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楼
小朋友的世界里好和坏都很纯粹——对我好就是好,对我不好就是坏。钱疯子每日无所事事,还喜欢小偷小摸,周围邻居烦他到不行,明明精神正常却叫他钱疯子。可是也有不少人说钱疯子对孩子很好,经常看到他带着一群小孩儿疯玩。
许漾问完问题看向陆诜,你有什么要问的么?
陆诜问王浩博,“锐哥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王浩博茫然地摇头,“没呀。”
陆诜又问:“那你们平时喜欢玩什么游戏?嗯……奥特曼?”
许漾闷笑,陆诜的童年枯燥无味,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知道奥特曼还是之前两人一起看了。不过陆诜对剧情的逻辑性颇有微词,全程都在问为什么打怪兽每次都要经历三档才行。
“玩啊,不过我们经常玩超人,变形金刚,还有赛车。”王浩博说,“最近还玩外星人。”
“外星人?”
“嗯,就是假装有外星人来地球抓小孩儿,锐哥喜欢玩这个,每次都说有外星人来了,然后带着我们躲起来。”王浩博说。
“那你们一般都躲在哪里?”
王浩博拿出一包辣条撕开,边吃边说:“就楼下呀,还有公园里。”
……
许漾走前面,回头见陆诜脸色有些沉重,他回想了一遍刚才的谈话,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怎么了?”
陆诜笑了下,“没事,想事出神了。”
许漾伸手过去,“那要牵手吗?一脸魂不守舍真怕你摔倒。”脸上带着戏谑。
陆诜眨眨眼捏住他的手,“小漾哥哥牵。”
许漾心里一跳,他夸张地摸了摸胸口,“哎哟,是心动的感觉。”
陆诜刚想走近些调戏两句,楼下的房门被打开,出来一个中年人,回头看了他俩一会儿才离开。
许漾说:“感觉这哥们儿把我们当变态了。”
陆诜说:“没事儿,我陪你。”
许漾回头,“我才不要当变态。”
陆诜:“那我们就不是。”
两人相视一笑,这都什么对话,太无聊了。
许漾给韩君同打电话,传来的声音却不是冰冷毫无感情的,语速比平时快一些,许漾立即觉察到不对劲儿,“怎么了?”
韩君同说:“曹琦的舅舅在门口把周波打了。”
许漾顿住脚步,“什么玩意儿?”
“周波早晨骑着电动车上班在门口被拦住了,他有点社恐,遇到生人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几句话来,对方等了好几天也上火,一来二去就上手了。”韩君同说。
“这群傻逼,打成什么样了?”许漾问。
“还行,就是摔倒的时候碰到路沿,额头破了,没受大伤。”
许漾上火道:“既然门口等着不舒服,就抓到拘留所等着吧,等他出来的时候案子差不多也破了。”
郑柠也在旁边,“老大,每个月拿这两个歪瓜裂枣还要被人打,你说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看不起这两个歪瓜裂枣那这个月工资给我吧,做自己的事!”许漾丢下这句就挂了电话。
陆诜捏捏他的手,“不要让别人犯的错来惩罚你。”
许漾撇嘴,“生气。”
“好啦,不气不气,生气伤肝伤胃伤肾。”陆诜轻轻捋着他后背说。
许漾当即不气了,伤啥不能伤肾啊。
“你不气吗?”许漾回头问。
陆诜:“那倒不是,不过你生气了我就不生了,总要留一个安慰的人吧。”
许漾笑了,“还挺有道理。”
他喜欢陆诜在身边的感觉,让人安心和冷静。
“唉,刚刚忘了问尸检的情况了。”许漾叹气。
“再问就好了。”陆诜说,“不然回去一趟?看一看伤者怎么样了。”
许漾点头,启动车后又说:“被打的是你小粉丝哟。”
“打我粉丝,我让他不得好死。”陆诜干巴巴地说。
许漾要笑死,“你干嘛!”
