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车夫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脸幽怨的方子游死死地盯着满脸写着无辜的白寒轻，而窝在方子游怀里的小团子一边憋着笑，一边使劲往怀里拱。
车夫虽然隐隐感觉得出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几个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只是一个听人办事的下人，哪里敢猜测主子们的事情，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起了瞎子。
几人异常安静地吃完早饭后，收拾好东西准备下楼，刚好听见楼下门口的敲门声。
“劳驾！这里有人吗？”
应该是又来了路人经过想要住店。
去开门的，依旧是昨天那个画着奇怪妆容的“妞妞”，接下来的事基本跟昨晚他们发生的一样。
新来的两个客人被打扮怪异的“妞妞”吓了一跳，差点撒腿就跑，后来意识到对方是个痴儿，才放下心，进到客栈来。
方子游他们下楼的时候，刚好撞上这一幕。
那两个客人显然是自来熟，看见方子游他们一行人从楼下上来，便率先打起了招呼。
“早，各位公子哥儿，你们是出来游玩的吗？昨晚睡得怎么样，这客栈可还行？”
方子游他们这次去川蜀，一路上预好了要风餐露宿的准备，除了白寒轻那个洁癖，其他人都穿得很随意，全都是些好换洗，又不显脏的，说实话还真挺难看出是“公子哥儿”。
方子游虽然有些诧异，但主要也并不是这一点。
新来的这两个人虽然没有带仆从，穿得也低调，但衣服布料也属上乘，显然不是寻常百姓穿得起的。
再看看那两人看他们的眼神，虽然热情，但却同时小心地打量着他们，透露着一股子精明，就像是在暗中掂量着他们的分量一般。
多半是商人无疑了，商人眼光毒辣，能看出他们几人身份和目的，也就不出奇了。
让方子游在意的是，昨晚因为太谨慎，反而忽略了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这个小镇就在官道旁边，就算外面看起来再破旧，也总会有人像他们昨晚一样被迫停靠在这里，最后住到这家客栈来。
按照常理来说，久而久之，这个镇子的情况也会被经常五湖四海到处走的人传播开来，最清楚的应该就是马车车夫和走镖的人，可是昨晚，车夫却完全没有表现出听说过这里有什么奇怪传闻的样子。
以上考量和疑惑不过在方子游脑中瞬间转了一圈，脸上表情都没变，甚至立马换了一张他最擅长的笑脸。
“是啊，两位大哥，我和哥哥正准备带着三弟往北边去玩呢。昨儿个赶路太累了，沾枕头就着，睡得倒还踏实。”
说着，一边暗中观察到，两个商人眉头微微放松，面部肌肉舒展了一些，知道对方相信了，便继续装作一幅没出过门，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
“不知两位大哥来住店，可是这周围有什么好玩的吗？也告诉我们呗！”
那两个商人见方子游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二世祖，也放下心来，其中一个笑道。
“哪儿呀，我们哥俩本来要去洛阳城做生意，结果都快到城门口了，我们才发现带过来的货都坏了，可是又不好就这么回去，只好停下来想想办法，这一路赶得，正好休息休息。”
方子游露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心里却提了个醒。
这个两个人明显撒了谎，什么货坏了，一听就是骗人的，估计就是想着骗骗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二世祖”。
不过人家就算撒了谎，但又没干什么坏事，方子游也不深究。
刚在还在旁边蹲墙角玩的“妞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客栈老板倒是还坐在昨晚的位置上，连姿势都是一模一样。
方子游过去打了个招呼，从白寒轻那里要来房钱给了老板之后，几人便离开了。
临走前，方子游还瞄了一眼，眼尖地看到那两人中，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商人美滋滋地选了“生”的牌子后，兄弟俩就上楼去了，消失在楼梯口。
昨晚他们来的时候是傍晚，家家户户都关着门。
现在白天一看，各家各户都有人出入，有扛着锄头准备外出种田的，有拿着米糠正在给鸡笼里圈养的小鸡们喂食的，也有小孩儿在镇上狭窄的过道上追逐玩耍的。
看上去到是挺正常的乡镇生活日常的景象。
方子游他们走得很慢，经过这些人家的时候，里面的人也会停下来打量他们，有惊讶的，有习以为常的。
但是方子游总觉得有种说不出得怪异。
他们出来时，方子游是左手拉着小团子走的，并没有抱着，这儿会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摇了摇，便低头去看他。
只见小团子招了招手，示意方子游凑过去。
方子游当然从善如流，听话地蹲下身子，把耳朵凑过去听。
“这个镇子为什么只有姐姐、老婆婆和老爷爷呢？”
“怎么可能？”方子游一听觉得有些奇怪，再往四周镇上一看，愣住了，总算知道怪异在哪里了。
这镇子上面，除了老人家，年轻人里就只有女人，再往下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就连下地干活的，也都是女人。
那些青壮年男性都去哪了？
方子游不由自主地看向白寒轻，正好跟他对上视线，知道他们都发现了这里的怪异。
但是这些都不属于他们能管辖的范畴，只能是压抑了疑心，加快脚步往昨天他们下车的地方赶。
可就在一行人往马车方向走的时候，方子游突然闻到一股怪味，猛得停下了脚步，迅速和一旁的白寒轻交换了眼神。
空气中味道很淡，飘到了几人跟前时，已经几乎闻不到了。
但两人都有着日积月累的经验，这味道...
