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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盐女(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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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船,向东游,停到岸上等人留。”

“镇子里,谁最丑,当属徐家无盐女!”

巷子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孩踢着小球,嘴里念着镇上流传的词句。带着斗笠的女人从巷口经过,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快步走进旁边的朱门色大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老管家通伯打开门让她进来 ,“大小姐,您怎么才回来,要是被老爷发现又得挨罚了。”

徐薇把头上的斗笠拿下,说道:“对不起通伯,下次不会了。”

孩童的嬉笑声不时从墙外传来,通伯叹了口气,安慰道:“大小姐,外面那些传言您可千万别当真,都是些碎嘴子的话。”

徐薇苦涩的说道:“无妨,他们说的也没错,我的确貌若无盐。”

徐家有两女,长女徐薇,次女徐婉,同父异母。

徐老爷的原配夫人怀徐薇时身体就不好,直到生产那日难产而去,徐薇因为胎里血气不足,刚出生脸上就有一块很大的胎记。

徐薇还在襁褓中时,徐老爷就娶了新夫人,次年生下二女儿徐婉。

徐婉打小就长得可爱,又爱笑会撒娇,深受徐老爷宠爱。而徐婉这个原配长女,过得日子也就比下人好了一点。

徐薇性子像她娘,温婉娴静又不喜争抢,喜欢独自在房中看书写字作画,没人打扰倒也落得清净。

直到那日,赵家夫人来访。

徐薇的娘亲本就家世显赫,嫁给徐老爷都算下嫁了,带来的嫁妆更是不菲,身故后这些钱财尽数留给了徐薇。

赵老爷和徐老爷是故交,恰逢赵夫人和徐薇的娘亲先后怀有身孕,两家就商量着不如定个娃娃亲。

徐薇本以为娘亲去世后这门婚事会取消,毕竟她在徐家不受宠,又...长得丑。

“娶妻当娶贤,薇薇是个好性子,又知书达理,我家临安啊可是满意的不得了呢!”

徐夫人这番话,倒是让徐薇有些触动,他真的那样认为吗?

收到赵临安的信,徐薇很是诧异,他在信中表示对徐薇的才情很是仰慕,希望二人可以通过书信彼此增进了解,他直言不想让徐薇被娃娃亲一事禁锢,若徐薇当真对他无意,便会告诉父母接触婚约。

徐薇心中颇为动容,赵临安的才学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看他信中缩写,的确是个谦谦公子。

书信来往多时,徐薇已经对这个富有诗书气的男人颇有好感,也壮着胆子溜出去见了他好几次。二人以诗定情,终于定下了婚约。

***

穿着红衣,盖着红布,徐薇踏入了赵家的大门,从此,奠定了她悲惨的结局。

满心期待的新婚之夜,赵临安一夜未归。徐薇就这样盖着红布,等到天亮。阿竹出去打听了才知道,赵临安昨晚喝多睡在书房了。

“原来是喝多了。”徐薇怪自己多想,亲自做了一碗醒酒汤端去给自己的夫君。

满身酒气的赵临安看见她嫌恶的说:“以后少在府里走动,这幅鬼样子想吓死谁啊。”

手里的汤碗碎了,连同徐薇的心。

新婚第一天,赵临安就变了,不是那个会握着她的手说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容貌的赵临安,不是那个在信中温润如玉的赵临安。

婚前对她百般满意的赵夫人也不再慈爱,对徐薇诸多挑剔,烧的菜太咸、早上起得太晚、没有服侍公婆用餐...还有。

“都成婚两月有余了,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薇怎么开得了口呢,从成婚到现在,赵临安并未碰过她,就算是同床而眠,他也是背对着自己早早入睡,他说:“看着你那张脸,我都要做噩梦。”

所以,之前那些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吗?

“小姐!今日我出门买菜 ,你可知我看到什么?姑爷居然和二小姐在一处,两人关系亲密,还有说有笑的。”阿菊的话,让徐薇深感震惊。

她本想去找赵临安问个清楚,可出门时因为心急被门槛跘了一跤。

“你没事吧?”

扶她的是方旭,赵临安的表弟。

徐薇拘谨的松开握着他的手,说道:“我没事,多谢了。”

她踉跄着要出门,方旭制止她:“表嫂,可是要去找表哥?”

“你怎么知道?”

“表嫂,听我一句劝,别去。看到了只会让自己更伤心,你妹妹和表哥的事,全家都知道了,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

徐薇愣住了:“你说...他们都知道?那公爹和婆母呢?也都知道?”

方旭虽不忍心,但还是告诉他这个事实:“知道。”

徐薇笑着笑着就哭了:“原来,就骗我一个人...”

***

徐薇嫁进赵家已经半年了,在府中,她这个少夫人可有可无,空有一个头衔罢了。

赵老爷不知从哪要来一个方子,说是给徐薇补身子用的,喝了这个药一定能生儿子。

呵,生儿子?她怎么生?

可由不得她呀,那苦涩的汤药一碗接一碗,喝了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整个府里,只有方旭照顾她。

天冷了,他从自己房里拿出为数不多的炭火送到主院来。她病了,方旭到处求医、抓药,若不是有他,徐薇怕是撑不到现在。

可因为自己和方旭的身份,徐薇一直对他避之不及,她不能害了方旭。

直到后来,徐薇偶然发现方旭写的诗,居然和在闺中时,赵临安写给自己的信一模一样,连字迹也是一模一样 。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话是假的!信是假的!情也是假的!