“我以为你想我这么配合呢。”陆诜说。
许漾知道陆诜是专门在逗自己,心情也放松不少,“差点忘了,昨天还答应让你给周波看看呢。”
陆诜:“看什么?”
“他社恐吧,见到生人就说不出话来。”许漾又描述了一下昨天周波的表现。
“嗯,社交焦虑障碍,没什么大问题。”陆诜淡淡道。
周波在医院里,病房外有不少人,看见许漾和陆诜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许漾站门口小声问:“没事吧?”
“没有,不过怎么说都磕到了头,检查一下才放心。”
“对,确实。”许漾点头。
很多人出事都是疏忽大意造成的,明明磕着了脑袋,当时感觉自己没事,死活不肯去医院检查,结果却因为内出血不治而亡。所以,检查一下总没错。
刘维鹏也在,回头说:“来啦。”
许漾点头,问周波,“没事吧?”
周波飞快地看了陆诜一眼,轻轻摇头。
许漾说:“今天把陆教授给你带来了,顺便让他给你看看?”
周波眼里闪过惊喜。
陆诜笑笑,“那麻烦大家先出去一下。”
刘维鹏又回头瞄了一眼,被许漾强行拉走,“尊重别人隐私。”
“啧!”刘维鹏说,“我就好奇心理学是怎么治病的。”
“那你回去看电视。”许漾说。
“打人的怎么处理的?”许漾问。
刘维鹏:“还能怎么处理,袭警,拘留呗。”
许漾点头,“嗯。”
“这都什么事,小周刚来就被打,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刘维鹏有些担忧。
许漾白了他一眼,“你瞧不起谁呢,我们陆教授治过的人还会有心理阴影?”
“……”刘维鹏默默比了个大拇指,你厉害。
“对了,快递那边查了吗?”许漾问。
刘维鹏点头,“这边大大小小的快递点我们都跑了,都说最近没有派送过氦气罐。”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陆诜开门出来,“好了。”
“好了?”许漾和刘维鹏都张着嘴看着他,“怎么好了?”
陆诜说:“他就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有些社交焦虑,没大事,以后慢慢就能恢复了。”
刘维鹏不信,跑到病房去一看,周波眼里亮晶晶的,视线也不像之前那样回避了。
许漾也在门口看见了,结结巴巴地问陆诜,“你……你……你对他做什么了?”
陆诜神秘地说:“你猜?”
许漾:“…… ”
陆诜:“就简单的暗示而已,正好他以前听过我的讲座,又比较信任我,正面的暗示很容易。”
许漾好奇死了,“怎么做,我也想学!”
陆诜笑笑,“回家了我教你。”
许漾连连点头,这要学会了以后审讯的时候得多简单。
陆诜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地摇头。先不说审讯时使用暗示合不合规,暗示需要对方高度配合,嫌疑人能这么配合么?
韩君同又打电话来,“刚刚忘记说正事了,尸检有新线索,你们回来看一眼。”
“好。”
许漾和陆诜又赶到悦山刑侦大队。
“死者生前出现了脱水症状,他穿的衣服也能侧面证实。”韩君同把证物袋里装的衣服递给许漾。
一件宝蓝色的短袖,上面有很多白色的痕迹,袋子里也沾着白色颗粒物,许漾说:“这是……汗渍?”
“对。”韩君同推了下眼镜,“再看这两张照片,这是法医当时拍的死者背部和臀部。”
有些点状的紫红色痕迹,“怎么弄的?”
“怀疑是靠在什么上面弄出来的。”韩君同说。
许漾皱眉,这怎么弄出来的?
陆诜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韩君同,“洗衣机?”
韩君同笑了下,“我找了很多窒息死的案例,其中就有因为被误锁在洗衣机内窒息死的。现在天气热,如果洗衣机在阳台上,里面温度可达四五十度。小孩子在里面很快就会昏迷,时间久了就会因缺氧而死。”
许漾给刘维鹏打电话。刘维鹏那边说:“正好要给你打电话,游长兵死了。”
“死了?”许漾眉头紧皱,“怎么死的?”
