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孔教授的实验室出来,我们去了任协的办公室,简直是个垃圾堆,我本来以为,博士生的办公室干净整洁又明亮,大大的落地窗,结果是个大大的垃圾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他的同事对褒贬不一,有人说他人很孝顺,经常给家里买东西邮回家,也有人说他脾气不好,没什么朋友......”
这一点倒是和周芸芸刚才说的对上了,“他们觉得任协有抑郁倾向吗?”
在张晓的陈述之后,江天提出了另外的一个问题,判断自|杀的依据是那封手写信,上面写的抑郁,可是当秦肃声听到抑郁这两个字眼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了那天池乔哭红的眼睛,可也只是一闪而过。
“你别说,小周还真问了,他们回答都很统一,博士压力这么大,谁都不能说自己绝对健康,只不过都在挺着罢了。别说博士压力大,谁压力不大,都是负重长大,内卷下变油腻的。今天出了这么个案子,整个局里从上到下,还不是都在加班!”
张晓顺便还抱怨了一下因为出警错过的约会,“没用的话都一个顶俩,老王,你去查资产都查到什么了?”不过,讲真的,今天江队脾气确实有点暴啊!
“任协不是本地人,但是案发的公寓是他全款购买的,但是因为涉及到跨省问题,我还没能和那面取得联系,不知道是不是任协家里出的钱。另外,通话记录和银行账户的记录,因为今天周末,还没能调出来,明天周一,我再跑一趟。”
王黎把调查记录放在会议桌上的时候,秦肃声拿过来翻了翻,没什么特别的疑点。
“任协就没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秦肃声问了一嘴,就算再隔路的人,总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朋友的,任协就一个没有?
“任协之前嫌宿舍环境差,都是自己住,平时挺少跟别人往来,不过,据说他有个很有钱的朋友,偶尔能见到任协从一辆玛莎拉蒂上下来,到还没查出来是谁。”
秦肃声头也没抬,手里摆弄着物证科刚送来的报告。
“这个不急,明天去车辆管理和道路监控一比对,就全有了。”
江天在最后又交代了一下后面的工作安排,一队向来被他惯坏了,懒散惯了,什么事儿都要安排到位,相比之下二队就省心多了,只不过二队省心归省心,办案效率还是照一队差点。
江天手底下的这两个大队,就像是龟兔赛跑的兔子和乌龟,一个爱偷懒但是有天赋,一个很努力但是天赋差一点。各有所长,没有办法比较高低。
“行了,没什么事儿了,老王,你去审讯室看看小王审那个邹星宇审得怎么样了,今天就先到这儿了,大伙把手头的活干完,就收拾收拾下班吧,明天早上老规矩,有案子八点前到岗!都别迟到!”
一群人散会后就都整理东西回办公室了,只剩下秦肃声坐在那翻看今天的报告,以及目击者的口供记录。
等秦肃声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路过江天办公室的门口,正好看见江天已经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江队今天带我一段吧!”
秦肃声把这门框叫了一声江天,“嗯?怎么了?”
其实自从漠漠上了初中,咳,不是,自从认识了池乔以后,秦肃声就没怎么蹭过江天的车,两个人家的方向也不顺路,不过今天,江天实在是有点反常了。
“没事儿,挺长时间没去你家看看嫂子了。”
“你还知道啊!小白眼狼!小冉上次见你还是看话剧的时候碰巧遇见的呢!漠漠也是有好几个月没见着了吧!”
“所以啊,我今天去看看她!”
“平时闲的时候不见你勤快,眼下案子这么忙,还不赶紧回家睡觉去,不累是不是!”
秦肃声在没里江天呢,跟着江天就上了车,江天也没办法,只好把他送回家。
“今天就算了吧,哪天不加班我叫你来家里吃饭,今天这都九点多了,你嫂子都睡了!”
“这才九点,睡啥啊!”
“养胎呢,睡得早。”
江天开着车,也没分神,“养胎!你要当爸了啊!咋没听你说啊!”
“你那一闲下来三天两头不见人,我上哪跟你说去啊!”
秦肃声平时没案子三天两头不见人都是常事儿,有江天在上面顶着,该出现的时候露一面,不需要他的时候随时消失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江天不稀奇,王黎也都习惯了。
“以后不能这样了啊!”
“什么就以后啊,有你在我上面,我自由的很,挺好的!”
“那我要不是你上司了呢!”
“有事儿说事儿,有病看病,别整那没有用的!”秦肃声从开会的时候,就感觉江天不对,咳起来没完,江天身体是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一换季就咳嗽。
“有啥事,就一点小毛病,没事儿咳两声儿,吃点药就好了。”
“你最好是!我到了,你开车慢点!”
