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敏和刘素失踪的地方离文玩街很近。文玩街就属于美术学院商业街的一部分，到美术学院也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
“这么看来居燕、黄敏和刘素三人都是在文玩街附近失踪的啊。”许漾说。
“难道真和朱芷梦有关？”李星问。
受害人成了加害人，大家心情都比较沉重。
许漾问苏桐：“当时有没有详细调查文玩街商户。”
苏桐回答：“那一片的商户都有走访，没有怀疑对象。十几岁的女生失踪，没发现尸体，失踪的女孩子和家属也有没有仇人，所以当时主要的侦查方向是诱拐，怀疑是随机作案，两起案子也没有被联系在一起，在当时看来确实没有并案条件。”
“朱芷梦被关了2年多，这两个女孩儿会不会也没死，只是被关起来了？”郑柠问。
这个问题没人可以回答，更怕回答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许漾皱眉想了会儿，“还是请家属来一次吧，细节问题必须听他们再讲一遍，再就是当时的办案人员，可能有些没证据的线索没写在卷宗里。”
郑柠回答：“家属已经来了，他们听说市局要重查案子，接到电话就赶来了。”
哪怕已经过了一年多，家属还是没有放弃，在等孩子回家。
会议室里安静地能听见呼吸声，两对夫妻都低着头，彼此间没有交谈。听到脚步声时又同时看往门外，眼里依稀有些光芒。
许漾脚步一顿，被微弱的光芒刺痛。一线希望——这种感觉他懂，被命运推下悬崖，不死心地死死拽住最后一根藤蔓。可是很多时候命运就是这么蛮不讲理，当你拼命顺着藤蔓往上爬，才发现上面不是什么平地，而是另一个深渊。
陆诜在身后轻轻扶了许漾一下，许漾走进去，拉开椅子坐下，“谁是黄敏的父母？”
右手边的夫妻答应。
许漾看向左边的夫妻，“你们是刘素的父母吧？”
刘素的爸妈迫不及待地问：“是有线索了吗，能找到我女儿了吗？”
许漾：“我们还在侦查中，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们配合，时间比较久了，希望你们尽可能地回忆，这对案子非常重要。”
黄敏的妈妈说：“你们直接问吧，我每天都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生怕忘了任何一个细节。”
刘素的妈妈也点头。
许漾看向刘素的父母说：“那麻烦二位跟我们同事去旁边办公室吧，我们需要分开问话。”
刘素的爸妈跟着苏桐去了旁边的房间。
许漾看向黄敏的爸妈，“黄敏一周补几次课？”
“4次，周六周日全天，周二周四晚上。”
“她晚上下课都是自己回家吗？”
“对，我和他爸都在医院工作，平时很忙，所以小敏从小就很独立。”黄敏的妈妈没忍住抹了一把眼泪，“补课的地方离家也不远，出租车起步价。她一般9点下课，9点半就能到家，到家后在我们家庭群里发个消息我和她爸就放心了。”
“她的画材都是自己买的吗？有没有常去的店？”
“对，这些都是她自己一手张罗的。具体哪家店我不太清楚，但是她确实是每次都在同一家店买的东西。她还说过老板长得特别漂亮，气质很好，每次都把好的东西留给她。我当时还笑她说这都是老板的套路。”黄敏的妈妈问，“那家店有问题吗？”
许漾摇头，“我们需要确定她常去的地方。”
黄敏的爸爸突然发怒，“就这几个问题你们翻来覆去地问，结果呢，我们一遍一遍一遍地回答，没有任何结果！能不能考虑我们做父母的感受。”
许漾和陆诜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他发完脾气。
黄敏的妈妈哽咽，“对不起，他不是冲你们，只是……只是……”
许漾说：“我们理解，不过这些细节非常重要，还请两位多加配合。”
黄敏的妈妈点头，“后来我们自己也去找过，因为小敏的同学说她去买画材了。可是那边有十几家卖画材的店，看店的女人居多，我们一家一家去问过、求过，都说对小敏没印象。他们顾客以学生为主，人来人往的也记不住谁是谁。”
陆诜问：“你们亲子关系怎么样？”
“很好，我们没时间陪她，但是她很理解我们。”
“平时会聊天吗？”
“会。”
“她回家应该给你们讲过在学校的趣事，今天画的什么主题，班上有什么有趣的同学，附近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好玩的。”
黄敏的妈妈想起来，“她有说过那里有家酱肉饼特别好吃，还说有家店有很多鸟，会学狗叫。”
许漾和陆诜对视，应该是文玩街那家店。
黄敏的爸爸也想起来一件事，“她之前有说那边有家书店，里面卖了很多外面买不到的艺术书籍，还可以随便取阅。”
陆诜问：“黄敏平时用香水吗？”
她妈妈摇头。
“那你在她身上闻到过香味吗？”
她妈妈皱眉想了一会儿点头。
陆诜站起来走到黄妈妈身边，“是我身上这种味道吗？”
黄妈妈稍微靠近闻了闻，点点头又摇头，“很像，但是好像有点区别。”
朱芷梦店里也用的沉香，不像陆诜用得这种纯粹，是几种香料的混合，点得很浓，在店里呆的时间久了容易沾染上味道。
“为什么问这些问题，你们是不是有线索了？”黄妈妈眼里饱含泪水，“求求你们了，是不是能找到小敏了？”
许漾微叹气，“黄敏，可能不是被拐卖了，而是卷入了另一起案子…… ”
“什……什么案子？”
