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崇晋的家里,莫崇晋仰面躺在床上,思绪飘回十年前。
当年,在郑藜的实验房间里,莫崇晋对娃娃施予了他从莫崇日身上学到所有的东西。曾经莫崇日在床上怎么对待莫崇晋,莫崇晋就怎么对待娃娃。如今莫崇晋站到了莫崇日的位置上,内心生发出一种扭曲的快感,他觉得很痛快。
可痛快感过后,莫崇晋看着床上的娃娃,一股恐惧和羞耻感窜上心头,莫崇晋突然全身冰冷,在他眼里,娃娃的脸仿佛变成了自己的脸。
你怎么能不动呢?你怎么能不反抗呢?你蠢吗?莫崇晋冷冷地看着娃娃,充满恨意地想。
莫崇晋的目光扫了一圈周围,停在刀、锯子等凶器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实验房间里要提供这些凶器,但这些凶器的出现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莫崇晋发了狂似的爬到那些凶器前,操起一把刀,赤红着眼把娃娃的头砍了下来。
莫崇晋进入房间前,王宗就告诉过他,他在这间房间里造成的任何损坏,都不需要赔偿,这是一个让他随心所欲的房间。
娃娃的头颅从床上滚了上来。莫崇晋感到一阵平静和放松,还有快乐。
他明白了,杀死床上这个“人”,效果等同于杀死过去在莫崇日.逼迫下那个懦弱的、不敢反抗的自己,只有把曾经的自己杀死了,才能再也不想起莫崇日,才能获得新生。
实验结束后,郑藜和他的研究团队做了三个月的回访,莫崇晋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很正常,可莫崇晋自己却很清楚,他心里有一条毒蛇已经被唤醒了。
三个月后的某个晚上,莫崇晋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他回到了13岁那年,他被莫崇日打得鼻青脸肿,被摁在床上猥亵,可懦弱的自己不知反抗,只懂乞求。真该死。
噩梦过后,莫崇晋去杀了他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这个人叫陈艾,二十岁,是莫崇晋在一个同性交友网站上认识的网友,两人在网上聊得很好,莫崇晋把他约了出来。把陈艾约出来后,莫崇晋才知道,原来有些人喜欢在床上受虐,比如捆绑、堵嘴之类的,他们觉得这样的性行为很刺激,能够得到更多的快感,陈艾教会了莫崇晋怎么做,第一次约会两人都很满足,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约会。第二次约会,两人和第一次一样上了床,莫崇晋用绳子把陈艾绑了起来,他看着床上的陈艾,有一瞬间陈艾的脸扭曲变化,最终变成了年幼时自己的脸。于是莫崇晋毫不犹豫地用枕头闷死了陈艾。
杀了陈艾后,莫崇晋觉得心里很放松,他想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再梦到莫崇日了,他能睡个好觉了。
莫崇晋的老家在一个小村庄,村里迷信思想比较严重,莫崇晋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也是个迷信的人。莫崇晋担心陈艾死后在阎王爷面前告状,阎王爷减自己阳寿,或者派牛头马面来教训自己。这时莫崇晋想起了老家的一个迷信做法,嘴碎的老人去世,家里人担心他在阎王面前话太多惹阎王厌烦,不给他安排好的投胎人家,就会在去世老人的舌尖用剪刀剪开一点,老人在阎王面前话就少了。
莫崇晋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干脆将陈艾的舌头从舌尖一直剪到舌根,整条舌头剪成两半。
莫崇晋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考虑周全,这是他寄人篱下的那几年养成的习惯。他巧妙地抹去了所有证据,将陈艾抛尸野外。
杀过一次人,就好比吃过一次人肉,知道了人肉的滋味,下次馋的时候就会心痒痒,还想要吃,于是就有了第二次杀人。
两个人接连死亡,警方高度重视,调动了大量警力来查这个案子。可莫崇晋杀疯了,他在这个被警方严密监控的城市,进行了第三次作案。
第三起案件发生后,警方其实已经查到了莫崇晋的住处附近,但因为莫崇晋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没有怀疑到莫崇晋头上。而莫崇晋的那次不在场证明,就是郑藜做的。当时,郑藜在警方之前找到了莫崇晋,质问他杀人案是不是他干的。莫崇晋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似笑非笑地对郑藜说:“是不是我干的?郑藜教授这么聪明,应该在第一起杀人案曝光时就怀疑我了吧,为什么迟迟没有向警方提供线索呢?”
郑藜呆在原地,哑口无言。
莫崇晋露出哀怨的神情,“郑藜教授,如果不是你那次实验,我是不会知道原来暴力行为是可以缓解我心中痛苦的。是你引导了我,让我找到了一个方法释放我自己。我是你的实验品,是你把我变成恶魔的,你要为我负责。”他的语气楚楚可怜,仿佛真的是个可怜人。
郑藜不说话,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你出现的变化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后果。”郑藜说。
莫崇晋忽然脸色一变,步步逼近,说:“郑教授,我虽然算不上什么高知人群,但我也不是没读过书,我在学校的时候成绩还不错。我知道,以人为实验对象的科研实验,尤其重视实验伦理和人道主义。过去一位美国心理学家华生想要证明恐惧是习得的,做了一个实验,给一个叫作小艾尔伯特的婴儿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于是华生受到了心理学界的谴责。你迟迟不把我的情况报告给警方的原因,我随便一猜就能猜到,你的实验伤害了我,我又去伤害了别人,可以这么说,你的实验间接造成了一场连环杀人案。这场实验一旦曝光,你少不了名誉受损,甚至最糟糕的情况可能是被心理学界扫地出门。”
郑藜气到全身颤抖,“不是我指使你去杀人的!”
莫崇晋却笑了笑,说:“对,你没有指使我。我说的是间接影响,你的实验间接影响了我。假如我被抓获,我会在媒体面前添油加醋地说起你的实验,到时,恐怕人言可畏啊。郑教授,你现在是副教授,你一定很想从副教授晋升成教授,可如果心理学界认定你的实验违背了伦理,这件事的后果一再放大,别说晋升了,你怕是再也无法在心理学界立足了。”
郑藜往后一倒,跌坐在沙发上,“你想怎么样?”郑藜问莫崇晋。
“警方查到我家附近了。郑教授,我想麻烦你帮我做个不在场证明,你就说我是你的实验志愿者,案发当天我被你叫去填回访调查表了。”
郑藜面露痛苦。天人交战了许久后,郑藜头一垂,认命地说道:“好。”然后他补充了一句:“但你要答应我,这是你做的最后一个案子。”
“可以。”莫崇晋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