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播后，林清瞳坐在电脑前，一个一个地查看突然暴增的私信。
姜寻在她身后飘来飘去，比林清瞳还着急。
“你这样，警方不会怪罪你吗？你稍微可以解释下说是特意安排的——”姜寻反而替她想到了一个理由，“比如说是用透明材料远程操控的魔术。”
“这点不用我提，他们也会自己脑补。所以我说，懂的都懂。”林清瞳随口解释了两句，眼神始终集中在私信上。
“懂的都懂……”姜寻思索了下，“可我还是不太懂。”
林清瞳这才意识到自己大胆的行为给姜寻造成了困扰。
她抬起头，转动椅子，正面坐对着姜寻，提出了一个关键前提：“你不懂可以理解。因为你身为鬼魂，一定是确信鬼魂存在的。而其他人身为看不到鬼魂的活人，他们是不确信的。”
“所以，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会猜？”姜寻看着她闪动着智慧的眸子，忽然理解了她的做法。
“人的好奇心和怀疑心都很强。如果我说昨晚都是假的，我演的。他们一部分人会攻击我的造假行为，但更多人反而会怀疑我今天说的才是假的，想尽办法论证昨天发生的是真的灵异现象。”
“如果我说昨晚是真的，真的是灵异现象。我直播间会被封，会被请喝茶不说，那些人又会脑补我是在炒作，反而会觉得是假的。”
“现在，我说懂的都懂，不解释。那他们会继续保持之前的怀疑状态，并得出他们自己的，无法证实的结论。不相信世上有鬼的会觉得我恶意炒热度，为了不让我得逞，他们会四处打假或者不关注我不给我热度。这就达到了你们不希望活人察觉到鬼魂的目的。”
“但也许有些人反而会相信……”姜寻一下子捕捉到了重点，突然理解了她的另一迷惑行为——一下播了就赶紧查看那些发泄情绪的私信。
林清瞳大方邀请姜寻来查看私信：“有些人可能本身察觉到了鬼魂的存在，但又不敢确信，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鬼魂。他们就会非常关注网络上关于鬼魂的话题。恰好我的灵异直播间爆上热搜，他们一定看到了。”
“原本他们觉得我会像其他人一样不相信鬼魂的存在。可我现在说懂的都懂，没有说死，他们就会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向我求助。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不是每个人碰到灵异现象都会报警的，大多数人求助无门。”
此时，数以千计的私信里面充斥着大量指责她炒作的恶意辱骂，林清瞳一个都不回复，纷纷拉黑后再划过。
那些话语姜寻看的直皱眉头，甚至有些生气，难以想象这些人会对一个从未近距离接触的人有如此大的恶意。
可林清瞳却毫不在意，拉黑的时候，她脸上一直洋溢着的微笑没有半分减少。
“看着这些人，你居然还能笑？”姜寻发现即使近距离相处了近一个月，她身上仍然有很多他不懂的部分。
“对我而言，生死之外无大事。这些发泄情绪的人无知又恶毒，我没心思为他们消耗任何情绪，我笑是为了其他求助的人。”说到这里时，林清瞳有些惆怅。
这段时间，与姜寻的相处让她非常惬意。
惬意之余她还会有种不真实感和罪恶感。
罪恶感源自于她从小到大积累的愧疚。
她从小就能看得见鬼魂，小时候天真无知的她还会和鬼魂们一起玩儿。
那时候，她觉得鬼魂和人一样，都很好，很和善。
在发现其他人都看不到鬼魂后，她更是有了种使命感：上天安排我能看到鬼魂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要帮助那些鬼魂和被鬼魂困扰的人！
可后来，发现同学被鬼魂缠上后，她的劝阻没有丝毫作用，反而还惹得那个坏鬼盯上了她。
如果不是后来同学先一步被鬼魂害死，鬼魂执念达成突然消失，她的小命只怕早就终结了。
从那时起，她的想法就变了。
再看到鬼魂，她会当没看到，表演出一副麻木无知的样子。她的演技精湛到，就算当场亲眼看到鬼魂害人，她也能继续笑着走过去，连抖都不抖一下。
可多年来，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折磨着她：只有你能看到鬼魂，你应该帮那个受害者的！可我没有能力，没有办法啊！
就这样煎熬了很多年，她终于碰上了姜寻这只能对付鬼魂的鬼王。更妙的是，这只鬼王对活人抱有善意，一直致力于维持人间秩序。这段时间以来，她多次看到鬼王与姜家或者警方合作处理鬼魂。
现在，她的直播间，给了那些被鬼魂困扰却没报警的人希望。
“我们俩不都是无业游民吗？我刚好趁这次机会，给咱们找了份工作。”林清瞳点了点屏幕上的一条私信，“看，咱们的工作来了。你接受吗？”
