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距离离得很远,各自抱着手中的东西跻身于走廊之上。
初秋的微风裹挟着些微的青草香钻进了每个八中学子的鼻腔,清新的味道十足,总是能让人心旷神怡的。
这也让许知裴下意识觉得,偶尔出一趟教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稍扭头去看走在旁边那人的侧颜,一如既往的安静,还带着些自卑感。但那青春靓丽的颜色尽数在这女生身上,一时间让许知裴有过那么一刻的恍惚。
她母亲裴柔烟的侧颜好像也和她一般无二,只是自己的母亲更多的是带着些骨子里的温柔。
哪怕是和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都能柔和且真诚的对待。
只不过,她这个做女儿的对于相关于母亲裴烟柔的一切都是断断续续的。只记得她待人极好,有一张让所有同龄男人难忘的面庞,似于漾容颜这般又似乎只是两人的左眼下都有一枚细小的泪痣,所以才会让她一时间产生错觉。
于漾总感觉旁边人的目光太过于炙热,最后在许知裴收回视线的时候,她也好奇的瞄了她一眼。
以为下一步她们的视线会撞在一起的于漾,在低眸的瞬间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她有些想不通,当时在厕所冷漠帮她发言的许知裴会是公交车上的那个女生。
又或许是这世间缘分太浅,兜兜转转走一圈,遇见的还是在生命中甩都甩不掉的人。
在去办公室的途中,两人一言不发,就这么尴尬的无言走进了办公室。
里面正在办公的任课老师听见动静纷纷抬头,两个学生都是好成绩,另一个还属于整个沿海市都难找的尖子生。
可一想到这两学生不属于自己班的,难免还是有些为此多看了她们两眼。
高三年级的英语老师笑看着于漾说:“小漾,等会儿帮老师个忙。”
于漾放下手中的包和水杯忙答应:“诶,好的李老师。”
许知裴见叫的不是自己,索性也就从办公室出去了。
于漾站在她身后的位置,转头看了一眼刚刚出去的女生,身影寂寞,好像这人什么时候都懒得说话,应该说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就减少,能不说话就死都不开口的那种性格。
英语老师将一打厚厚的打印纸,于漾接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最上面的标题:在校学生打架斗殴与违反校纪校规的管理修订及实施计划。
看见这标题,于漾对此没报什么希望。这些无非就是做做样子,学校又有几时管过这方面的事?
八中的校园欺凌事件又有哪个老师真正站出来为自己的学生解围过?他们总是觉得这是学生之间的一场恶作剧罢了,时间久了也会抚平一些事的。
曾经八中高一年级有个女生在校内被人活活打死,而主谋因为是未成年又是关系背景过硬的那一类人,最终这案子还是石成大海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八中的名声才会越来越烂,甚至于整个核心部分已经烂透了。
于漾提着那一叠的管理单往最顶楼走去,上面包括一些学校领导的办公室和行政办公室。
她很少来着这上面。刚一踏进楼层时尽头都看不见任何一个人,但有的办公室的日光灯还是亮着的。
于漾很小心,怕打扰到办公的人,轻轻敲门,门打开时从门缝中探出来一个脸色绯红的中年男人,呼吸似乎也有些乱。撞见学生在门口,也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带着些尴尬。
她立在门口道:“老师,您要的资料···”
“谢谢”,并不算太客气的一句谢谢,让于漾总觉得她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感觉。中年男人接过去,门直接嘭的一声大力的合上了。
看样子打扰到了他做事情,却是应该有些生气的,于漾扭头这样想着。
她才下了几步阶梯的时候无意的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她们班的闻枝和经常找她麻烦的那几个女生正在楼梯的角落里吞云吐雾。见状,她将刚才踏出去的那只脚赶忙收了回来,隔着楼道的栏杆在上面紧张的俯视着一切。
闻枝用食指弹了弹指尖那根燃烧过半的香烟的烟灰,她抬头突然问:“最近真是晦气。”
对面的女生一脸带笑:“怎么?我们枝姐也有烦的时候?”
听她这么说,闻枝又说:“诶,你知道我们班最近刚转来的那个,那个叫许知裴的吗?”
女生说:“知道啊?她怎么了?”
闻枝:“还能怎么,抢风头呗。”语毕,她将烟头捻熄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没抬眸:“她···能做吗?”
