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罪恶的土壤,权利是这土壤上的一棵大树。强权,吸收了地底下的血肉作为养分,那血肉属于被压迫的弱者,属于你、属于我、属于可能的任何人……”
一间老屋子里,楼顶的书房有一扇巨大的窗户,窗户外是种植着大片藤本蔷薇的阳台,窗框框着外面的景色,像是框住了一幅画。窗户下,书房里,是一张檀木书桌,桌上点着檀香,泡着茶,古香古色。
一人坐在书桌前,用钢笔在一本厚本子上快速地写下一段又一段话。写累了,那人便站起来,端起茶盏,赏窗外的蔷薇。
厚本子被那人合了起来,只见封面上赫然写了两个大字,像是书名,叫做《黑影》。
——————————————
刑警大队,法医室。
白离云穿着解刨服,正在冷冰冰地向林子川报告刘墨的尸检情况:
“刘墨,26岁,男,死亡原因是一次性服用大量水银,导致急性汞中毒。”
“在刘墨的死亡现场发现了16支打破的体温计,体温计里的水银被取走了。”林子川说。
“这不就对上了吗?16支体温计的水银,足以达到一个成年人的致死量了。”
“现场很凌乱,椅子翻倒在地上。有没有可能曾经发生过打斗,刘墨是被人强行灌下水银的,刘墨不想死,拼命挣扎。”
“我在尸检的时候也发现了尸体上的淤青,但这些不一定是跟人打斗所致。要知道,急性汞中毒的症状包括情绪激动、烦躁不安和精神失常,他有可能死前发了疯,自己撞伤的。”
“我一直在想,如果是刘墨杀害了苏晓兰,刘墨所使用的塑料袋、发带、水果刀等凶器为什么都没有带离现场?或许考虑到沾了血的水果刀带出去反而更难处理,既然没留指纹不如就留在现场,那发带和塑料袋这种容易处理的,为什么不带走?为什么水果刀上没留下指纹,塑料袋和发带上却留了那么明显的指纹?我认为,30号晚刘墨确实去了苏晓兰家,也确实使用塑料袋和发带导致苏晓兰窒息昏迷,但他没有打算杀苏晓兰,他随意地把塑料袋和发带留在现场,是因为确认了苏晓兰只是昏迷,没有死亡,既然没杀人那就没有必要收拾现场。杀害苏晓兰的,另有其人,那人在刘墨之后进入苏晓兰的家,杀害昏迷中的苏晓兰,并制造密室。”
林子川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的推理。白离云看了林子川几秒,用他一贯不带任何感情的冷冰冰的声音问:“那刘墨为什么要撒谎他30号没去苏晓兰家?”
“苏晓兰突然死了,刘墨心里害怕,所以扯了个谎,没想到却给凶手当了替罪羊。”
白离云沉默地思考林子川的话。白离云虽然看起来冷,但他的冷并非真的冷漠,相反,白离云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他的冷只是出于法医的职业性冷静,这跟医院里外科医生的冷静一样,只有保持头脑清醒,才能够抽丝剥茧,进行疾病诊断和手术实施。
“刘墨的尸体,我会进行进一步解剖,发现线索立即通知你。”白离云说,“林队现在是不是要去两个死亡现场进行再一次勘查?”
“你说得没错,我现在就去。”林子川说。
林子川匆匆走出法医室,就遇上了翁冠。
“林队,有两个新进展。”翁冠叫住林子川,“第一,刘墨的不在场证明不成立,刘墨说他在医院住院观察了一天,这是不错的,但在30号22点住院病房熄灯后,跟他同一个病房的病友睡梦间迷迷糊糊听到隔壁床的动静,然后是开阳台门的动静,但那病友是个心很大的人,就没在意,继续睡了。”
“刘墨爬阳台离开的医院。第二个进展是什么?”
“刘墨自杀用的体温计的来路。刘墨住院的那家医院,在刘墨出院当天,也就是苏晓兰遇害第二天莫名丢失了两盒体温计,经检验,这些体温计就是刘墨用于自杀的那些。那刘墨在杀害苏晓兰后,心中难安,在第二天就有了自杀计划。哎,这是何必呢。林队,这个案子可以结案了。”
林子川左右看看,突然用力攀上了翁冠的肩,用认真严肃的语气对翁冠说:“兄弟,我刚来这个位子,跟你们还没有来得及磨合,就赶着来办这个案子。我不管你们对我的信任程度如何,在一件事上必须听我的:这案子还不能结,还要继续查,用现在这个结果结案,冤魂难安啊。”他用力拍了拍翁冠的肩膀,又道:“刚才我右眼皮跳了一下,可能是在提醒我,这案子深得很,不简单啊!”