果然，如林清瞳所想，姜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私信上那人用大量激动的文字抒发自己看到灵异直播间的激动，并表示自己也碰到过类似的灵异现象，希望能和主播交流。
谢天谢地，对方最后还附上了手机号。
林清瞳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如果真的遇见了诡异的事情，对面半夜不可能睡得着。
果然，手机刚响一秒，对面就接听了。
“喂？”是一个慌乱的女声。
“你好，我是主播——瞳。你给我发了条私信，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对面的女生非常激动，连忙询问，“你——那个，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相信。”一人一鬼说的无比坚定。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跟我一样的人了！”对面喜极而泣，而后泣不成声。
林清瞳只得自行定下安排：“你在哪里，我们见个面吧！”
语毕，林清瞳打开了免提。
“我在S市鹏程酒店。”
姜寻听得清清楚楚，在手机地图上确定了位置后，他飞到了这个位置，给林清瞳发了条消息。
林清瞳听到消息的提示音后就在电话里说：“现在太晚了，你把你遭遇的事情用文字发给我后就休息吧。明天我到你那边，到时候联系。”
电话挂断后，林清瞳才点开消息查看：“已到达，但未感应到酒店有鬼魂。”
“可能是临时跑了。你观察下，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先回来吧！”
发完，她就开始仔细查看受害者给自己发的消息。
“瞳，是这样的。大概一个月前，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是他提的分手。但是没过几天，他突然又跑回来复合。我也是有骨气的，当然不答应。他表示理解，但之后总是会突然出现关心我。”
“真的是很关心的那种，我生病了他给我买药，拎东西重了他总是能突然出现帮我忙，他还会时不时地送我礼物，刚好都是我需要的。后来，我就和他复合了。”
眼见对方还要长篇大论，话语中满是幸福。林清瞳忍不住提醒：“王珂小姐，我必须提醒你一下，我不是情感博主，建议你直接说异常的部分。”
“这就是异常的部分！”王珂激动了，“我不管是生病、拎东西，还是想买什么东西都没告诉过他，也没发过朋友圈，可他就是知道！就是能最及时地送来我需要的！这种感觉，简直像是，他24小时监视我一样。”
“可这么可怕的人，你还是跟他复合了。”
“是。我那时脑子不清醒，被他的行动冲昏了头脑。一心以为他洗心革面，开始专心爱我，一心以为那都是巧合。”
“洗心革面？”林清瞳一下子捕捉到了重点。
“对……他以前是个，赌鬼，还偷过我的钱。网上赌鬼做过的那些缺德事他都做过，我早就对他失望了，所以他说分手的时候我一下子就答应了。后来他要复合我也以为他是想找饭票。可没想到复合后，他成了我的饭票。”王珂说到这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说自己赌赢了很多钱，打算再也不碰赌博了。而且复合后他对我异常地好，每天我一起床就能看到他把家里打扫地干干净净，床头还有他做的早餐，以前他从来不做这些事的。可现在他却把家务全包，我想要什么给我买什么，想做什么陪我做什么，从来不用忙、没时间来敷衍。唯有一件事，他不做。”
“什么？”
“他不陪我睡。”
“……”林清瞳扶额，“我再次提醒——”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情感博主，”王珂也有些害羞，“但他这点真的挺异常的，以前我们特别亲密，可现在，我光是碰他都能感觉到他很不自然，不习惯这种触碰。我想问问其他认识他的人的看法，可我惊讶地发现，我联系不到那些人了。”
“为什么？”眼见情感频道转为灵异频道，林清瞳来了兴趣。
“他的那些赌鬼损友们在这一个月内全部都死了，我一个都联系不到。他的家人早就不跟他来往了，我联系也没用。”
如此密集的死亡……林清瞳也察觉到了不对。
“那……他的家人们还活着吗？”
“活着，只有他哥死了。他哥也是个赌鬼，当年就是他哥带他赌博的。他自己一直很后悔，说自己不该赌博，但后来却总是复赌。可这次复合后，他连麻将都不碰，居然真的完全戒掉了。简直——”
王珂害怕地看了看周围，惊恐地说出埋藏心里许久的结论：
“就像是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