其他的几个女生之中有一个所谓的“领导者”,也就只有她和闻枝能有正面谈话的资格,其他的几个女生虽然也参与其中,但,还属于放风类的,并无什么实权。
而这里面真正的“领头羊”还算是成绩优越能够在老师面前被经常褒奖的八班正班长——闻枝。
对面的人咯咯的笑着:“你觉得我们这么多人拿不下一个许知裴?”
“你们班那个叫于漾的不也被我们收拾的服服帖帖?要我说啊,就她那个怂样,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能威胁到谁啊?枝姐,你不用太重视她了。”
闻枝瞬间脸色黑了下去:“你懂个屁!她成绩好,长得也比你们这群歪瓜裂枣不知道好上多少倍。若不是我上补习班天天学习后面老师没讲过的,可能我就真得落后于她了,你懂吗?”
那人虽有些不服气,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发难。
于漾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群人会盯着她不放了,不是她惹到了那群女生了,而是惹到了自己身边的人。
一时间背后冒着冷汗,原来老师眼中乖巧可爱,家庭背景优渥,刻苦努力的闻枝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明明从未此想过要去争抢什么,只是想要爬在最高的时候赢得那点在别人眼中不是很多的甚至于觉得像是一点点零用钱的奖学金,仅仅如此而已。
原来在闻枝的心里只要是障碍,她就得把这些硌脚的石头全数铲平。
一想到现在的许知裴可能会是和自己一样的命运,她就一阵的忍不住的犯恶心。
有个女生抬头看见栏杆处有个影子在那处晃悠,没看清楚的时候还以为学校丢在顶楼的废弃品,直到看清楚的时候,于漾就已经暴露了。
几个人将她的去路堵住。
闻枝轻声的闻她:“看见什么了?”
于漾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我···我只是路过。”
几个人上手一阵乱摸,想看看她带没带手机,若是留下来她们聚众在学校吸烟的照片可就是不打自招了。
尤其是闻枝。以前她还在读高一的时候犯过一次错了,明明当时那高一的女生不会死的,却是当时偏偏将别人的手机和身上的衣物全部带走。那会正直期末考完放暑假的时候,人都走完了,就剩下她们几个在老教学楼里对一个女生拳打脚踢的,厕所传来求救的声音也没人听见。
女生内外都带着伤痕,新的旧的,都有。
闻枝突然出主意说让她留在这里过一夜,之后她们再派一个人来学校将她放出来。那人是个花天酒地惯了的高二男学生,等到他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饿死在了厕所里。
当时是许明呈教授受理的这起案件,因为单方面受害者家属被收买了的缘故,这案子让他们不得不以不愉快的方式结案了。
对于这件事发生以后,闻枝的父亲对她非打即骂。
认为她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学习一般也就算了,辛辛苦苦养出来的接班人既然能够做出如此非人的事情来,他不想自己的后人是背负社会舆论的人,通过后来的调解,以及多方面的花钱请律师,最终这件事的冒头指向了那个男生。
责任是一定要负的,可这责任被人从中掉了包,换了引子。
因为使用金钱方面的压制,这件事的舆论也只传在了沿海市内,对于这件事的真相无人所知,只知道有过这么一件事。
时间过得越久,这件事的热度也就会越来越小,成为这社会中大大小小事件之一,最终被淹没进岁月的洪流中。
闻枝是个识趣的人,她现在就是要做给自己的爸爸看。自从自己的犯了错以后,他就不将希望放在她身上了,为此他找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当了自己的老婆,那女人还给闻枝的爸爸生了一个儿子。
正是因为这样,闻枝的爸爸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自己的女儿什么样他都不曾过问了。
闻枝不服那口气。现在,在她的浅意识当中认为,人只要优秀就会有人关注,无论是以哪种方式博得的关注,只要是关注,对于她来说便是极其渴望的。
有时候连她都笑自己可怜,明明在八中高三年级当中是何等风光的存在,在她的爸爸眼中连个屁都不是。可能人越是缺什么,也就越害怕失去什么。
而当于漾这种清苦的人对照于她不愁吃穿的生活却任然散发着层层优越的光芒时,闻枝是害怕的,是恐慌的。
所以,她害怕被人留下把柄,害怕被人抓着鼻子走。这养成了她有时候不得不过于小心谨慎,害怕自己做的一切暴露在阳光之下被人肆意评论,却没人同情她的遭遇,害怕没人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因为她身上有的东西太少了,不足以吸引任何人的同情心,又或者,更可能带来的是大众的恶意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