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一晚上的时间，对吴染染来说是个机会。
从陆桃桃的房间走出去，她心里就浮躁，目前只确认了“H-X分子”被遗留在青城，能不能顺利拿到，还要看后头际遇。
所以，她在犹豫。
拿H-X分子换灵狐和范毅太被动，而且……她站在走廊上，看窗外的树枝，微风摇晃枝条，叶子啪啪打在窗户上。
如果陆桃桃的目的并不只有这个，万一她想一箭双雕，既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又顺带把她解决了。
还是得主动啊。
***
苏磊从没想过又能惹上这位祖宗。
厨房，他拿了盘烤肉正要出去，就觉得脖颈上一凉，吴染染威胁他别动，然后踹了他的膝盖，反手把他按到地上。
苏磊：“嗳——你干嘛？”
烤肉盘子摔在地上，肉和油汁抹糊了一地，看着……苏磊不忍心地闭上眼，浑身一激灵，吴染染不知道从哪偷了把剃刀，对着他头发就是一剃。
头发碴从眼前飘下去，他都惊呆了，他也是第一次见打架给人剃头的。
这他妈什么套路？！
吴染染又要来第二下，他剧烈挣扎：“别动我……”
“你别动。”吴染染说，“我没用劲儿，你配合我下。”
苏磊感受到脑袋上又一凉，放弃挣扎，“你真以为我不敢打女人么？”他用蛮力直接起身，却又在站起途中，被吴染染眼疾手快剃去中间一条头发，这次他真生气了，攥住吴染染的手腕，想将她滑托出去，却被她反手按回去，她单足落地，另一只腿高抬，屈膝，撞在他下巴上。
嘴里立即泛上一股腥味。
他呸了口，却觉得腹部一凉，有一阵风卷过，吴染染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他身后，左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右手拿着剃刀一剃——又一丛头发飘下，吴染染收刀，手刀同时刀飘过他的后背，他那件短袖黑T立马破了道口子。
她攥住那道口子，立马又要撕衣服——
要不要脸啊！！
千钧一发之际，苏磊红着耳朵认了输。
他算是见识到了，妖不要脸，打架也无敌。
吴染染笑笑：“认输了？行。”她松了手。
苏磊回身，怔怔望着她，那天陆眠挡在她面前，完全是多余，“异体”对她没用，拳脚功夫他又落下乘。
“你骗我，你是故意被我带走的。”
吴染染：“我说了，我要救灵狐。”
“灵狐？哦，她叫这名啊。”苏磊摸摸下巴，“你中二期这么长的？”
吴染染：“不长，取自灵狐计划，就是个代号纪念。”
苏磊：“你们这一代人都挺土的。”
苏磊撇过眼，厨房中间有根立柱，贴的反光瓷砖，能看到自己一个模糊镜像：“我……”他忍住脏话，对吴染染说，“要不你给我剃个头吧，我这没法见人啊。”
吴染染不动。
“我都认输了，你得有售后吧。”见吴染染不动如山，他长出一口气，“这次我不反抗了，真的。”
见吴染染终于又摸出那把剃刀，他赶紧找了把椅子坐下，吴染染站在他后头，手起刀落，又一丛头发削去。
苏磊：“学过？”
吴染染：“没。”
苏磊：“手法挺熟练的。”
吴染染：“一般，你脸长得好，配寸头更能凸显你的帅。”
苏磊挑起眉：“是吗？”
吴染染呵斥：“别动。”
苏磊：“哦。”
他老老实实把头交给吴染染，等剃完了，他站到那根立柱前，左照照，右看看，吴染染则拿起角落里的笤帚簸箕把头发扫进去。
苏磊：“放那，一会儿我来。”
吴染染：“不用，一会儿要你干点别的。”
古时候去寺里拜师，第一件事就是师父剃度，梯去凡尘的念想，好静心归入佛门。吴染染看着他那个泛青的后脑勺：“以后我就是你老师了。”
苏磊：“啊？”
吴染染：“作为异体前持有人，你叫我一声老师不亏。”
苏磊：“我没说亏啊。那吴老师，下一步你要指示我去哪儿啊。”
吴染染：“老陆身体不好，睡得早，对环境也有要求，所以她住的一定远。”
苏磊又挑眉。
吴染染说：“她睡下了，你就是这块地方的老大，陆桃桃要窃取我的记忆，但她没成功，按照下午说的，我应该过了你这关。”
苏磊点点头：“嗯，过了。”
吴染染：“那你带我去看灵狐。”
苏磊说：“行，不过只能看，你不能劫她出来。”
吴染染嗤笑：“带路。”
一路上，吴染染都抿着唇，他好好的夜宵泡汤，心里确实有点怨怼，但……苏磊回忆起监控室里那一幕。