翁冠听到最后一句话就笑了:“哟,林队,您怎么还信‘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迷信?咱们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啊!”
提到这个,林子川唉声叹气道:“本来我是不信的,直到那天遇到了一个叫白夜的家伙……”
“白夜是谁?”
“我的灾星。”
“……”
林子川首先去了苏晓兰家,再次进行勘查,这一次他发现了个奇怪的地方。
有一个某轻奢品牌的胸针放在床头抽屉里,“布灵布灵”孤独地闪耀着。珠宝的东西林子川没有研究,但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牌子的珠宝出售时都搭配有一个非常豪华的首饰盒,送人送礼光是包装就很有排面。
林子川想起网上关于苏晓兰勾搭有钱男人的流言,心想这胸针可能男人送的,也可能不是,毕竟苏晓兰做主播也有段时间了,自己给自己买几件好首饰不是问题。可无论胸针是送的还是自己买的,配套的首饰盒去哪里了?
不太可能是自己扔了。大多数女孩子对精致漂亮的小盒子没有抵抗力,况且留着可以做收纳,扔它干嘛呢?
所以是刘墨拿走了吗?或者,是凶手拿走了?
林子川拍下胸针照片后,前往刘墨的死亡现场。那是一个酒店,酒店老板遇到这等倒霉事,连连唉声叹气。负责看守现场的同事见林子川来了,叫了声“林队”。
酒店的楼道有摄像头,可就在刘墨自杀的那天,一个住店的醉汉闹事,与酒店的保安打了一架,慌乱之中,激动的醉汉操起楼道里的消防锤随手一抛,好巧不巧砸坏了天花板上的监控装置。据说,当时房间里的刘墨还出来瞧了下热闹,怕被波及又躲了回去。
“不觉得太巧了吗?那个醉汉现在在哪里?”林子川道。
“醉汉在派出所蹲着呢。巧是真的巧,可我们把醉汉和那天住店的人都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疑点。”现场的小赵说。
“把醉汉和那天住店客人的资料全部发给我,现场辛苦兄弟继续守着,这案子还没完。”
离开刘墨的死亡现场,林子川还想起一个地方,他上了车,给翁冠打了个电话。
“小翁,刘墨家有咱们的人守着吗?”
“安排了侦查员去看过,看过情况后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就走了,那里不是死亡现场,所以没有安排人力去守。”
“刘墨家地址发给我,我去看看。”
“那地儿七弯八绕的,林队你开车吗?开车的话回来载上我,我去过,可以给你指路。”
林子川回去载上翁冠后再开车去刘墨的住处,他们停了车之后,又在老巷子里七弯八绕走了好一会,到达刘墨租住的屋子时天已经黑了。
“这地方条件不太好。”林子川说。
“刘墨无业,只住得起这里。听说他经常去跟苏晓兰要钱。一个大男人,天天跟姑娘拿钱,最后还拿掉了姑娘的命,唉……”
“苏晓兰怎么不跟他分手?”
“姑娘家,心软吧。”
翁冠找到房东,出示了证件,拿了钥匙。上次翁冠来的时候房东已经见过他,知道他是警察,这次干脆利落地就把钥匙给了翁冠。
两人开门进屋,就在亮灯的那一刹那,窗户外有一个黑影快速闪过。林子川迅速蹿到窗边,可那黑影早不见了。从窗户往下望去,只能看到弯弯绕绕的小巷子,巷子深得很,幽黑幽黑的。
“刚才那人是小偷?”翁冠猜测。
“不……不……或许不是小偷……”林子川喃喃,他结合今天的一系列探查结果,定定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刘墨已经死了,真凶这个时候来刘墨家不是自找麻烦么?他是来找东西的……或许他突然发现刘墨手里有不该有的东西,第一时间来刘墨家里找……是什么东西这么要紧?苏晓兰,对了,苏晓兰家里丢失的那个首饰盒,它才是真凶要找的东西,而在30号晚,首饰盒被刘墨带走了!”
“刘墨经常跟苏晓兰要钱,30号晚他是去找苏晓兰要钱的。可那次苏晓兰不给,刘墨一气之下给了苏晓兰一个教训,走的时候还顺走了首饰盒……等等,他难道没有打开盒子来看,没发现里面的胸针被掉走了吗?明白了,或许那不单单是一个首饰盒,而是整套包装,有些商家为了让产品看起来更高大上,把包装设计得严实复杂。刘墨走得急,没有时间拆开层层包装,只觉得这么高档的礼盒里装的一定是好东西……”林子川继续着他的推理。
就在这时,一个手机来电打断了林子川的思路,是白离云打来的。
“林队,请您来一趟,我这边有新发现。”白离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