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GAJG人民警察内务条令第十六条规定,男性警察不能留光头或者大胡子。”逃离了危险区域之后,潜藏的脚痛似乎一下子涌了上来,铎鞘扶着电线杆,气喘吁吁道,“他们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警察吧。”
路霏霏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她捂着自己的脸,肩膀抽动,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溢了出来。
铎鞘忍着脚踝的疼痛,弯腰递给她一包纸巾,没有多问,在一旁耐心地等她开口。本来路霏霏强忍着眼泪,铎鞘这么个关怀的举动,让她的情绪彻底爆发开来。她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动物。
“我成绩不好,就算是在平行班,可是老师讲的内容我很多都听不懂,渐渐就跟不上了,每次考试都是倒数。”路霏霏抽泣着说,“我妈妈很看重我的成绩,逼我逼得很紧,还给我报了各种各样的辅导班。可是越是紧张我的压力越大,我也受不了老师和同学的冷眼,上次考试之后,我抑郁了,于是在家休息。”
“我在家里越呆越久,就越害怕去学校,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在网上写写同人小说。妈妈看我天天看着手机,脸色一天比一天更不好。可我怎么都不肯去学校。直到某一天,妈妈和我说,给我找到了一说适合我的学校。”
说到这里,路霏霏的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此时,薄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们身后,弯腰轻轻将外套披在路霏霏身上。
“那是所戒网瘾的学校,叫做洪都书院。我一进去,因为我吵闹个不停,他们就把我给关了禁闭,还不给东西吃。我的哭声太大,把路人给招了过来,他们把我带到了治疗室,要用电击棍电击我……”
路霏霏抽泣着,身子抖个不停。
铎鞘轻轻地叹了口气,蹲下去揽住了她的肩膀。
“可是那天,他们还没来得及电击我,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我就被莫名其妙地给送了出去。后来,我听说洪都书院被查封关停了……”
“没想到他们今天会假冒警察来上门抓人,真是好嚣张呐。”铎鞘咬了咬牙,“这帮孙子仗着家长默许,上头有人,未成年人又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简直是无法无天。”
“我刚刚还以为我是真犯了什么事情呢,吓坏我了。”路霏霏的抽泣声渐渐止住了,“偏偏我妈妈的电话打不通,我信以为真,跟着他们走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学校吧。”透过迷蒙的泪眼,路霏霏哀求的眼神分外恳切,“我不敢再呆在家里了,如果又被我妈妈送去戒网学校,我该怎么办啊……”
地上的小姑娘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像是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瑟瑟发抖。闻言,铎鞘和薄刃对视了一眼,薄刃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铎鞘开口道:“我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个房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暂时住在我家。等你重新回到学校之后,再搬到学校的宿舍。”
“太好了,谢谢,啊铎俏你真是个好人啊!”路霏霏伸出了胳膊,似乎想抱抱铎俏,但又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没亲近到那种地步,又尴尬地缩了回去。铎鞘看出了她的意图,大大方方地给了她个拥抱。
“万一我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才走出不远,路霏霏又担心地问。
“没事。需要文斗的话,我来。”铎鞘又一把拽过了走在一旁的薄刃,“需要战斗力的话,找她。”
薄刃瞪了她一眼,铎鞘回给她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
等到一切安顿好之后,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了。学校旁边的房子都是那种老旧的小区,不过铎海为了女儿能住的舒服一点,找的房子是新装修的,里面挺宽敞,布置得整洁干净。
铎鞘把客房给了路霏霏,三个人又帮她买了点生活用品什么的,她扛不住先去睡了。
铎鞘瘫在沙发上,像是被榨干了一样,一动都懒得动。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之后,脚踝处的疼痛就越发明显。她略微活动活动酸疼的身体,准备随便从家里的药箱里翻点伤药撒上。
恍然间,她似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薄刃怎么还像是一个杆子一样杵在这里啊!
这不是我家吗?
