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
不久,几个警察从巷子里出来,头上戴着蓝色的头套,脚上的鞋套也是同一个颜色,抬着黑色的袋子上车。许漾远远地看了一眼,知道袋子里装的是死者。
他转头看向陆诜,今天是没办法了,“回吧?”
陆诜点点头。
许漾刚拉开车门,听到有人在喊“老许!”
他回头,一个警察大步朝他走过来,“嘿,就知道是你。”说话的人叫刘维鹏。
“这是你们辖区?”许漾问。
“是啊!”刘维鹏看到站在车另一边的陆诜,“陆教授是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一表人材啊。”刘维鹏大步走过去朝陆诜伸手。
陆诜笑着和他握了握手,“你好。”
刘维鹏自我介绍道:“我叫刘维鹏,是悦山刑侦大队大队长,和老许是培训时认识的,我们还一起进山抓过人!”
许漾在一旁补充道:“老刘以前是省队的运动员,短跑拿过国家二等奖,非常厉害。”
刘维鹏摸摸头,“嗨,我就是跑步还行,不像你们搞学术的,脑子好。”
“您刘队的英雄事迹那可是数都数不过来。”许漾对陆诜说,“有次我们一起去吃烧烤,碰到个扒手,他就去追,像猫遛老鼠似的,就是不肯把人逮住,把那扒手累得半死,最后蹲地上求饶不跑了。”
刘维鹏说:“这不是得让他长记性吗,那些人都是惯偷,进个拘留所跟进宾馆度假似的,压根儿不当回事。”
陆诜觉得许漾的同事都很有意思。
“对了,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刘维鹏问。
许漾说:“之前有个案子的受害人住这里,陆教授来做个心理咨询。”
刘维鹏敬佩地看向陆诜,“我早就听说市局搞了心理咨询中心,一直没空去,说真的,这个咨询中心办的太好了,我们案子查完了就完了,那些受害人呢,受害人家属呢,只留下无处碰撞的愤怒和伤痕。 ”刘维鹏连连摇头。
许漾也赞同地点头,“你们这案子怎么回事?”
刘维鹏摇头,“暂时还不清楚,老城区的案子最难破,监控少,人员流动性大,像这栋楼,别说监控了,楼梯间的灯都是坏的,一进去乌漆麻黑。”
“是被人打死的?”许漾问。
“不是。”刘维鹏朝周围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后说,“法医初步判断是窒息死,头上的伤是死后造成的。”
“听着像是泄愤。”许漾说。
刘维鹏点头,“我觉得也像,很大可能是寻仇。”小孩子能有什么血海深仇?可他父母有啊。有些人欺软怕硬,只敢找孩子报复。
“行吧,你先忙,我们先回了。”许漾说。
“着什么急啊,上级机关的领导来指导指导工作呗!”
“滚!”许漾打了他一拳。
刘维鹏笑了会儿,“说真的,你们这次办的案子,漂亮!”他竖着大拇指说。谢氏在江城扎根十几年,被特案组连根拔起,确实不得不服。
路上陆诜说:“你这些朋友都还挺有意思的!”
“哪儿有意思了?”许漾惊奇地问。
“不是只拿工作当养家糊口的工具,是真的有使命感。”陆诜说道。
“那倒是,就是一个个在外操不尽的心,在家反而失职了。”许漾轻轻叹了口气,“这个老刘,天天忙工作,他老婆实在是过不了丧偶式生活,去年夫妻俩办了离婚,孩子归老婆。”
陆诜握住他的手,“许组长放心忙,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许漾大笑,“我们俩明明就是你更忙。”
“那许组长会和我离婚吗?”陆诜眨眨眼睛,看着十分无辜。
许漾受不了,“这么好的爱人弄丢了去哪儿找?我才不会这么傻呢!”
昏黄的灯光撒下一片静谧,悄悄裹紧了车内爱侣间的欢声笑语。
回到家,门口堆了不少快递,十几个箱子,全是许漾这几天买的。陆诜低头看了眼自己提着的大包小包,又看看许漾。许漾开了门,解释说:“这不是这几天有活动吗?”
