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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想(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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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长兵

“从瓶子内的残余液体检测到安眠药成分,瓶身上只有钱震和游长兵的指纹。”李星说。

“这么说是游长兵自己藏起来的?”许漾说,“钱震去和离开时监控都能拍到,他没有藏瓶子的时间。”

好像确实只有这种可能,李星问:“可是为什么啊?”

陆诜看着检测报告出神,为什么?可能是游长兵对世间最后的一点善意吧……陆诜问:“游长兵的手机恢复了吗?”

检测报告是苏桐去拿的,他回答:“恢复了,手机摔坏了,里面的数据没问题,这是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还有转账记录和消费记录。”苏桐把一页纸递给陆诜。

陆诜接过来,从这薄薄的一页纸上看到了游长兵的孤独,他如同孤岛一般游离在人世热闹之外。现在人其实不怕孤独,即使一个人在陌生城市还是可以通过手机和家人朋友联系,可以打电话、视频、语音、微信聊天,不管离得多远,依旧能和亲近的人分享喜怒哀乐。而游长兵所有的记录连半页纸都没占满,大部分还是消费记录。

陆诜发现了一条转账记录,几分钟后又被退回来了。

苏桐说:“这个我去银行查了,收款方是他父亲。”游长兵的父母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不肯接受他的钱。

陆诜顿了顿,说:“最好去他服刑的监狱查一下他服刑期间的表现……”

许漾问:“怎么了?”

陆诜说:“或许他和我们以为的不太一样。”游长兵有前科,而且是大多数人所唾弃的前科——孩子都是天使,他却做了亵渎天使的事。所以在评价他时很容易先入为主,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但是人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杀人犯也可能舍己救人,善念如同地火,可能被埋没却不会完全熄灭。

苏桐和罗铭决定跑一趟监狱,刘维鹏他们刑侦大队走访他的工作场所,韩君同若有所思,打算再次尸检,李星也一头扎进鉴证中心,重新梳理带回来的物证。

许漾问陆诜:“你觉得他可能是自杀?”

陆诜点头,“可能性比较大吧…… ”

许漾低头想了想,“他死前在想什么呢?”

“有个人可能比我们都了解他。”陆诜说。

“苏莫?”许漾问。

陆诜点头,“他给游长兵做了几次采访,应该比较了解他的心境。”

许漾当即给苏莫发微信询问情况,苏莫回复:我在机场,2小时后约在上次那家日料店。

许漾回复:好。

许漾和陆诜先到店,俞希今天本来休息,听说后也到店了,“早晨刚到的A5和牛,配上从日本买来的小炉子,中午做个烤肉。”

许漾上下打量着俞希,见他气色还不错,就说:“你做的都好吃,听你安排。”

“那我就自专了啊。”俞希笑着说,“陆教授有没有爱吃的?”

陆诜也说:“听专业人士的安排。”

俞希笑着进厨房做准备了。

许漾坐到陆诜旁边,看了眼厨房小声问:“你觉得他精神状态怎么样?”

陆诜问:“很担心?”

许漾点头,“他重情,总喜欢钻牛角尖。”

陆诜也看向厨房,“没深入交谈过我也说不好,看样子还好。”

许漾叹气,开始伤春悲秋,“你说他,人长得帅,饭做得好吃,又有钱,多少人喜欢他,怎么偏偏就是个情痴呢?”

陆诜说:“可他要是个冷酷无情的,你应该也不会拿他当朋友。”

这倒也是,虽说多情命苦,可是真要是那无情的人,恐怕也没人敢和他深交,许漾叹气,“我只是希望他能看开些,如果真的没有缘分还是趁早忘了吧,命中注定的事何必强求。”

陆诜淡淡地笑了笑,谁又知道他感情上的波折不是命中注定呢?有的坚守注定一场空,而有的人却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是有天他和许漾分开了…… 当然,他会尽力避免有那么一天,如果实在是避不开,他可能也会选择等待,不管多久。

苏莫准时到来,还带来了大明星褚临川。

许漾和陆诜许久没见褚临川了,一见面,许漾就喊:“哟,我们褚大明星终于下凡了!”

褚临川大大咧咧,“可不是,仙露喝多了没意思。”

许漾看着他,这不仅是名气大了,脸皮似乎也厚了啊?

褚临川确实很出名了,比庄影帝名气还大,庄遥每年都有部口碑不错的作品,可是本人很少参加活动,再加上戚云嶠刻意地保护,没作品时几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褚临川就不一样了,三天两头挂在热搜榜。

褚临川看了陆诜一眼,又悄悄拿出手机从屏幕上看了看自己。苏莫一看就知道他的想法,“行了,你天生丽质别比了。”

褚临川撇嘴,“我注意形象不行啊?”

苏莫太了解他了,肯定是看到陆诜又开始有容颜焦虑了。

他也就别扭了一秒钟,又凑近了问陆诜,“你平时用什么护肤品?”

陆诜为难道:“我不怎么用那些。”

“靠!”感情人家真的是天生丽质,褚临川独自流泪。

褚临川太好完了,每次见面总忍不住逗逗他,陆诜欣赏完他的表情,“开玩笑的,我也用,他给我买的,你问他。”陆诜看着许漾说。

褚临川眼睛发亮地看着许漾。

许漾详细给他讲了,没忍住问:“你这颜值在娱乐圈也算是称霸了吧,还有容颜焦虑?”

