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够了,苏木良心未泯,回了趟马车,向小爱要了自己的铜笛,塞到陆言拙手中。
“大人,你先拿着,将就地用吧。”
铜笛长约一尺八寸,通体紫金色,拿在手中颇有些分量。陆言拙拿着向空中挥舞了一下,用眼神询问,这能当武器用?
苏木拽着缰绳,笑道:“大人,你可别小看它哦。我父亲说了,它本来就是一件兵器,只是伪装成笛子而已。你抓着它的尾部,然后向后扭半圈……对,就是那样。”
依苏木所言,陆言拙握着铜笛扭了半圈,果然触动了机关,古铜色的笛身中闪过一抹凌厉耀眼的寒光,刃如秋霜,远看如玉沼春冰,近看似琼台瑞雪,铮铮清亮而夺目,里面竟然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剑。
“这剑虽然短了点,但胜在打斗的时候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我不擅长剑法,所以这武器对我来说有点鸡肋。”
苏木故意数落着铜笛的种种缺点,倒不是真心嫌弃它,只是不想陆言拙拒绝。
陆大人顺势挥了两下,发现无论从长度还是重量,这短剑的手感都极好,由衷赞道:“这短剑挺不错的,方便携带又简单实用。你若不用,就先借我用下吧。”
见陆言拙肯收下,苏木显得很高兴,一高兴又开始胡扯:“大人,你腰间插着这铜笛,更显得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了……”
陆言拙:“……”
这又扯到哪去了?
难道没了短剑,自己就不帅了?!
苏木有个坏习惯,只要无聊或者感到害怕就会随口开始乱扯,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跟她前世的经历有关,任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被埋在幽暗的废墟下不见天日,两天两夜过后,都会留下点不正常的后遗症。
旁人跟她接触久了,可能会觉得苏木话多,但陆言拙却没这种感觉。
因为前世的“她”也是如此,整个人闲不住,除了睡觉,就没安静的时候。甚至有一段时间,她是非常害怕一个人独处的,晚上睡觉尤是如此,往往要抱着什么东西才睡得踏实。
苏木急着找到苏逊,陆言拙则赶着去真定府赴任。两人都是快马加鞭,沿着官道一路驰骋。
落日的余晖沿着山头缓缓而下,顷刻染红了整片田野。
地里一片荒凉,到处都是蝗虫啃食过后的惨况。这里距离真定府还有两百多里,是真定府辖区内最为偏远的一个小镇。
往日,小镇依山傍水,初夏时分,桃红柳绿,莺歌燕舞,风景极佳。若不是被蝗虫毁掉了所有庄稼,导致颗粒无收,这里还算富裕。
蝗灾会引发后续的饥荒。所以,在爆出蝗灾的初期,朝廷就想到了后面的事,赈灾粮一早就发放了,以安顿灾民。
可此时,苏木所到之处,却是十室九空。小镇上冷冷清清的,别说酒楼客栈了,就连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苏木不解,直觉告诉她,这里呆久了会有危险。
陆言拙环视四周,好不容易在巷子深处逮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妪,忙走了过去,柔声问道:“老人家,这里发生了何事?人都到哪里去了?”
老妪回头,见眼前站着几个陌生男子,腰间都配有武器,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惶惶而言:“我……我家里没余粮了。人……人都跑了,我老了,跑不动……只能留下来等死。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没几日好活了……”
这是说到哪里去了?
苏木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老婆婆,你看清楚,我们看起来像是强盗吗?”
老妪却不理她,只机械地惶恐地重复着:“真的没粮食了,你们上次来已经搜过一遍了,没骗你们……”
陆言拙见这样不行,正想让苏木先行回避,别吓着老人家,这时小爱上前,拿出来两个馒头,递给老妪:“大娘,你不要怕,我们只是路过此地,不是坏人。这个给你,你先吃点吧。”
老妪感激地拿过,馒头是冷的,还没热过,她的牙也已经没剩几颗,见她吃得那么急,苏木真怕她被馒头噎死,那就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大娘,不急。我那还有,这些都给你,你慢慢吃。”小爱又给了老妪两块点心,外加一袋水。
小爱释放出来的善意终于取得了老妪的信任。
她家就在附近,就把苏木等人喊了过去,边吃边说起小镇这段时间的遭遇。
蝗虫过后,庄稼就毁了,又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开始大家都在等待朝廷的救济,县衙也派人来安抚过几回。
可等了很久,迟迟不见赈灾粮的到来。家中尚有余粮的人家就开始投奔远方的亲戚或去了一些大城市求生存。一些老的,走不动也走不了的,就留下,树根草皮随便果腹,一日对付着一日。
前不久,来了一伙人,明目张胆地把小镇打劫了一番。没找到几颗粮,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些人就很生气,扬言要一把火烧了这里,后来见小镇真的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估计他们也嫌费事,就此一走了之,也没真的放火烧镇。
苏木和陆言拙对视一眼,觉得事有蹊跷。赈灾粮早就发了下来,就算这里地处偏僻,可也不至于遗漏,除非……
真定府出事了!
事不宜迟,苏木等人原打算留宿一晚,休息好了再走。可真定府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和陆言拙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连夜赶路。
临走前,苏木打算把干粮分一半给镇上仅存的居民。可清点了一下,发现根本就不够,全给他们也是杯水车薪。想了想,苏木把马车留下,吩咐手下的护卫,让他们快马加鞭去别的州府购买一批粮食过来应急。
自己则轻装上阵,踏着月色,日夜兼程,赶往真定府。
一路狂奔,天边渐渐泛白,眼看即将天明,再穿过一道峡谷,就到了真定府。峡谷内幽静万分,两旁皆是悬崖峭壁,溪水叮咚,偶有飞鸟掠过。
苏木抬头观望,峭壁上只余些许稀稀落落的植被,大半山体已经露出了青灰色的石岩,唯有山顶还有一丝绿意。
苏木忍不住奇道:“蝗虫怎么没来这里?”
对于蝗虫的特性,陆言拙倒是知道一点,说道:“来过了,蝗虫的飞行高度最高为三十多米,所以山顶还留了点植物。”
苏木定睛一看,果真如此。
两座大山悄无声息地坐落在那,看起来有点委曲求全,像是一个被戴了绿帽子,却又无可奈何的窝囊废。
“哈哈哈,这还真是……只要生活过得去,哪怕头上有点绿啊!”
话音刚落,就见陆言拙诧异地回头看着自己,苏木吓得赶紧收声,露出最纯真最可爱的笑容假扮无知少女,回望过去。
只是……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听不听得懂这话,苏木有点心虚。
陆大人沉默了一会,冷冷清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可疑的笑容,然后惊悚地赞了一句:“这比喻不错,受教了。”
苏木愕然。
他居然听懂了!
好想收回这句话啊,某人在心底哀嚎,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吃呢?
就在苏木绞尽脑汁想要转移话题的时候,山风呼啸,林中有鸟飞出,山道上突然窜出来几个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汉。
看着这拉风却没创意的出场方式,苏木喃喃道:“千万别跟我说,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
话没说完,那几个大汉就把苏木的话照本宣科说了一遍,还顺便补全了:“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苏木叹了一口气,不想理他们了。
虽然情况紧急,可陆大人还是被这意外的巧合给逗笑了。小爱和成氏兄弟俩虽然不明白他们两人为何一个叹气一个微笑,但还是看懂了眼前这几个人的意图。
他们是来打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