当时和陆桃桃约好了来看她的“梦境“，小陆总这边的实验员改了梦的参数，植入了迷宫阵当中，她进去，立即就能入梦，她的梦会接到监控室这边的屏幕里，在实验员不断的牵引下，屏幕里会呈现出她意识深处的东西。
小陆总午觉睡多了，迟到了十五分钟才来，当时画面里刚好呈现出一片珊瑚草花海，有个两个立方格大小的物体置身其中，实验员解释，这是个人，是个小孩，也是牵引她意识的鱼饵。
那个“物体块“被实验员设置为一直不动。
陆桃桃问：“还有多久她才能敞开心扉。”
实验员给了一个字：“等。”
刚开始，他还能看到梦境中的她眼里的茫然和恐惧，后来就神色如常，甚至唇边还有一丝不屑的弧度。
实验员电脑屏幕上的数字在不断调动，陆桃桃察觉到问题，果然，实验员摘下眼罩、头套，露出满是细汗的脸，对她说：“她在反改参数。”
画面里——梦中的她给自己改出条“块状异体”。“异体”缓缓从身后探出，然后她操控这条“异体物块”将这个梦撕裂。
由于爆发的能量太大，监控室里的屏幕还冒了烟。
整套捉妖的迷宫阵短路，她提前从阵中出来。
陆桃桃头疼地说：“这妖抓不住，除了H-X分子，其他东西都不能除掉这只妖。”
谷嘉男那只“猎妖组织”的队伍用不了，他感情用事，整个组织也松散没纪律，陆桃桃复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组建了一支新队伍，武器也比之前改造的更为锋利，月牙镰刀，更方便锁魂勾命，刚开始大家业务能力不太行，两次让吴染染逃脱——好在有一次，在她背后留下了一个弯月形的伤口。
这伤口没她手里的特效药是无法愈合的。
有这次重创，新“猎妖组织”得到了经验教训，日后挫伤她就更容易。
苏磊在她身后听的心头痒痒，他控制不好“异体”，而吴染染据说和“异体”相融的很好，甚至除了她，没人能收住发狂的“异体”。
小陆总想让她作茧自缚，自己找到H-X分子，然后自己将自己了结，二十年前选中她就是个错误，这是个天生的妖物，人类组织“猎妖组织”根本奈何不了她，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人类要挑一只对自己有用的妖，应该挑那种天赋不强，可塑性极高的，而不是这种一身反骨的妖。
她是天生不受控的妖，而他则是任人摆布的普通人类。
既然天生就是普通人类，那吃那么多苦有了“异体”又能怎么样？
这是条无解的路。
吴染染突然问他：“想什么呢？不会还想试探我吧？”
苏磊回过神：“没。”
吴染染说：“我们这是去哪里，你别哪里又设了阵，引我过去吧？”
“想多了，那迷宫阵是我们小陆总下了血本，二十分钟都不到你就给拆了，你知道那个花了多少钱吗？还想体验一次，你想得到美。”
走廊里黑魆魆的，吴染染又落在他身后，饶是如此，他也能感应到她又不屑的笑了下。
可恨，太可恨了。
目中无人，天生妖骨，随意玩弄人。
吴染染推他一把：“别心里骂我了，你们小陆总对我评价高，那是她没见识过太多的人才，我觉得你身子骨就不错，日后在我的教导下，肯定能大放异彩。”
苏磊一愣，说：“承你吉言了。”
这房子是改过的，地下多了几件带机关的屋子，需要在一楼操作一番，才能让电梯沉落到正确层数。
吴染染跟着苏磊进了电梯，看他按的键位上写着“-1.314”
“这哪层？”
苏磊：“灵狐就在这层。”
电梯门开，他率先走出去，左右两边的墙上各挂了两盏烛灯，灯外有罩子，罩上用工笔画了两只白色阔耳狐。
吴染染说：“关只灵狐而已，还挺讲究。”
苏磊笑笑：“有钱都这么讲究。”
他知道吴染染虽然神通广大，但这么多年有个致命的遗憾——穷。
果然，吴染染没心思再看了。
这层像酒店一样，左右两边都是房屋门，门上写着号码，要进去得刷房卡。
灵狐的房间号是312。
滴。
苏磊刷了卡，对物染染比了个“请”的手势。
吴染染推门而入，“灵狐”坐在桌边正看书，她这是个豪华套房，外头会客厅，里面是她单独的小房间。
听到动静，她侧目看——吴染染？！灵狐震惊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吴染染冲她使了个眼色。
门关，苏磊收卡，却没再走一步，只停在客厅，身体里的“异体”在叫嚣，他知道有场恶战要打，能不能翻身就看今天了。
他莫名有些兴奋，客厅茶几上有瓶开了封的红酒，他拿起瓶子灌了几口，刚一放下，就看到吴染染从里间走出来。