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方子游立马转身把小团子抱了起来，塞到了车夫的怀里，眼神凌厉。
“你要是敢让他少了一根毫毛，我就要你好看！”
车夫一直都以为这个叫方子游的年轻人性子软软地好相处，至少比旁边那个总是面无表情拒人千里的白寒轻要好多了。
可这儿会却被方子游一脸狠劲儿吓破了胆，连忙点头，抱着小团子一动不敢动。
可小团子一向被方子游宠惯了，哪里习惯被别人抱，刚想抗议，就被方子游一个眼神制止了，顿时蔫儿了下来。
方子游安顿好两人之后，便和白寒轻继续往前走，离马车越近，气味越是浓烈。
等走到马车后面的时候，空气中的血腥味的浓度，已经不能单纯用呛鼻来形容了。
两人谨慎地围着马车转到前方时，眼前的景象就连方子游都觉得有些反胃。
原来马车前方拴着的马匹，现在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四只马腿像是被什么力量扭成了几节，呈一个扭曲的姿势打开着。
马嘴则是被蛮力撕开，直至颈部。
最后腹部处的巨大伤口则是血腥味的主要来源。
这副景象，似乎像是被什么野兽袭击了一般。
在看到尸体的时候，白寒轻就开始验尸了，但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
方子游并不擅长验尸，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以前看验尸官在现场验尸也看了一些，不过只能说是懂得一些基本的常识。
这会儿看白寒轻差不多完工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开口：
“这...应该不是动物吧？”
方子游在“应该”两个字上咬得很重，果不其然看见白寒轻摇了摇头，心中了然。
“那就是人为了。”
“你看这里。”
白寒轻点点头，指了指马肚子上那个被开了口的地方，继续道。
“如果是动物、野兽，攻击应该使用牙齿，那么尸体上就会出现杂乱不堪的，被啃食过的咬痕，
“但实际上尸体上并没有，根据形状和内脏受损的程度上来看，更像是被人用拳击破表层皮肤，再用内力震碎内脏所致，这也是为什么伤口虽然小，但出血量却非常大的原因。
“嘴部的伤，和腿部的骨折，就更不用说了，除非这两旁的树林里有巨型猛兽，否则我不认为这是普通野兽能造成的。”
“这可就难办了啊。”方子游听后一脸苦笑，“凶手的残忍度暂且不说，但是看他的武功，就算我们能找到他，又能怎么办？”
“你已经知道是谁了？”白寒轻稍稍讶异了一下，方子游摇了摇头。
“昨晚你追出去的时候，我听到楼上有女人在哭。”
“你觉得是那个哭的人？”
“不，我关注的，是内容。”
方子游把昨晚听到的两句话又给白寒轻说了一遍。
“莺儿？”白寒轻咀嚼了一下，表示并没有什么印象。
“不管哭的人是谁，这客栈以前肯定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根据我的经验，所有的巧合都不是巧合，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把线索连在一起。”
方子游解释道，却看见白寒轻一脸怪异地看着他，有些奇怪。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白寒轻却摇了摇头，从尸体旁边站了起来，一边整理着衣服下摆，一边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果然还是医术未精，原来失忆了的人，还会记得以前的‘经验’。”
“...”
方子游看着一脸无辜，用着看珍惜物品一样考究的眼神看着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我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么说比较帅而已！”
但是见白寒轻还是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只能尴尬地硬生生转移了话题。
“我们还是快点回去镇上，问问那些人，关于客栈和莺儿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