陆诜无奈地摇摇头,任劳任怨地帮忙搬进来。
许漾直接坐在地上开箱,陆诜问他要喝什么。“来杯奶茶吧,你做的。”
“这么晚喝奶茶还睡不睡了?”
许漾埋头和快递箱斗争,“我想喝。”
陆诜给他递了把剪刀过去,想着反正休息,偶尔一次也没什么。不过最后还是选了一盒不含□□的天街路易博士茶,喝了也不会影响睡眠。
没多久许漾兴冲冲地跑进厨房,“快试试。”
三条围裙,款式倒没什么特别,只是前面都画着很可爱的卡通动物,让陆诜觉得有点……娘。
他有些为难,倒不是觉得男生就不能用可爱的东西,就是觉得不是自己的风格。
“试试。”许漾眼里含笑。
陆诜叹气,“怎么突然买这么可爱的围裙。”
许漾说:“看着好看就买了。”
嗯,还好,没什么特别的喜好,陆诜在心里暗暗感叹,还是接过围裙放身前比试了一下。
许漾眼睛一亮,“太好看了!你穿上,我拍个照。”
陆诜冷静地说:“明天再拍,锅里还煮着奶茶。”
“好吧!”许漾放下手机,想着天长地久,不着急这一时。
快递箱中间掺了一个信封,许漾疑惑地拿起来,寄信地址是福利院。
“陆诜,你来。”
陆诜把两杯奶茶放餐桌上,“过来喝茶。”
许漾把信递给他,自己去洗手。
然后两人并排坐在桌子边看信,里面有五页纸,三种不同的笔迹。第一页是院长写的,说他们资助的两个孩子前两天小升初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特写信来报。
后面的四页信纸分别是两个孩子写的。主要内容一是表达想念,二是表达感谢,三是汇报了自己的成绩,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来看我们。
这两个孩子身体上都有些缺陷,最开始成绩很差,福利院的老师也觉得他们学不学都无所谓,可能是不忍心高要求,也可能是觉得福利院的残疾孩子成绩再好也没用。
可是陆诜不这么想,他问小朋友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他说“身体健全的人尚且那么努力,你们只有比他们更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当时院长其实有些微辞,她觉得这些孩子本身就特殊,不应该再额外施加压力。
陆诜问:“福利院只管他们到成年,那之后的人生呢?”之后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不可能永远依靠别人的同情,只有给自己赋能,才能自由生存在天地间。
许漾看完信很感动,也很惊讶,“数学居然能考满分!”
陆诜说:“这个孩子在数学上有天赋,小学还拿过奥数竞赛一等奖,看他以后的发展吧,过几天去找院长商量一下,可以报个竞赛班,以后走竞赛的路也行。”
许漾从小到大数学就没得过满分,“专门学数学?那还不得无聊死了。”
陆诜好笑地刮了下他鼻子,“有人喜欢呢。”
许漾仔细把信收好,“怎么说呢,还挺有成就的。”
陆诜看着他把信放进抽屉里的盒子,“做善事并不一定要得到回报,因为这只是简单的个人选择,是个人修炼。可偶尔得到一些回应,也确实是生活中的点缀。”
……
有的人很幸运,在幼时就知道好的生活要靠自己争取的道理,而有的人一直在经历失望,却从未想过改变。
马锐的妈妈叫匡丹丹,经营一家面馆,爸爸叫马坤,以前在市园林上班,后来身体不好就辞职了,一直赋闲在家。
马锐早早地就回了房间。
匡丹丹坐在沙发上,犹豫着开口,“今天有位心理学家来店里了……”
果然,马坤一听火冒三丈,“说了多少遍了,他们来了就轰走。”
“可是我觉得小锐最近不太对劲…… ”
“你懂个屁,你懂个屁…… ”马坤突然站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在客厅里来回走动,“那群贱人居然瞧不起我,贱人,贱人,你懂个屁……”
匡丹丹痛苦地捂住脸,又开始了。
她站起来打算去看看儿子的情况,毫无意外门被反锁了,她敲了两遍门,里面毫无反应,她叹口气,看着客厅里暴怒的丈夫,失望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关上门,隔绝外面的一切。好像只要看不到所有问题就不存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