秦肃声下车后,看着江天把车开走,才回屋里去,漠漠已经睡了,谢雨在客厅里办公,看秦肃声回来就开始收拾电脑。
“舍得回来了?”
“有案子,加班来着。”
“哦,我回去了,明天...算了,你查案子吧,我走了。”
谢雨抱着电脑就回去了,秦肃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回去洗了个澡,给池乔发了个消息,等了半天没有回复,应该是已经睡了吧,秦肃声躺下,也打算睡了的时候,秦肃声想起来了任协的那封遗书,他还没有看过,他管周芸芸要了照片。
[很遗憾,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但我也很庆幸自己终于解脱了。
以这样的方式让大家认识我实在是心有愧疚,我今年29岁了,马上也算是步入三十而立的年纪,可是我还在学校里兜兜转转,为了一个毕业证发愁,别的同学早已经结婚生子,阖家幸福,可我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有。
我的导师每天沉迷科研,可实验室里的仪器总是坏了修,修了坏,导致我的数据也总是不准,没有数据,没有论文,不能毕业,每天日复一日的工作,最后发现我连拿一张毕业证都是奢望。
这种日子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很多次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我都希望有一个好心的司机一脚油门把我撞死,这样,我就不用每天待在实验室里,守着我的那堆实验仪器,不能睡觉了。
我好想躺在床上好好享受一个安静的晚上,没有坏了的仪器,没有烦心的数据,现在,我终于有机会了。
再见了,写不完的论文,再见了,做不完的数据,再见了,这丑恶的人世间,下次不来了。]
秦肃声大致看了一下遗书的内容,总体上说挺合理的,但就是,哪里不太对,秦肃声说不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没睡呢,刚才在备课,你下班了?】
【嗯,什么时候睡啊?】
【马上了,收拾东西呢】
秦肃声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他犹豫要不要给池乔打电话的时候,池乔的电话打过来了。
还是有点小意外的,
“喂?池老师今天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池乔很少会在没有什么正事的情况下主动给他打电话啊,谈恋爱之前池乔不喜欢打扰人家生活,除非孩子闯祸,不然绝对不会找人家家长的麻烦,谈恋爱以后,也一直是秦肃声主动打电话过来。
“没怎么,就是收拾东西打字不方便,知道你没睡,就打个电话了。”
不知道我能不能把这些话理解成,你在想我啊?秦肃声心里这样想着,但是碍于电话有监听,还是没能说出口。
“哦,没事,我以为你要睡了,怕打扰到你。”
两个人的电话打得真是客气啊!
“没事的,我睡觉沉,听不见声音。”
像是在秘密接头的两个人在对暗号一样,所有的爱意都是在短短的几个无关的话里。
“嗯,对了,你今天有没有看见那个遗书啊?”
“嗯?看见了,婷婷看见的时候,就拿给我看了,说你估计就是被这个案子叫走了。”
“嗯,那你看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
“嗯,你觉得这遗书,有没有怪怪的感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我还看不出来。”
其实一方面秦肃声确实想听听池乔的意见,另一方面他想知道池乔之前的抑郁到底有多严重。
“我觉得...合情合理,但是也没有必要......”
池乔的话很有意思,有点耐人寻味,“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上看这个人是因为学业压力过大,有了抑郁倾向,甚至可能还会觉得他有厌世的态度。可实际上,这篇遗书一直都在强调科研压力很大,毕业困难,反而是有些欲盖弥彰了。抑郁有契机,是内心的防线被击垮了,击垮他的不是外界的这些因素,而是自己内心的一点东西,每个人都不同,可能是不甘,可能是自尊,可能是无奈......抑郁的人确实不爱和外界沟通,没有可倾诉的对象,甚至身边的人没有办法理解,所以会产生抑郁。但是抑郁的人都会有一个自救的过程,这是外人不知道的,他们会在某一段时期尝试解救自己,寻求外界的一些刺|激。在寻求帮助失败的时候,就会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冰冷,说是残酷的深渊也不为过,这个时候,是人最脆弱的,任何一点小的事情,都可能会触发最后的防线。”
池乔把自己看见这封遗书时的想法都和秦肃声说了,“所以,这封遗书......”
“我觉得要么是他没有抑郁,要么是别人写的。这些话,更像是在网上找的抄录下来的,浮于表面。”
相比于这个案子的问题,秦肃声更是在乎池乔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你知道我现在多想立刻出现在你身边吗?”
不只是因为池乔几句话就点到了关键,让他豁然开朗,还有那个能从深渊归来的池乔,是如此的得来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