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了太多人的生死，每天在发病区里，一个接着一个离世的人，他终于承受不住了。
秦肃声被池乔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池乔这个样子，池乔以前就算对他再不好，也从来没有这样吼过，甚至说，池乔从来就没吼过谁，今天是怎么了？
池乔吼完就又坐下了，背对着秦肃声，抱着腿。
我这是怎么了？我吼他了？我吼他干什么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能好好说！
池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失控了，他的脑海里面一片空白。
长时间封闭的环境里，没有尽头的工作，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哪一天就会像那些病床上的人一样，枯萎凋零最后死亡。
池乔一向是乐观的，可刚刚的那一瞬间，他不知道怎么了，他想起了那些发病区的病人，躺在病床上，无望的表情，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他只是比那些人幸运一点，可也只是那么一点。他也不是一个圣人，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也是怕的，怕拉起的手悄然落下，怕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怕这一切来得太过措不及防。
“老婆，我错了。”
“不怪你，我......”池乔不敢和秦肃声说自己刚才的想法，因为那会让秦肃声很难过，即使这一天迟早回来，池乔也还是想看秦肃声每天笑的样子。可是池乔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刚刚自己反常的行为，他卡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敢转过身，不敢去看秦肃声。
“媳妇儿。”秦肃声隔着玻璃门叫着池乔，可池乔怎么也不回头，秦肃声知道池乔的状态不对，可是他不知道池乔怎么了，池乔不说，也不看他，但凡只要有一个眼神，秦肃声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抓狂。
“媳妇儿，你看我一眼啊！”
“你等一下。”池乔不想现在这个鬼样子去看秦肃声，这个样子的他实在是太丧了，他不想让秦肃声看见这样的自己。
能相聚的时间本就不多，原以为结了婚的生活像蜜糖，可到头来两个人还是聚少离多，如今好不容易能相见，到头来还是要隔着一扇门。回过头来想想，他们之间，最快乐的那段时光，好像还真就是当初在部队朝夕相对的那大半年。
“媳妇儿。”秦肃声想找护士要一套防护服，可这个时候，哪有防护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的啊，秦肃声被赶了出来，没有办法，只好坐在外面等着池乔自己调整好状态，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无能为力。
以前就算是在危险的情况，和池乔争论的再严肃的时候，他都可以抱着他，哄着他，可是现在，秦肃声不管怎么逗他，池乔都没有反应，这个时候，他才真的很无奈。
“一枝玫瑰给你”
“一封情书寄你”
“一轮圆月送你”
“一场烟火嫁你”
“如果月老真的有红线”
“那一定是我们的电话线”
“如果丘比特真的有弓箭”
“那一定是靶场上你朝我开的枪”
“谁的栀子花撞进了我的心坎儿上”
“我的红玫瑰入了谁的心扉啊”
“你说你有理想和情怀”
“要我替你去看山河万里”
“可我只想挽着你的手”
“再念一次婚礼的誓词”
“......”
秦肃声坐在玻璃门的这一边，背靠着池乔，哼唱着小曲儿，没听过的一首歌，但是却好像那里面的词都是在说他们两个。池乔听见秦肃声的歌声，抬起了头，刚才的阴霾渐渐随着歌声散去了，池乔终于转过身了，看着背对着他的秦肃声，隔着玻璃门，摸了摸他的脑袋，悠悠的念了一首小诗，把他和秦肃声的名字都合到了里面。
“风从山间来，桥从池上过。风遇桥停驻，池见风起雾。”秦肃声听到池乔的声音，知道池乔已经好了，立马就转过来了，“你哭了？”池乔的眼眶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秦肃声一眼就看得出来池乔是哭过了，“没事儿了，我好了。你刚才唱的什么啊？”
池乔不想让秦肃声继续问下去，“我这段时间写的歌，好听吗？”
“嗯，好听，叫什么？”
“没起名字呢，曲也没谱好，都没好呢，你要不给他起个名？”
“我起？”
“嗯，怎么了？”
“没怎么，你看见池思文了吗？那就是我起的名字，他到现在都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呢！”池乔是真的起名废，“为什么？”
“说我起名太浅薄了！没有深度！跟他同龄的小孩，都从诗经里面起名，人家的名字都有寓意。”
“他这不也有吗！”
“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没事儿，反正是我写的歌，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还是别了，写的挺好的一首歌，到我这儿就废了。”