“坠楼,我还在路上,你们抓紧时间过来吧。”
现场已经被封锁了,封锁线外围了很多人。
许漾走在最前面,“让让,让让啊,警察办案。”好容易挤进去,刘维鹏摇头,“没气儿了。”
游长兵呈一个很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眼镜的命运和它主人一样,躺在尸体几步远的地方,一边的镜片碎了,镜框摔变了形。
许漾走近看了一眼,浓重的血腥味里还夹杂着些许酒味,他眉头微皱,难道喝酒了?他对韩法医说,“这里交给你了。”转身上楼。
老式居民楼,一梯三户,楼道里没灯,一进去伸手不见五指,许漾顿住脚步,等眼睛适应光亮后掏出手机调出手电筒说:“太黑,小心点。”
楼梯很窄,成年人并排走都难,铁质的栏杆生了一层又一层的锈。
居民楼高六层,游长兵住楼顶违章搭建的板房里。楼梯口一上去,顶楼外延的栏杆只到成年人腰部,站在边上非常吓人。有恐高症的说不定直接就翻下去了。
许漾:“操,这谁设计的,太危险了吧。”
蹲在地上取证的警察答:“这边老房子很多这样的,这还是九十年代建的吧,也没人管。”
许漾也有些恐高,他靠着最里面走,陆诜走他左边,他紧张地抓着陆诜的手,“你别太靠边了。”
“没事,看前面。”陆诜说。
许漾看着前面,果然好了不少。
楼梯口往右走就是游长兵住的地方,一个单人间,里面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对面是一张桌子,右边放着一个老式衣柜,以前家里自己找木工做的那种,刷的朱红色的漆,不过已经脱落得差不多看不出本色了。柜子上面挂着个老式空调,颜色都变黄了。房间最中间摆着一个立式风扇。
房间里温度极高,本身就在顶楼,周围没有遮挡物,再加上就是薄薄的板子搭的顶,没有丝毫地隔温作用。许漾一进屋就感觉呼吸不顺畅,空气里的氧气好像都被高温烤没了。
“这怎么住人?”许漾嘟囔道。
他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游长兵比较爱干净,床上的被子铺得平整,衣柜里的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水泥地面很干净,没有杂物,垃圾桶里也没什么垃圾,应该每天都把垃圾带出去扔了。房间里温度这么高,放一天估计也该长虫子了。
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外卖盒和两个啤酒瓶,空的,可能是中午吃饭时喝的。
刘维鹏也看到了桌子上的啤酒瓶,“中午喝多了,没站稳摔下去了?”
许漾没说话,转身出去往前走,旁边就是洗手间,很小,四平米不到的样子,厕所里绷了几根绳子,上面晾着衣服。
这一会儿许漾已经出了一身的汗,陆诜递给他一张手帕,他接过来随便擦了擦了,“游长兵是在那个位置摔下去的。”许漾指了指楼梯口。
刘维鹏探头看了下跌落点,点头。
“他可能是吃完饭去上班,头晕就摔下去了。”许漾说。
刘维鹏还是点头。
“可是外卖盒没带走。”许漾说。
刘维鹏是个大老粗,也是典型的男人,生活里粗枝大叶,不觉得不扔外卖盒算什么大事。
许漾无语地看着他。
陆诜帮着补充,“房间里收拾得很整齐,垃圾桶里没什么垃圾,说明游长兵平时是比较爱干净的人,吃完饭肯定会顺便把外卖盒带走。”
“万一他忘了呢?很正常吧。”刘维鹏看向身后的两个兄弟,那俩人也点头。
许漾被热得有些烦躁,“不可能,这上面温度这么高,他不及时扔垃圾回来满屋子的馊味儿怎么住人,可能还会长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