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推断得没错，送水点老板娘看见李晓唯的时候不是她回家，而是去某个地方，或是从某个地方出来。他一路慢慢往前走，观察着街边每个小店。
这里都是独门小店，饭馆居多，如果李晓唯和平头男人是吃饭不会绕这么远来这里，西街那一块也有很多饭馆，除非是这里某个馆子味道非常好。但沿途一路上并没有看见顾客特别多的店，可以暂时排除。
剩下的就是一些卖衣服和小饰品的店，如果李晓唯是要男人给她买东西完全可以去她上班的商场。转角的地方还有几家旅店，可能性也不高，她自己住的地方就离这儿不远，不大可能特意跑这里来。
那剩下的，就只有他眼前这栋五层高的小楼了。
张数站在楼底下，回头看了看。这里属于城中村最边上，再过去就是宽阔的大马路。这条路往南走就是普原市。
“哎大爷，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平头男人？”叶瑶截住一位从楼里出来的老大爷问。
老大爷摆摆手:“不知道不知道，这栋楼每天来来回回很多人，剃平头的也多。”
“个子挺高的。”叶瑶拿出跟踪顾合的男人的图像，“那这个呢，您看您认识吗？”
“这谁认得，你们再问问别人。”老大爷不愿再多说什么，抽着烟走了。
张数陷入思考。跟踪顾合的男人进入城中村不会是偶然，那个平头男人的出现也不会是偶然，一名死者，三个男人，都曾出现在这里。
假设，跟踪顾合的男人是凶手，可他在顾合离开商场后并没有跟上去反而来了这里。又假设，平头男是凶手，那跟踪顾合的男人就是找东西的那个人，可这同样很奇怪。
或者，是他们三个合谋？
张数立刻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想法太过陈一成，不现实。
“大数哥。”叶瑶一脸严肃地看过来，手里还拿着没挂断的手机，“又死一个。”
张数当即心里一紧，神色凝重:“在哪儿？”
根据发来的定位，张数和叶瑶匆忙赶到案发地点——城中村南街。
他们连车都不用动直接靠两条腿就跑了过去。方君洋和陈一成还没到，现场只有几名辅警和无数围观群众。
张数拨开群众往里挤，随后在一名老警察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这栋楼废弃很久了，原本说要拆。”辅警向他们介绍情况，“我们是半个小时前接到的报警，说这里死了个人。就在那儿。”
张数顺着老辅警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空阔的楼层地上有具躺在血里的男尸:“叫痕检科了吗？”
“叫了，他们正在赶过来。”叶瑶立刻回答。
张数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突然觉得死者的鞋有点儿眼熟。于是他立刻翻出商场监控里拍到的画面。
死者是跟踪顾合的那个男人。
他按捺着想冲上去的心情，深吸了气问旁边的老辅警:“报案人是谁？”
“是几个小孩儿，现在在楼底下和他们父母一起。”
“叶子你下去问问情况。”
“好。”叶瑶说完就在老辅警的带领下去找那几个小孩了。
现场就剩下张数独自远远看着尸体。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搓着手。在看到尸体前，他心里都止不住犯紧张。在他的推断下，如果出现第二名被害人，很大可能就是顾合。
可现在死的却是跟踪顾合的这个男人。
他恢复冷静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栋非住宅楼，通透的楼层一眼可以看见尽头，除了承重墙和柱子，就没有别的隔断。地面上积了很厚的灰。据老辅警说，这里原本是食品厂的楼，后来厂子搬走就剩下这栋空楼。平时除了流浪汉和探险的小孩，不会有人往这里走。
死者看起来并不像流浪汉，更不可能是贪图好玩儿跑来的的小孩。张数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脚印，希望能看出些有用的信息。可惜他不是痕检科的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
他正捋着现有的信息，痕检科和法医科的人终于背着工具箱跑上来，和他打过招呼就开始勘察现场。为了不妨碍他们，他又往后面退了几步。
“张数。”方君洋几台阶一跨地跑上来，“什么情况？”
“方队。”张数回头叫了声，“是跟踪顾合的那个人。”
方君洋紧皱眉头:“怎么会是他，身份确认了吗？”
“我还没看过尸体，现场情况有点特殊。”
“哎，老魏，找找死者身上有没有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方君洋冲着痕检科的同事大声说。
没过多久，一名小伙子就拿着个钱包走过来:“发现了这个。”
方君洋立刻戴上手套接过来:“谢了。”
张数也戴好手套凑过来。