“你不懂。”褚临川十分有美少男的自觉,“这娱乐圈好看的人就像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哪有个尽头啊,我可不能骄傲。”

苏莫为这事气得要死,“你有完没完,我就跟人讲了会儿戏。”

褚临川小声说:“你咋不给我讲戏呢?”就十分委屈。

许漾和陆诜对视一眼,默默围观两人打情骂俏。

苏莫:“你现在都是大前辈了,还需要谁讲戏?”

褚临川一听更生气,“看吧,在飞机上你还说我不老,现在都喊我前辈了,人家还没上大学,自然比我水灵了。我回去敷个几十张面膜,一样的水嫩。”

苏莫瞅了他一眼,“几十张面膜?那都秃噜皮了吧?”

褚临川委屈死了,总共在剧组待一天,还给别人讲了半天戏,现在还不安慰他。

苏莫看他耷拉着眉毛又心软,“我错了,我不该跟他讲那么久的戏。”

褚临川生气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十分好哄,“好吧,我原谅你了。”

“那下次这种事怎么办呢?”苏莫问,“导演安排的,又推不了?”

褚临川早就想好了,“你给我讲,我给他讲。”

苏莫摸了摸他的头发,“行。”

许漾笑道:“你俩生气怎么跟闹着玩儿似的?”

褚临川说:“我们才没生气。”

许漾点头,“对,你只是想要人哄了。”

褚临川笑着看向苏莫,眼里满是甜蜜,“我们家苏老师最好了。”

苏莫笑着回视,耳尖却悄悄染上红色。

“你这个自带热搜体质的男人来这里不会被拍到吧?”许漾不放心地问。

说起这个褚临川也有些烦,“唉,我可太难了。”

苏莫安慰他,“你现在还在上升期,多点曝光好。”

“我想靠作品说话。”褚临川趴桌子上,“什么时候才能像庄老师那样啊。”

苏莫顺毛,“你大学都还没毕业,就想成影帝啦?你让别的影帝情何以堪呀。”

也是,褚临川有被安慰到,“那我再等两年吧。”说完又含情脉脉地看着苏莫,“就是要辛苦你等我了,我都没太多时间陪你。”

说真的,说这句话你不心慌吗?苏莫吐槽。褚临川拍戏的时间是多,可是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剧组陪他,他职业自由,只要有部电脑在哪里都能工作,而且见识不同的人还有助于他的人物塑造。

苏莫咳了咳,“说正事吧。”

许漾笑道:“光看你俩就挺有意思,正事也不怎么着急。”

苏莫不好意思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陆诜说:“还是先说正事吧,待会儿有上好的牛肉,说完了好吃饭。”

苏莫点头,问:“你们想了解什么?”

许漾看向陆诜,陆诜说:“从你的立场来看,游长兵是什么样的人。”

苏莫放下茶杯,垂眸想了一会儿,“我对他的看法可能和你们不一样。”

陆诜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第一次和他见面不算愉快,主要原因在我,我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觉得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甚至不敢和他约在家里,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公共地方,隔壁有两个临川的保镖,说一句视他为洪水猛兽也不为过。渐渐地他给我的印象在变好,曾经的坏事他也承认了,而且已经付出了代价接受了惩罚,他心怀愧疚且希望能改过自新。他说他在狱中深刻地反省过了,他恨那个陷害他的学生,可是他不该对无辜的孩子报复。他希望出狱以后能够从新开始。”

“可是这个社会对有前科的人包容度太低了,他有本科学历,却连培训班的兼职都找不到,因为他有前科。无奈之下,他选择了做装修,贴砖的技术还是在监狱里学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未来没有任何希望。他说当他兜里揣着800块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敢乱花一分钱,晚上只能睡在桥洞或者找个公共厕所凑合一晚,那时他绝望地想自杀,可是他知道他不可以,他家里还有父母,他不能让他们老无所依。”

“就这样,他靠着800块和在监狱学的贴砖技术在这里扎了根,有了一个落脚点,虽然条件很差,可是总归不至于风餐露宿,不会在夜里担心自己被冻死。有一个 ‘家’,有一份工作,他以为他终于能重新开始了,但是完全不行。他不敢和人深交,生怕这个地方的人知道他的往事,他依旧游离在人群外,热闹是别人的,他只有无尽的孤独和绝望。从前的家人和朋友都已经断了联系,他说他越来越频繁地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还要活着。”

陆诜从苏莫的叙述里感受到了深深的厌世感,游长兵期望的并不是苟活,而他之所以还没选择自杀,可能是为了…… 那个和他断绝关系的人。

“上次我们说到有人跟踪他的话题,其实他当时讲这件事的时候表情很奇怪,我总觉得他很可能知道跟踪他的是谁。”苏莫叹气,“我以为他不想讲,所以也没追问。”

陆诜问:“他和你讲过他的父母么?”

苏莫缓缓摇头,“只是简单地提过,说他对不起他爸妈的教育,给他们丢脸了。我问他出狱后有没有和父母联系,他摇头说 ‘不联系对他们比较好。’”

褚临川本来捧着手机在打游戏,闻言抬头说:“怎么可能,爸妈就是可能会打你骂你但是绝对不会抛弃你啊。”

三个成年人坐一旁苦笑,蜜罐子里长大的小王子没见识过人间疾苦,不知道这世间有形形色色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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