铎鞘抬眼看了看薄刃,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欲言又止。无奈对方跟了她一晚上,又是背人又是救人的,现在赶人好像确实有点过河拆桥了……
薄刃看了她一眼,客观道:“现在学校的宿舍肯定是进不去了,晚上我和我妈发消息说今晚在学校住,现在回去肯定要被她盘问一大通……”
“好吧好吧。”略微心虚的铎鞘发出了“诚挚”的邀请,“那你就留在这里凑合一晚吧。不然你妈妈问起来不好交代。”
“只能这样了。”薄刃轻轻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样子。她又补充道:“你不要以为我是想赖在你这里,我对你这样‘三无’的少女毫无兴趣。”
“闭嘴嘞您嘞。”铎鞘一瘸一拐地推着她进了主卧。
“你家里有红花油吗,我来帮你按按?”薄刃提议道,“不然明天肿起来了更疼。”
“在客厅电视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铎鞘在床边坐下,疼得抽了口气,于是没有拒绝。
一两分钟后,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惊醒了好不容易睡熟的路霏霏。
“不要、停啊,疼啊啊啊啊啊啊……”来自铎鞘的鬼哭狼嚎。
“忍一忍就好了。”来自隐忍克制的薄刃。
“嗯啊啊啊……”变了调子的,夹杂着哭腔的惨叫。
“别乱动,你要踹我吗?算了让你踹吧。”声音沙哑的薄刃,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抱歉,但是真的好疼呀。”是铎鞘虚弱的声音。
“我会温柔的。”是薄刃无奈又宠溺的声音。
“啊啊啊疼啊,轻点轻点!”铎鞘痛到变调的声音。
于是这天,想象力丰富,善于磕cp的大佬路霏霏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底地失眠了。一个仿佛哥德巴赫猜测一样的难题横亘在她心头:
隔壁到底发生了什么呀!好想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主卧里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光景,相反,弥漫着一种主人给不听话的狗子洗完了澡,主人和狗子都无比疲惫的感觉。
两人分别占据了一米八大床的两边,盖了两条被子,中间还放了一个一人等高的玩具熊隔开彼此,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仿佛一对相处多年的老搭档,直的不能再直,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这具身体好像有点精神衰弱的先兆,今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铎鞘的精神和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却迟迟没有堕入梦乡。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吵得旁边的薄刃忍无可忍,一脚把玩具熊踹下了床,把她拖过来,用被子卷了个卷儿,又用自己的体重压在被子边,让她动弹不得。
“别吵,睡觉。”薄刃的怒气值“噌蹭”往上涨。
铎鞘敢怒不敢言,瞪了她一眼。
就在薄刃以为她终于消停了之后,黑暗中又响起了少女弱弱的声音:“薄刃,你穿我的睡衣会不会太小了啊?”
“刚刚没过大腿根,你说呢?”
“薄刃薄刃,开空调会不会太干了啊?”
“是有点。”
“可是不开又太热了。”
“……”
黑暗中,似乎薄刃深深地吸了口气,温言道:“小俏,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铎鞘欣然应下,激动道:“好啊!”
于是在薄刃低沉磁性的嗓音下,铎鞘慢慢进入了梦乡,然后一晚上都梦见自己被绿色的巨人观追着跑,心理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了!虽然以前查案的时候也并不是没见过,可是被人描写的这么详细,声色俱全,仿佛亲身解剖过一样,可是从来没有过啊!
于是第二天早上,铎鞘一脸疲惫地瘫在客厅的沙发里。眼眶青黑,仿佛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看到薄刃,她瞪了瞪眼睛,冲她怒目而视。
薄刃昨晚仿佛睡得极好,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对她的挑衅毫不在意。
铎鞘心中不爽,戳她痛处:“你怎么会知道那些法医学的东西,还挺专业的嘛,吓死我了。”
“我喜欢看剧,后来看的多了就会自己钻研一些专业知识,我看书嘛,什么《尸体变化图鉴》、《法医学》啊什么的。”薄刃回答得天衣无缝。
铎鞘“哦”了一声。
“过来,我帮你上点药。”薄刃看着她这幅样子,微微翘起了嘴角。
“不要!昨天晚上你太过分了!”铎鞘蜷缩在沙发上,拿了个枕头挡在自己的小肚子前面。诚然薄刃的手艺不错,但是这种往死里按的方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啊!
“不行,要巩固疗效。”薄刃单膝跪上沙发,将铎鞘困在沙发和自己的胳膊之间。铎鞘想跑,却反被拿住了脚踝,然后斜躺在了沙发上。
“不行,放开!”铎鞘垂死挣扎。
“长痛不如短痛。”薄刃相当冷酷无情。
“那你得轻点。”铎鞘讨价还价。
“轻点没效用啊。”薄刃立场坚定。
此时,门口的指纹锁“咔啪”一声打开了,手提着大包小包的铎海站在门口,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女儿衣衫不整,薄刃的睡衣小了一截,才到腰际线,明显就是自己女儿的。两个人在沙发上滚做一团,还隐约听见了“昨晚”、“上药”啊什么的。
“你们俩在干什么?”铎海在门口大喝了一声,五分震惊,三分难以置信以及二分女儿大了不中留的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