钱包里放着几百块钱，还有两三张小票。张数从方君洋手里接过来仔细翻看——有张是超市的，买了帽子。有张是药店的，买了一次性口罩和手套。还有一张，是奶茶店的点单小票，时间是前天晚上九点，也就是李晓唯被杀前四个小时。
张数觉得这个奶茶点的名字有点眼熟。
“找到了。”方君洋翻出钱包里的身份证念着上面的名字，“黄长威。”
“方队，你看这个。”张数将奶茶店的小票展开给方君洋看，“李晓唯家楼下的奶茶店。”
痕检科的老大魏连进走过来:“我们这边脚印提取得差不多了，你们可以过去了。”
“好，谢了啊老魏。”
张数终于得以走近尸体。
只见地上的男人趴在地上背部全是血。方君洋伸手就想去拨开黄长威背上割破的衣服，被梁静盈狠狠打了记手。
“你干嘛？”方君洋揉着手背对她这样的暴力行为表达了情绪上的不满，“我就想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别乱碰尸体。”梁静盈瞪了他一眼，招来小助手将尸体翻过来露出胸口的伤，“照这个角度，如果伤口足够深的话是能扎破心脏的。看见地上的血没有，初步判断是心口上的这一刀造成的。不过具体的还要回去进一步尸检才知道。好了小杨，可以放下了。”
小助手这才扶着尸体轻轻将他放下。
“能推断出死亡时间吗？”
“昨天下午。”梁静盈站起来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将尸体装进袋子，准备拉回去，“尸体我们先带走了，报告会尽快给你们。对了，李晓唯后脖子上提取了一些附着物，正在检验成分。”
方君洋拦住扯下手套要走的梁静盈:“李晓唯指甲里的组织是谁的？”
“她自己的，报告我放你桌上了已经，回去记得看。”她说完就领着小助手下了楼梯，正好遇到往上走的陈一成和叶瑶。
“梁姐，辛苦你们了。”陈一成侧身让梁静盈先过去。叶瑶也立刻跟着一起让了路。
要知道这位梁大法医可是他们方队从刚入警队时就看中的人，虽然不是嫂子，胜似嫂子。
“快上去吧。”
等她走过了，他们才一前一后走上去:“方队。”
“你们来得正好。叶子，你跟大数去把黄长威住的地方找到，上他家看看。”方君洋站在地上发黑的血泊旁，“小成，你跟我去找顾合。”
顾合这名字一出，陈一成和叶瑶都转头去看张数，神情里透着古怪。
“方队，要不……我和大数哥去找顾合吧。”叶瑶说这话的时候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更别说她脸上那表情了。
陈一成立刻将她往外推:“别挑三拣四的，方队给你们安排的任务不能拒绝，快去。”随后他又放低声音在叶瑶耳边说，“你可别乱说话，免得数尴尬。”
“我都听见了。”张数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陈一成，随后叹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你真不记得了？”陈一成试探着问，“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该有什么印象？”
叶瑶抿嘴笑着，看了看陈一成，支支吾吾说道:“就是……早上那通电话呀。你说你在顾合家，要守着顾合……免得他受伤。”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得几乎细不可闻。
但张数还是闻了。他只觉得两边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得痛，于是用手使劲摁住:“抱歉，我……可能喝多了。”
不，他大概真是中邪了，不然也不会半夜跑案件相关人家里去帮着收拾屋子，更不会说出这种脑筋不正常的话。
“可你之前不是那么说的。”叶瑶意味深长地笑着，嘴里近似于在嘟囔，“你说你没喝。”
嗯，他确实说过。于是张数不仅太阳穴跳得疼，连后脑勺都开始疼了。等等，早上九点？应该没有……被顾合听见吧？
方君洋大声击了两巴掌:“好了都干活吧，黄长威死了顾合有重大嫌疑，张数去问不合适。”
“方队，我……”张数刚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只会显得更诡异，虽然他觉得自己去问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方君洋拍了拍张数的肩:“大数，不是大事儿，别有心理负担。”说完他就走了。
什么心理负担？他没闹明白。
陈一成也走过来搂着他的肩，重重叹口气:“唉，数，这都是命啊。不管你是什么情况，都是我的好兄弟。”说完他也走了。
什么什么情况？他还是没闹明白。
叶瑶笑嘻嘻凑过来，脸都快笑烂了:“大数哥，加油，我支持你。”
加什么油？他车里明明还有四分之三缸油，跑个十天半个月都不是问题。
疯了吧这三个人都，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