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和江队在暗中监视这个私人会馆的时候,我们查到了一个人——吕哲,这个人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了,他是渭淮大学在读的博士,一年半以前,渭淮大学一名博士跳楼的案子,引起了大家的热议,最后查证,这个博士是被自己的堂哥任宁所杀。这个吕哲和当时的死者任协,是同一个导师所带的两名博士生,而这名导师,就是孔铭邱。”
秦肃声和之前一样,将几个人的名字写在了白板的左侧,将任宁的名字写在了任协的右侧,并画了一个箭头指向任协,“我们昨天晚上将吕哲和孔铭邱带回来进行了调查,并将孔铭邱实验室的培养皿带到了研究所进行检测,经检测,这个培养皿中的病毒,就是HIV的变异株群,这是实验报告!我刚才就是去取实验报告了!”
秦肃声看了一眼赵光旭,他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没解释不代表他好欺负!
“我之前有让周芸芸去查过吕哲的资金情况,调查结果显示,每个月都有人给吕哲一个形式进行交易,交易的金额在五十万上下,这和当时任协去世前的资金状况十分相似。所以,昨天晚上我们在提审吕哲的时候,他已经交代了,这个钱,是用来买他的老师孔铭邱的实验报告的,他负责将孔铭邱所研究的实验数据偷出来,交到私人会所里,这里面就涉及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到私人会所之后,数据去哪了,另外一个,就是这个钱,从哪里来!”
“五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是每月五十万,据吕哲交代的,这五十万是每个月以不同的方式,进入他的银行账户的,对方的身份他并不知晓。最开始联系他的人,就是刚才金旺里面提到过的这个老猫。”
“而吕哲,则是将拿到手的实验报告,定期送到私人会馆的保险柜里面,就会有人去取,所以,他既没有见过自己的上家,也不知道自己拿出来的实验数据去哪里了。”说到这儿,秦肃声被严辞打断了,“等一下,这个孔铭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实验?”
“严哥,你有所不知,这个孔铭邱是个老学究,成天搞研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魔怔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要研究HIV的病理,据他供述他的初心是想要研制艾滋病的治疗方法。”对于病理的研究,属实不是秦肃声他们所擅长的,专业的事情,自由专业的人去评判,秦肃声他们现在已经抓住了这个生物实验室的主要研究来源,总会有一天抓出这个幕后搞鬼的人。
所有人都在思考讨论这几个案子之间的关联的时候,秦肃声在犹豫,要不要将汽车爆炸案的事情,一起说了,毕竟这些案子里面都有关联,可偏偏,这些事情关联性又不大,很大程度上,都是秦肃声的主观臆断,并不能作为并案调查的依据。
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可以帮助父母重新立案再审的机会了,可是偏偏证据不足,没有办法将这些案子联系到一起,秦肃声看向了江天,江□□着他点了点头,秦肃声心里好像有了支撑点一样,
“另外,我还有几个案子要说,”
“还有?老秦,你是觉得我们脑子还没死机是吧!”对于刚刚的那些案子,一个又一个的即便是再悬疑的案子,都并到一起,就算是电脑都要宕机了,更何况这些案子,也不是电脑能够解决的啊!
“不是,这几个案子和这次的案子的关系,你们自己商榷,我只做陈述,不做推理,能不能和这些案子并案调查,看你们。”秦肃声的语气和刚才陈述那些案子的时候,都不一样,突然之间的低沉,让整个会议室里都没有了声音,“第一个案子,十二年前,七月中,渭江大桥上的一起车祸,一辆大卡车与一辆私家车相撞,私家车发生爆炸,三死一伤,卡车司机当场身亡,私家车上是一家三口,两个成年夫妇救治无效去世,留下的是一个四岁的女孩。”
“第二个案子,发生在一年之后,被害人就是当时的那个女孩,也不止她,被害的小孩一共十七人,这是十一年来渭淮市最大的一起儿童性侵案,犯罪嫌疑人最后自首,被判无期徒刑,现在渭淮监狱服刑。”
“第三个案子,发生在去年,去年的六月一共两起案子,一起是刚刚说的林思思的工地埋尸案,还有一起,汽修厂爆炸案。想必大家应该想起来了,汽修厂爆炸案,炸的那辆车,就是十二年前那场车祸去世的两个夫妇的私家车,那个被性侵的女孩......”
除了严辞不在警局以外,所有人都知道,当时爆炸案的那辆车是秦肃声的,如果按照这样说,就是说那个这三个案子是秦肃声家自己的案子。
但是这些和今天的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汽修厂爆炸案的幸存者叫赵刚,由于脑损伤,在半年前去世了,去世前,他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直没有办法接受警方的调查,那场事故也就被当成意外处理了。这三个案子,能不能和那些案子一起处理,我不做任何判断,但是我现在要作为被害者家属,陈述被害者的真实情况。”
身为一个警察,秦肃声不可能违背自己的职业,去强行将几个案子并案处理,但是作为一个被害者家属,他必须要将漠漠这些年所遭受的情况表述完整,“车祸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女孩,在车祸后也产生创伤后应激反应,但是当时的情况并不严重,在医院的治疗期间,也是有所好转,但就在出院后大概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她被送到了幼儿园,在幼儿园中,经受了长达两个月的性骚扰和性虐待......”