天成的媚骨放在她身体里真合适，他酒量不好，此刻，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觉得她脸上那抹笑容无比勾人，仿佛在勾手引诱他过去。
“异体”摇摇晃晃从他身后探出。
——今天当着“异体”的面和合体的“灵狐”打一架，让“异体”重新认个主，他还有成为“天生的妖”的可能性，而不是要永远被陆桃桃划入普通人类这一项。
他都熬到了吴染染主动放弃这条极度珍贵的“异体“，还有什么熬不到呢。
吴染染说：“圆你这个梦，看看我能不能让你心甘情愿叫我一声老师。”
——是啊，这几天，他往上欺瞒陆桃桃，往下协助吴染染，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说她是前辈，可以当他老师，但是他并不服，他就是要堂堂正正和她较量一番，看看谁才最有资格用这条“异体”。
什么天生妖骨，还不是陆桃桃先入为主，将她捧到这个高度，这都21世纪了，哪里来的成精的妖，谁从前还不只是个普通人类了。
“异体”看到旧主也兴奋，在苏磊的阻止下，“异体”只能安安静静待在他身后，没有上前和吴染染打招呼。
吴染染下巴抬起，眼睛睥睨着他，他手里只有几根银针，来回在指头间变换。
雕虫小技。
苏磊早有准备，手边的橱柜是上了锁的，钥匙在他手上，他刚才已经把锁解开了，现在——他后退两步，把柜门打开，里头放着一把弯月形镰刀。
吴染染瞬间变脸。
之前她在救白凡和裴珠的时候，曾被这镰刀削下一条狐尾，“异体”有分裂能力，分裂出去的新“异体“也连着她的神经，当时她疼的彻骨钻心。
后来这把镰刀还在她背后烙下那么长一条的伤口，如果不是换了个□□，怕是伤口到现在还没愈合。
——新“猎妖组织”隶属于陆桃桃，比谷嘉男手里的“猎妖组织”更为严密，攻击性也更强。
重新回到吴染染体内的“灵狐意识”也震惊。
刚才，“灵狐”将有机体留在了屋里床上，而意识则进入到吴染染身体中。
她大喝“小心“。
吴染染已经带着她让开了第一击。
苏磊有了“异体”加持，身体素质比之前好很多，这把特质型的弯月镰刀看着有十几斤，比之前吴染染见过的要大，而苏磊单手就能拎动——挥舞的第二下，砍入半面墙体之中，小碎石子哗啦啦往下掉，烟尘也起。
吴染染骇了一跳，得亏不是承重墙。
第三下，吴染染又蜷身滚地躲过。
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打斗技巧都失色，吴染染找不到还手的机会，只能不断躲避。
她吃不住镰刀的伤害，也不知道这武器的缺陷。
苏磊的体力突然暴涨，挥舞镰刀越来越顺手，速度也越来越快。
新主和旧主之间打的如火如荼，“异体”托在苏磊身后，僵直无措，直到感应到吴染染被镰刀劈入肩膀。
她吃痛，有腥味入口，她疼的不能言语，只能滚过一地随石玻璃，到墙角舔舐伤口——太疼了，她捂住流血的地方，感觉骨肉已经分开。
苏磊：“你不是说，你有灵狐，你不屑这条异体么？”
也不过如此。
苏磊暂放镰刀，脸上洋溢着一抹开心，吴染染如今的狼狈模样更加深心中印证，这条上乘“异体”才是天地间无敌的力量，“灵狐”不过是吴染染与他对峙时的噱头，不足为奇。
心里像是突然敞亮开了。
“我不一定非要你的命，只是希望你……”
他看到吴染染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闪入屋内，这副躯体破败不堪，但里屋的床上还躺着“灵狐”的躯体。
她还是有机会的。
弯月镰刀是针对她这种妖特制的，苏磊也是妖，他那条“异体”层见识过镰刀的威力，也曾被它伤害过。
灵狐在她心里念叨：“我来吸引异体，你和苏磊拖延时间。”
存于苏磊体内的“异体”，和存于吴染染体内的“灵狐意识”，此刻有相通的气场，他们彼此间有些肉眼无法看到的交流。
——意识移动，吴染染突然摔倒在地，与此同时，床上的躯体睁开双眼。
新吴染染动了动肩膀，活动了下手臂，下床时，方才的狼狈姿态一扫而空，她脸上挂着笑，唇边漾着不屑，出门时，顺手拿走了放在桌面上的那本书。
苏磊没想到吴染染这么快就休整好了，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觉得身后“异体”一缩。
他不禁态度更加认真——吴染染身上这腾腾的杀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