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刚被打断时还有些着急,但听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没错,所以……”
“所以昭昭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这艘邮轮。”
“……我们不能轻易进入这间房间。”
两人几乎同时说完,张姨反应了一秒卓烟所说的话,其实她们话中的含义差不多,都是推测这间房间有问题,但是从卓烟先前的态度和此时跃跃欲试的神情来看,她不是不知道可能有危险,只是更倾向于直面问题。
张姨有些释然地笑了一下,松开了卓烟的手臂:“其实我还有一些事没想通,比如为什么他们要针对你,又有多少人不是真正的玩家。不过我猜你已经有答案了?”
卓烟弯起嘴角,对张姨眨了一下右眼,可爱中又透着压不住的顽劣:“差不多吧,还需要再验证一下。”说着她后退了两步,像之前一样起跳踹上了房门。
但是这次的房门却没有像上次的那样直接被破开。
卓烟在反作用力下向后踉跄了一下才稳住,她的嘴角却咧得更开了,没有闭眼去感知,她直接将右手手掌贴在了门上:“果然。”
这扇门可以被吸收。
但是没来得及吸收多少,只有零星几个光点出现在卓烟的脑海中,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先前组织大家去三楼餐厅的两个男人中话少的那个脸色铁青地出现在门口,卓烟的手还悬在空中,他微微向下一瞥,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
卓烟反倒得寸进尺,依然举着手,紧跟着向前了一步,笑容中顽劣的成分显而易见地变多了:“怎么?怕我碰到你?”
男人停住后退的步伐,垂眼轻笑了一下,再抬眼时十分平静冷淡,像是根本不知道卓烟刚才做了什么一样:“不想被不认识的人碰,不是很正常吗?”
“你说得有道理。”卓烟瞬间接受他这个说法,点点头将手收回来,同时环视了一圈房间内的情况。
这房间里的陈设和船上其他客房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明确知道布局图上这个位置并不存在房间,任谁进来也不会察觉到不对劲。
昭昭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带头的那个男人在卓烟进屋的时候就将她和那个女性玩家都护在了身后,此时正一脸警惕地看着卓烟。
“别演了,你们老大全都招了。”卓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男人严肃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只是一瞬间便稳住了,他甚至没有和同伴交换眼神,就作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卓烟“啧”了一声,切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哎呀,不太好诈呢。”
“嘶——”地一下长长的吸气声突兀地响起,仿佛溺水之人吐出呛住的污水后重获氧气一样迫切又猛烈:“我在那儿见过你!!大家都是越狱的,你是怎么全须全尾逃出来的?告诉我!快告诉我!!”
只见沙发上的昭昭还是紧闭着眼睛,但左边那张鬼脸却怒目圆睁,张大嘴用尽全部力气一样咆哮着,五官都像有自己的想法,拼命想要从昭昭的脸上挣脱下来似的,然而鬼脸显然受到昭昭状态的牵制,能挣扎着醒过来已非易事,没等卓烟回答,它的眼皮已经开始逐渐耷拉下来,口齿也越发含糊不清,说梦话般念叨着“告诉我,告诉我”,很快又没了动静。
房间内的几人神色各异,在鬼脸造成的惊吓过去后全都看向了卓烟。而卓烟的表情晦涩难明,说是被叫破身份的心虚也行,说是原本不知情被唤起了记忆的沉思也行,但是这样的高深莫测并没有维持太久就碎了一地,露出底下的莫名其妙加无所谓,还用上了正暗暗观察她神色的男人不久前才说过的话:“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难掩窥探之色的男人忍不住垂眸翻了个白眼,随后迅速转移了话题:“你到底想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们吧?”卓烟歪头看向男人身后的女性玩家,“刚才是她在人群中监视我,或者说我们?如果你们非要说不是针对我的话。”
那女性玩家本来就瑟缩在沙发一角,听到卓烟的提问头更低了,她的天赋技能叫【社恐福音】,当她从心底抗拒和不熟的人打交道时,可以获得存在感降低的效果,周围陌生人越多效果越好,前面在甲板上就是一个极佳的施展场合,对于普通人来说她完全融入了背景,存在感约等于被抹除,但此时房间里的人数远远达不到之前堪比隐形效果的标准,纵使她恨不得原地消失,也还是逃不开别人的目光。
“是我让北雁去盯着你的,有什么事冲我来。”挡在昭昭和北雁身前的男人义正词严道,一副十分有担当的样子。
“这么严肃干什么?”卓烟微微瞪大眼睛,活像是受了不少委屈,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他话中透露出来的其他信息吸引了,“她姓北吗?还挺少见的。”
北雁还是低着头,但快速摇起了头,大概是想说她不姓北,但又不敢贸然出声。
房间内两个男人都面色不善地盯着卓烟,昭昭和北雁则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如惊弓之鸟,衬托得卓烟好像什么无恶不作的危险人物。
“不姓北啊。”卓烟却还是沉浸在先前的问题中,“刚认识就叫得这么亲密啊。”
一直默默站在卓烟身后的张姨听到这话皱了一下眉头,像是想起来什么,她又看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和鬼脸的眼睛都紧闭着的昭昭,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有一个人呢?”卓烟抬手在额头前方比划了一下,“就是戴鸭舌帽那个。难道发现你们的真面目闹掰了?”
