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这个地方的天气一直阴晴不定,可能和他独一份的地理位置有关,北边一道河,南边一个丘,刚刚好把这座巨大的城市围的水泄不通。风水上说,这种地理局势,刚好和一个字无比契合。
那个字就是死。
可现在已经是现代社会了,那些封建迷信早就被入扔进了垃圾桶里,没多少人在意。
起初,谈燚也是不信的,奈何十六岁那年一场荒诞离奇的遭遇让他态度来了个十八弯大转变。现在二十五的他在看这座地理位置“凶险”至极的城市,满心都是不可思议,这种遍布阴气的城市是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今天是星期五。
电视上在转播着占卜运势,眉目五官明朗的主持人正吐字清晰的说着星期五这一天的财富爱情运气的指数。
谈燚不信这个,所以坐在店内高背椅上的他完全不感兴趣的撇开了头。
昏暗的灯光垂下,正好映出谈燚那张浓郁的面貌,他浑身散发着一种颓废的气息,但除了颓废之外,他的眼眸又无比的平静,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能撼动他的心,那种平静似乎有种特别的力量。
谈燚索性换了台。
坐在收账台后的平句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让我猜猜,估计又是换台换一个小时,然后停在喜羊羊与灰太狼上,啊——,我真是受不了,老板你都二十五了吧,怎么还看这种小屁孩看的东西……”
谈燚懒懒的看着电视,眼睛看上去是在看电视,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并没有聚焦在电视上。他随口问了一句,像是没有听清楚一般:“你在说什么?”
平句连忙坐正:“没有说什么,老板您继续看吧。”
谈燚没声了,他又换了个台,隔了五分钟又换了一个,然后又一个……
平句:“……”我刚才说什么来着?看,他老板啊就是这么闲的蛋疼的人。
历经过无数次谈燚这个怪毛病已经麻木的平句面无表情:“……”
换着台的谈燚手一顿,停下了。
挂在墙上的电视正播放着本市的新闻。
背景是一片照片,上面有打了马赛克的凶杀案现场和掉落在地上的写了无数线索的笔记本,甚至还有一个年轻警官的正面照,视角明显是偷拍,那警官额头跳着青筋,显然已经对记者忍耐到了极限。
“据本台记者采访得知,本市在昨天发生了一场杀人案,现场极为诡异,记者采访警方得知,警方在现场并未采集到凶手的任何指纹,毛发。而且警方在案发地周围的摄像监控之中也一无所获。”
主持人抬起手,他旁边的照片立刻放开。
这个照片拍摄的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房间中一个男人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痕迹,旁边还有一条断裂的绳子,看起来很像是上吊现场。
“死者名叫闻明旭,是一名工人,昨天早上一点三十分,尸体被该死者的朋友卓乐和发现,死者已婚,但酗酒家暴,据记者走访了解,该死者的妻子已经跑了十三年了,而死者也因此而更加的性情暴躁,因此平日里颇不受邻居待见。”
“该死者父母已逝,平日靠打零工擦玻璃度日子……”
……
“很遗憾,更具体的情况警方并未透漏。”
“叩!”
“叩!”
“叩!”
谈燚才稍微提起了点兴趣,就听见了敲门声。
谈燚理所应当的使唤道:“平句,去开门。”
平句皮笑肉不笑:“好。”
平句走过去打开了门后,就看见了十双锐利的眼睛同时向他看来,平句沉默了。
平句扫了眼眼前这群人的穿着,嗅到了来者不善的气息,预感到了不妙,难道老板得罪了什么人?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
那站在最前方的男人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证件打开,给平句边看边说道:“你就是谈燚吗?”
平句额头冒汗:“你们是…是…警…警官?”
那脸上满是风霜的男人耐心的又问了一遍:“你是吗?”
平句满脑子空白,下意识道:“你们找我老板什么事?”
警官从平句这句话中得知了面前这个不是他要找的人,于是他一挑眉,轻微的推了推平句,将平句推到了一边:“请让一让。”
看模样像是领头的警官进去了之后,他身后的其他九个便衣鱼贯而入。
苍队环视了一下,马上锁定了此刻正坐在高档椅上朝着他看过来的谈燚。
那是一个不算年轻的年轻人,微卷的鸦黑色头发贴服在耳侧额前,几缕并不明显的发丝垂在了他的眼前,让他投过来的视线稍微有些朦胧,但这并不妨碍苍队在那一瞬间产生的直觉。
苍队久经战场,被他亲手送进监狱的和直面过的凶残杀人犯数不胜数。
而面前这个黑发青年给了他面对那些危险人物一样的感觉。
几乎是立刻,苍队想也不想就做出了决定,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一声镣铐轻响。
谈燚微微睁大了双眼,看着苍队,又看了眼自己被叩了一个手腕的手铐,嘴角轻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微妙又勉强:“我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苍队帽子下的视线锐利又冰冷:“你有什么想说的,跟我回警局再说吧。”
苍队的身后,平句飞扑过来,抓住了苍队的胳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老板虽然懒了点,烦人了点,但他绝对不是什么会犯法的人,我可以保证!警官!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听到这话的谈燚侧头定定的看着平句,随即轻叹了一声:“原来我在你眼里,很懒很烦人吗?”