尽管许漾多次强调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证明黄敏和这次的案子有关，可是光这个可能性就让父母难以承受，即使被拐卖了至少性命无忧，可是，如果和这次的案子有关，说不定已经……强撑着的那根弦突然断裂，会议室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哭声。
旁边的办公室也传来哭声，刘素的父母应该也得到通知了。
刘素的网友叫钱密，现在是美术学院大三的学生。对警方的传唤非常不满，“你们警察到底知不知道流言能害死人？我大三了，还要考研，能不能不要因为那件事总找我，去年就因为那件事，本来该属于我的奖学金被取消了。网友见面而已，不很正常吗？也证明我没有作案时间了，还不能还我清白？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性命攸关，希望你能配合。”
钱密冷笑，“对，她的命是命，我的命是草，我的未来反正和你们不相干，奖学金取消和你们无关，考研失败也和你们无关，你们是伟大的正义的化身。”
许漾不管他的冷嘲热讽，“我接下的话很关键，希望你认真听。监控显示，你们9点43分离开饭店，你等她上出租车以后再回学校，在校门口碰到了你同学，你们一起去的图书馆，图书馆监控显示你们是10点02分到的，这个时间没问题吧？”
“对，从饭馆到图书馆走路需要15分钟，那天我和朋友一起回的图书馆，路上走的比较慢，需要的时间可能更多。总共就19分钟，我能对她做什么？”钱密质问。
许漾：“你真的看着她上的出租车？”
“对！”钱密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们在哪个位置打的车？”许漾问。
“就饭店门口。”
“饭店门口是个斑马线，前面有违章监控，这个监控当时警方也查了，并没有看到你们的身影。”
“那可能是那里等车的人多，就往前面走了一段吧？时间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当时你也说记不清了，说自己没注意，现在又说时间太久，到底是因为什么？”
钱密有些生气，“记不清就是记不清了，我当时又不知道她会出事，我要知道根本不会和她见面。怎么，就因为我不能给你们提供线索，你们就要给我定罪？”他指着自己的头说，“这是脑子，是人脑，不是监控，不是相机，不可能什么都记得。”
“钱密，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看着刘素坐出租车走的吗？”
“是啊，是啊，是啊！”钱密彻底被激怒，拍着桌子吼道。
“你知不知道9点40几这个时间段，很难打车？”
钱密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那个时间段，刚好是你们学校晚自习下课时间，附近的补习班也正好结束，打车的人都排队等车。而且，出租车司机10点就要交班，他们只载顺路的。”
“可……可能凑巧呢，可能就刚好碰到了呢？”钱密结结巴巴解释。
“你自己信吗？”许漾面无表情地问，“如果你真的陪她等车了，19分钟肯定是不够的。”
钱密低头沉默。
“你的证词会影响我们查案的方向，我希望你能说实话。”许漾抽出几张照片摆桌子上，是受害者居燕的尸检照，“你看，这是前几天被抛尸菜市场的受害者，我们怀疑刘素也被卷入了同一个案子。”
钱密看了一眼就转开视线。
“你给我好好看着！”许漾厉声说，“还记得刘素吗？她年轻、可爱、漂亮，性格也非常活泼，她已经被抓走10个月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她，可能被坏人囚禁了10个月，也可能已经被害了，就像这个受害者一样，她爸妈还在苦苦等她回家。”
钱密双手撑着头，在挣扎。
“因为你一句证词，调查焦点一直集中在出租车上，传唤了30几辆出租车，没有任何线索。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有没有亲眼见她坐出租车离开。”
“……”
“钱密！”许漾猛地拍桌子，“一条人命在你那里就一文不值？”
钱密痛苦地揪着头发，终于承认，“吃完饭，我们就分开了……警察找到我的时候，我害怕，我怕负责，不自觉地撒了谎。”
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又怎么可能达到终点呢。
许漾缓缓地、轻轻地叹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他看向陆诜，接下来你问吧。
陆诜点头，“吃完饭后，你本来打算要送她走后再回学校的是吗？至少也这样想过。”
钱密急切地说：“我本来是要送她上车的，可是一出来她又说要去买东西。那时是考试周，图书馆10点20分就关门，我的书包还在图书馆放着，觉得时间有些紧……当时外面还很多人，我想着也没什么问题，就直接回学校了。”
“她有没有说要买什么？”
“宣纸，吃饭时她就说她在学国画，家里的宣纸都用完了，还让我给她介绍哪里卖的好。”
“你介绍的哪家？”
“我很少用到宣纸，也不太清楚，就说文玩街那边有几家卖的还可以，我想她应该去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