徐薇想要去找赵临安摊牌,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呢?

当她路过书房时,却偷听到赵老爷和赵临安的对话,原来赵临安和方旭要上京赶考了,赵老爷知道赵临安这个草包肯定考不中,于是准备去说服方旭让他去替考。

如果方旭不同意,他们就要让方旭身败名裂,一辈子也不能出头。

方旭出门了,徐薇找不到她,于是写了一封信提醒他赶紧离开这里。

可信还没送出去,就被赵管家发现了,赵临安很生气 ,重重的打了徐薇一巴掌。徐薇现在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质问赵临安:“既然不喜欢我,那又为什么要娶我?”

赵临安的回答是:“自然是因为你娘给你的嫁妆了,不然你以为我会娶你这个无盐女吗?”

他把徐薇关在房里,日夜有人看守。

三日后,卧房的门开了,徐薇久违的见到外面的阳光,可惜,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太阳了。

赵临安端着一碗浓浓的药汤进来,“夫人,爹给你配的生子汤你可许久没喝了,快些喝了吧。”

夫人?多陌生的称呼啊...

徐薇没看他:“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赵临安语气不善:“你以为我想见你吗,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今日这汤,你不喝也得喝。”

徐薇一袭粉衣,未着粉黛,整个人苍白又虚弱。

“赵临安,你我和离吧,放过我,也放过你。”

“和离?你休想,我赵家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况且休了你,外人会怎么看我?”

“哎呀安郎,你跟她说这么多干嘛呀,直接喂她喝了就是。”屋外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徐薇一听就知道,是徐婉的声音。

打扮娇艳的徐婉走进来,需靠在赵临安身边。

“哼,狗男女。”

赵临安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你个贱人,婉婉也是你能说的吗?”

徐薇捂着脸,冷眼看着他们说道:“怎么,现在已经登堂入室了吗?徐婉,从小你就什么都要跟我抢,我让你,现在连男人都要抢我用过的了吗?”

赵临安气极,还想动手,却被徐婉拦下。

“诶安郎,别动气,姐姐你怕是不知道吧,早在你们成婚前,我跟安郎就已经在一起了,要不是为了你那短命娘给你的财产,你以为安郎会娶你吗,哈哈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说起来,你才是插足的那人呢!”

徐薇握紧拳头,原来这个骗局一早就设下了。

徐婉抚着肚子,悠悠说道 :“哦对了,你就要当姨母了呢,我跟安郎有孩子了,所以呢只能让你给我们娘俩让个位子咯,总不能让我的儿子背上私生子的名号吧。”

徐薇死死咬着唇,“无耻!”

徐婉收起笑,面露凶狠。“姐姐,还是赶紧喝了吧,喝了这碗药你就解脱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徐薇哪能不明白呢,这碗根本不是什么生子补药,而是送她上路的毒药。

徐薇扭头就想往外面跑,却被赵管家拦住,反手将她推回去关上房门。赵临安捏着她的嘴,把一整晚毒药灌进她的喉咙 。

徐薇伏在地上不停的咳嗽,而那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她,还一副嬉笑模样。

她好恨啊...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眼前浮现起方旭带着笑意的脸,徐薇想伸手去抓,可虚幻的东西怎么能抓得住呢?毒药开始奏效,徐薇痛苦的捂着心口,她嘶哑着声音说道:“你们会有报应的,我诅咒你们,诅咒整个赵家不得安宁,你们的孩子也会如我一样,貌若无盐!”

就这样,徐薇含恨而死,她的三个丫鬟也一并被处死。

赵临安扮做痛心疾首的模样,给徐薇下葬。方旭匆匆赶回,连徐薇的尸体都没见到。

徐薇去世一月后,徐婉进门。

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女婴,诡异的是她的右脸居然有着和徐薇一样的紫红色胎记。

***

“诶,听说了吗,赵家前头那个夫人,是被人害死的。”

“哎唷我也听说了,现在的夫人和前头那个是姐妹,说妹妹和姐夫勾搭上了,把姐姐除掉自己上位了。”

“啧啧啧,当真是没良心的东西,这赵家活该,难怪他家经常闹鬼,老天开眼了。”

......

赵福儿满月那日,赵家宴请宾客。

万里晴空忽而转阴,下起暴雨,伴随着雷鸣电闪。

府中烛火皆灭,有人惊呼在宅子里看见的徐薇,七窍流血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赵福儿那张带着胎记的脸和徐薇重合,徐婉惊恐,用枕头捂住福儿的脸。

幸亏赵临安来的巧,救回福儿一命。

徐婉疯了,看谁都像是徐婉 ,嘴里喃喃:“姐姐,我错了,别找我,我错了。”

赵临安看着发疯的徐婉和啼哭的福儿,满心懊悔,可又有什么用呢。

自那以后,赵家搬离了镇子,从此杳无音讯。

方旭一身粗布麻衣,站在赵府面前低语:“薇薇,我帮你报仇了,明日我就要去赶考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许,薇薇,下辈子我定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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