平句:“……”
平句:“老板!你误会了!”
而且重点是这个吗?
平句内心一阵咆哮。
平句的身后,一个年轻的警官上前一步拽住平句一拉,一个反扣,就将平局压在了桌子上,他微微抬头,露出了一张冷酷又亮眼无比的脸。
苍队呵斥了一声:“小荣,你干什么?!田松,给我把他拉开!”
荣南哼了一声,冷眼看苍队,不顺心的解释了一句:“他妨碍你办公。”
苍队眼角抽搐:“碰了我胳膊就是妨碍我办公了?”
荣南道:“不算吗?”
苍队:“我看你就是诚心想给我找事!”
荣南:“我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
……
谈燚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人,眼底若有所思的同时也饶有兴趣。
最终还是苍队率先累了,他摆了摆手:“行了,你把他给我带回警局,之后这个案子你就不要插手了。”
荣南静了两秒,随即讥嘲的看了眼苍队,拽着谈燚就往外走。
平句抓住了谈燚:“老板!”
荣南不耐烦的回头看了眼:“你还想说什么?”
谈燚轻飘飘的安抚了一句:“别担心,别害怕。”
平句:“……”这怎么可能不害怕啊摔!
最终平句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谈燚消失在车前,握了握拳头,他转头就看到苍队和那剩下的九个警官挨着排查每个房间,连厕所下水道都不放过,仔细程度堪比面对重大型犯。
而谈燚坐上了警车,他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视线看着窗外,翘起了腿。刚才他就发现了,这个人就是电视上那个满脸不耐烦的年轻警官,所以这群警官很有可能是为了昨天的那个案子过来的:“看来你们并没有掌握什么关键证据,不然不会只派你一个人押送我。”
正在开车的荣南面色凝固了一瞬,随即他转头看向谈燚,那眼神很恐怖,就算谈燚没有看荣南也能感觉的到那刺骨的视线。
荣南脸色阴沉:“看你这口气,你似乎跟这案子关系不小。”
谈燚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他脸上看似带着笑意:“我拒绝污蔑,警官先生。”
荣南:“……”
谈燚道:“明确的证据可比主观偏见更重要。”
荣南:“嘴皮子倒是利索。”
谈燚不可否置。
……
将车开到了警局后,荣南带着谈燚来到了审问室。
宽大的房间昏暗,只有面前的方形大桌子上有着一张明亮的台灯,它散发着唯一的光。
侧面是不透视的玻璃墙,谈燚知道玻璃墙后有着一堆警司正彤彤有神的看着他——毕竟电视上都有演审问的流程。
半个小时后,苍队等人姗姗来迟。
苍队问:“问出什么没有?”
被询问的小警员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苍队皱起了眉头:“昨天一点半他在做什么?”
小警官:“他在店内看电视,有店员做证。”
苍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等荣南从室内走出后,他不由得用听取意见的语气问:“你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国王k吗?”
荣南嘴角扬起嗜血的笑,显然神经已经崩到了极致:“毫无疑问,就是他!”
苍队沉默了:“有证据吗?”
荣南重复了一遍:“就是他!”
苍队加重了语气:“我在问你,有证据吗?!”
荣南在苍队变重的语气下稍微恢复了点理智,他刚才在审问谈燚的过程之中简直快被气疯了,这个家伙回答他问题的逻辑完全没有一丁点错误不说,还能时不时的反过来用言语刺激他几句。
除了传闻中的国王k,谁能做到?!
而且……
荣南深吸了一口气,以理智又清晰无比的逻辑开始阐述自己坚持谈燚是国王k的理由:“苍队,你看。”
荣南向苍队指了指坐在里面的谈燚。因为玻璃墙是特质的,所以里面的谈燚看不到他们,而他们却可以看得到谈燚。
此刻荣南正指着谈燚优雅叠起的双腿:“我将他带进车里的时候,他就直接翘起了二郎腿。”荣南额头青筋跳起,“苍队,我问你,你压过的犯人应该不少了,之前你压过的犯人哪一个见到警察淡定的跟没事人一样,哪一个一进警车就翘二郎腿的?!”
荣南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苍队。心理学上说,在处于弱势地位的时候翘起腿的人心理不仅企图心强,野心也强。你瞧,这不是恰好和国王k的人格侧写对上了?”
苍队低头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这个并不能成为证据。”
荣南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道:“你再看现在的他,刚刚面对完审问,他竟然能笑的出来。”
苍队仔细观察了一下,随即疑惑:“他好像没有笑。”
荣南的表情很恐怖:“是啊,他只是一边嘴角上扬。苍队,你知道这在心理学上代表着什么吗?这代表着傲慢。”
苍队:“……”他叹了口气。
荣南道:“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怎么会再被审问完后露出这样一副傲慢的表情。”
苍队眼神复杂:“我一直不明白你一个省厅的高材生,为什么来我们这么个小地方。荣南,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荣南沉默了:“……”
苍队想要掏烟,可是他想起来这是在局里,所以他只是眼睛红了下,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又难看的笑容来:“你是为了国王k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