秦肃声不忍回头看那段时间的自己,十二岁的孩子抽烟,喝酒,飙车,疯了一样要查明真相,也是疯了一样的颓废,麻痹自己,丝毫没有照顾到妹妹的情况,“小姑娘...产生了自闭心理,从此以后,不与外界沟通,身体上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秦肃声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江天走了过来,让他做回了自己的座位,“我说几句,这两个案子,老秦说的这两个案子,对于被害人的选择,幸存的被害人的处理方式是一样的,符合并案处理的条件,是完全可以并案处理的,但是今天,我们要开会探讨的,是三起案子,能不能和今天我们调查的这个私人会馆,生物实验室的案子,一起并案。”
赵光旭先站了出来,“江哥,虽然吧,老秦的这些事儿挺糟心的,我们也从来没有听老秦说过这些,但是吧,这三起案子,和我们今天的案子没什么联系啊!”
其实不只是赵光旭,在场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以目前的角度切入,确实没有办法和其他几起案子并案,但是如果把王克的供词交代出去,很有可能王克就见不到了明天的太阳!
如果不交代下去,不能并案处理,那秦家的这场车祸,可能就再也没有被翻出来的可能了。犹豫的不仅是江天,还有秦肃声,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可以查明真相,如果就这样,失之交臂,实在是太可惜。江天最后还是将决定权交给了秦肃声,说还是不说,看他自己吧。
说了,是让一个早该千刀万剐的人早日托生,不说,九泉之下的那些人缺了一份真相。这个时候,到底是给生者留条路还是给死者一个交代呢?
“先休息一下吧。”秦肃声的状态不好,现在让他去做这个决定,无理论是选哪一个,后面都难保不会后悔,倒不如冷静一下,“那就先休息一下,大家也都活动活动,十分钟之后,再继续。”
一个会议已经讲了两个小时,不只是秦肃声,其他的人也都是头昏脑胀了,秦肃声出了会议室,直奔天台。
江天没有跟上去,或许这个时候,他想自己静一静吧。
站在天台上,夏日的风都是暖的,吹在人身上真的很难受,后面十一中正在上课,几个上体育课的班级已经解散了,一群女生坐在大树下,男生则是在操场上踢足球,这群孩子好像不知道累,太阳当空也总是在绿茵场上跑。
秦肃声拿起了手机,给池乔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可是池乔没有接,今天是周三,池乔这个时间在上课,秦肃声很想听听池乔的意见,可这一次,池乔不能给他任何提议了。
“我没有办法坦然的恨他,也没有办法再去像以前一样面对他。”
“你没有权利去审判一个人,那是法律的事,你做的事,是你身为一个警察,应该做的!”
秦肃声耳边响起了池乔的声音,这是他上次问池乔该怎么看待谢峰的事的时候,池乔说的。
如果是池乔,他会怎么做,他会怎么告诉自己?
或者说跳出来,这三起案子和现在处理的案子当中,唯一相连的人就是任宁,而这些案子背后的那个人,肯定是和任宁相关的。但是为了真相,明知道有可能会牺牲掉某些人......
再马上就要回会议室的时候,秦肃声接到了池乔的电话,“怎么了?”
“池老师,问你一个问题,一个罪该万死的活人和一个已经去世的死人之间,如果要选的话,你怎么选?”
“什么意思?”池乔被这么一个问题蒙住了,没听懂秦肃声怎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出来,“就是真相和人命之间做选择,你会选择那个,牺牲那个?”
“我都要。”池乔没有过多的思考,三个字斩钉截铁,“风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但是我不认为这两者会有什么矛盾的,真相只会挽救性命,如果一个真相要用人命去换,那这不是真相,是罪恶。我们所说的公道,是要保全性命,人命自是卑若草芥,不分贵贱,即使他恶贯满盈,也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真的为了所谓的真相牺牲这样一个人,那得到真相的人,也不会安心。所谓的道德困境,总在于牺牲一方成全另一方,可人世间向来不是非黑即白,灰色的地方才是居多的。”
“灰色的地带?”
“既要保全这个恶人,又要得到这个真相。人一向贪婪至此。”
江天站在天台的楼梯口,朝着秦肃声摆了摆手,“好,我知道了,池乔,我要去开会了。”秦肃声挂断了电话,走向了江天,“怎么样了?”
“能不能把王克作为证人保护起来?”
我所纠结的牺牲真的存在吗?舍小得大,就不能两相保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