两个男人还是一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神情,倒是北雁微微抬头,飞快地看了卓烟一眼。
“快!别让他们跑了!”
“就在前面!”
外面由远及近传来的嘈杂人声回答了卓烟的问题,鸭舌帽正带着一群NPC向他们冲过来,和探头出来的卓烟对视上的一刹那,他抬手一指,更大声地喊道:“就是她,只要把她交给海怪,这里就会恢复正常了!”
面对这一群来势汹汹且一看就是要动粗的人,张姨虽然因为先前鬼脸那一出对卓烟的身份有些许疑惑,但反而更确定她不是这个副本的“死者”,见卓烟还不慌不忙的,有些急道:“他肯定说了你是‘死者‘,快跑!”
卓烟还没采取什么行动,倒是那一群人里传来一个洋洋得意的声音:“你的朋友可在我们手里,你要是敢跑就先把他们扔下去!”
这话中的朋友指的只能是贺萱他们,而说话的正是之前被卓烟夺了刀的男青年,此时他又不知从哪里找了把匕首,和之前的刀比起来小归小,但仿佛只要有武器在手里他就有了底气,也可能是因为知道了行为不必受到“有罪无罪”限制,便肆无忌惮起来。
张姨意识到贺萱几人没有跟上来是因为被抓了,叹了口气,也不劝卓烟逃跑了。
那男青年手持匕首一马当先,看到卓烟身边的张姨时还没什么,等看清屋内站着的两个男人后脸色一变,像是之前就见过他们的样子。
卓烟猛地一张双臂挡在了门口,大义凛然地说:“我跟你们走,不要动我朋友。”
那男青年见状恶声恶气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怪不得误导我们找什么有罪的人,要不是你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你问问大家肯不肯放过你朋友?”
落在他后面的鸭舌帽听到这话先是一惊,张口欲言,随后眼珠子转了两下,闭上了嘴,只是有些心虚地不敢看房间里那两个男人。
靠近门口的那个本来在卓烟跳出来误导这些人的时候没什么反应,此时见鸭舌帽这作态冷笑了一声,却没多说什么。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跟着男青年一起进来的一伙人中有人留意到了沙发上躺着的昭昭。
这一声惊呼吸引了更多人过去,众人看着半人脸半鬼脸的昭昭又害怕又好奇。
“这是鬼吧?”
有人大着胆子伸手戳了一下昭昭正常的那边脸,震惊道:“有温度,不像是死人……”
“那一定是被附身了!”
“被附身了?”
“不能留她在船上!谁知道这鬼还会不会附到其他人身上!”
“对,不能留!”
“行了行了,把这玩意儿一起带走,回头一起处理。”最后那拿着匕首的男青年过来看了一眼,很不耐烦地说。不难看出他也被昭昭脸上那诡异的状况吓到了,只不过想用满是嫌弃的语气来掩饰。
见有人要动手去拖昭昭,本来哪怕是自己要被带走都有些冷眼旁观意味的男人却第一时间过来阻止,眼疾手快地将伸手那人扭住压制在地。
“莫愁!”
“你还敢动手?!”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前一句是莫愁的同伴喊的,这还是卓烟头一次听到这个人用堪称严厉的语气说话,他一直表现出来都是一副十分好说话、好脾气的模样,但在喊出莫愁名字的那瞬间他流露出的阴鸷神情让卓烟觉得那才是他的本性。
不过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可能都在喊出后一句的男青年身上,他自认这群人中的老大,打他手下就是打他的脸,上前便给了莫愁一拳。
莫愁在同伴喝止他的时候便松开了被他按在地上的那个人,垂着眼不再动作,站在原地受了那一拳。他被打得向右偏了一下头,正过头来却只是冷冷地看了男青年一眼,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
以为莫愁是怕了自己的男青年难掩得意,还不忘晃了晃拳头教对方做人:“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小白脸,再碍事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下次还打脸吗?也能理解,谁让你没有那么好看的脸呢。”卓烟戏谑的语调让本来男青年完全占上风的局面有了一丝好笑,倒像是他出于嫉妒才叫莫愁小白脸,还专门盯着脸打。
男青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卓烟阴阳怪气,但因为她这话打女人只会显得他更小器,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反手又甩了莫愁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刚才那拳下手更狠,莫愁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浮现出了泛红的手掌印,他用舌头顶了一下被打的那边腮帮子,对于被卓烟的话迁怒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正常人应有的愤怒或是怨恨,但这样异常的平静反而让人有些不安,可能是因为他乌黑的眼珠中毫无波澜,以至于有了些许无机质造物的错觉,像是被一个精致却没有生气的陶瓷娃娃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