,倒是把自己这么一个“犯人”留在大殿上不管了,不觉好奇这位“白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等了大约一刻钟,那两人又回到了堂内。
这时,白寒轻才拿正眼看他。
“你便是方子游?”
“正是在下。”
白寒轻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转身面向知府,抱拳道:
“大人,这位公子与本案无关,凶手另有其人。”
“这是为何?”知府一脸不解。
白寒轻面无表情的解释道。
“那人并非因外伤而死,身上的血也并非他本人,应该是某种牲畜的血,为了掩人耳目用的,真正的死因乃是毒杀。”
“这...也许是他将那人毒杀后,又伪装成被剑刺死....”知府满脸迷茫。
“并且此人已死半月有余。”
“什么!”“这不可能!”
知府和一旁的女子如遭雷击。
方子游内心也满是震惊。
他最多能从唇色推断出那人并非外伤致死,因为失血过多的人,唇色应呈现灰白状态,但那人唇色却是正常红润。
可是尸体并未腐烂,短短一刻钟,此人如何能推断出准确的死亡时间。
这位书生一样的“白先生”,究竟是何方人士?
最一开始的女子突然不顾衙役阻拦,冲到了堂前,一脸不可置信。
“他明明昨天还是活的,若是死人,如何来住店!”
方子游同样有疑问,几人一致看向白寒轻。
白寒轻连眼都不抬,淡淡说道:
“不过是些障眼法,既然有人想要隐瞒尸体的真正死因,自然就要把戏做足,一张人/皮面具罢了,没什么难的。”
“...”方子游见白寒轻说的风轻云淡,不禁心里称奇。
也许是错觉,但他总觉得这美人,似乎对人命并不在意似的...
“可是,这尸体被发现时,这位...方姓男子,就在尸体一旁的床上睡着,要说他们完全没有关系,本府实在是....”
知府当然不可能仅凭这点就轻易放过方子游。
“不过是个替罪羊,没什么需要关注的...”
白寒轻说着,余光瞥了一眼在旁边一直看着自己露出奇怪笑容的方子游,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知府大人还是要好好查问一下这位方公子,毕竟是本案的‘关键证人’。”
“...”
方子游后来果然被知府大人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询问了一边,关于他来洛阳城的原因,为何深夜才投宿等等...
他自然是一样也不知道,只能说自己是游经洛阳城,因为逛夜市太晚才深夜投宿....至于为何会睡在死者房内,只能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好歹是蒙混过去了。
最后知府只是要求他这段时间内不能离开洛阳城,便放了人。
本来方子游还想结束后找那位“白先生”好好询问一下关于尸体的更多信息,但从知府出来之后,美人早就没影了,回去问那位知府大人,想必人家也不会告诉他,只得作罢。
从府衙出来,方子游回到了大街上。
只是这一次,没有衙役的陪同,街上也没有人再围着他看。
方子游也终于有机会来慢慢理清思路...
一名剑客,深夜投宿,自己的屋内却没有停留过任何痕迹。
最后剑是拔出的状态,说明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剑客才拔了剑。
能使用十大名剑之一的“承影剑”,这人一定不是普通剑客。
既然如此,又是什么样的意外,才会导致他最后睡在了死人的房间?
虽然死者死于中毒,而非剑客所杀,那真正的下毒之人又是谁?
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他深夜去客栈投宿,到底是要做什么?
虽然方子游对于自己嫌疑犯的身份非常不满,但是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想回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他既然来到了这个不知时代的地方,占据了“他”的身体,那今后,就由他来代替“他”活下去吧。
“既然【你】想让我活下去,那就从解开这个案件,洗清‘我’的冤屈开始吧。”
“在我面前,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