“废了就废了，废在你手上，算他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是这么用的吗！”
喜得其所？秦肃声脑袋里突然闪过这四个字，“老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秦肃声一蹦三尺高，在玻璃外面手舞足蹈的，“你知道什么了？”池乔难得见他这么高兴，心情也好了不少，“喜得其所！你觉得怎么样？”
“哈？什么？”
“喜得其所！”
池乔以为秦肃声大舌头，又问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的。秦肃声看池乔没听懂，就在玻璃上哈气，用手写了这四个字出来，只不过秦肃声写的字是反的，池乔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懂。
是喜得其所。
“什么意思？”
“喜欢你就是我全部的满足。”和他的歌词一样，所有的爱意都表露在文字上，每一个字都是爱他，每一句话都是他们的故事，专注且深情。
“我也满足。”池乔的手放在了玻璃门上，秦肃声的手也放了上去，这扇门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日暮西山，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太阳下了山。
即使在不舍得，也要分开了，池乔回到了房间又给秦肃声打了视频，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视频，“你回去好好洗澡没？今天在外面那么久！别着急吃饭！”
“洗了！怎么？要不以后我洗澡给你开视频，让你看着我洗？”
“流氓！”
“你不是怕我没好好洗吗！给你监督！”
“不用了，我相信你。”池乔这几个月忙的昏天黑地的，晚上回来也是秦肃声偶尔开个黄腔，两个人也都没有太过火的行为，可是刚刚秦肃声一句洗澡时候视频，池乔脑袋里面就有了画面。
毕竟也是正常男人，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时候，可是池乔还是不想这么主动，秦肃声盯着手机里的池乔，看他筷子夹了半天，都夹不上来东西，眼神也是飘忽不定的，加上微微泛红的耳朵，秦肃声一眼就看出来了池乔的小心思。
“媳妇儿，我们干坏事吧！”
“啊？”池乔被秦肃声一叫回过神来了，干坏事儿？干什么坏事？“看你吃不下饭的样！心疼了！”
“没，没事，我这就吃！”池乔吃完了饭，躺在床上的时候，秦肃声也躺下了，躺在池乔每天睡觉的地方。
屋里屋外都被秦肃声消过毒了，床单被罩统统都用消毒水洗过了，“媳妇儿，这床单上没有你的味道了！”
“那就很健康啊！”
“媳妇儿！你的内裤我也给你用消毒水洗了！”
“你洗它干什么？”池乔的脸有些红了，虽说是老夫老夫了，但是洗内裤这种事，实在是不太妥当，“不是你说的吗，家里的衣物都要消毒，我就洗了，放心吧，你的内裤我可是手洗的！没用洗衣机！”
秦肃声的重音还特意放在了手洗上，池乔原本脸只是粉扑扑的，这让他一挑逗，瞬间就涨红了。只不过秦肃声还没完，从抽屉里拿出了池乔的一条内裤放到了视频前，“媳妇儿，你看！你那里够不够用啊？用不用我给你送两条过去？”
秦肃声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摸了摸内裤的边边，“不用！你收回去。”池乔整个脸都羞红了，可秦肃声一点都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隔着手机屏幕都能被秦肃声调戏，池乔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你收回去！什么时候这么变态了！”
“想你的时候，想要你的时候！给我吗？”秦肃声的话露骨的很，传到池乔的耳朵里，让人心里痒痒的，“给你什么？”
“你说什么？你看看你脸红的！敢说你不想我？”
“想。”池乔没有办法骗秦肃声，他也不想骗他，自己爱他爱到情难自持，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想就给我！”
“怎么给？”
“你看你现在不就在想了吗！让我看看他！”池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摄像头调转了过去，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着摄像头做这些，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动作片的主演一样。
“他都红了！你都不知道心疼他吗！在我手里的时候我可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
池乔耳边听着秦肃声的话，心里面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秦肃声的那张脸就在手机里面，看着他，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现在的表情，但是想到现在盯着的是自己身上的另一个物件的时候，池乔就感觉，还不如看脸呢！
“看够了吗，我转回来了。”说着池乔就把摄像头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