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吃什么?”
“今天我带你去吧!”池乔领着他,去了一个特别安静的小菜馆,要了个包间,这个包间里有个小沙发,进门的时候,池乔还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和服务员点好了菜,等菜上齐了,池乔还特意告诉服务员不用来这个包间。
“等一下!”秦肃声叫住了服务员,“我手机没电了,麻烦帮我带到前台充个电吧!”
服务员接过手机,带走了。没有了手机的秦肃声,就像被放出笼子的狼,终于没有了束缚,几乎就是关上门的一瞬间,秦肃声就抱住了池乔,“池老师,男朋友,媳妇儿......”秦肃声变着法的叫池乔,生怕这人逃了,对于秦肃声来说,虽然池乔每天在自己身边,可是就连一个拥抱,有时候都是奢侈。
虽然秦肃声是很主动的,不过池乔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赶紧吃饭吧,吃完饭还能歇一会儿。”虽然是冷淡的,但是池乔并没有想要挣脱秦肃声的怀抱的意思,反而是事事都由着他。
秦肃声吃着饭,还不忘盯着池乔看,秦肃声夹了一块肉,放到池乔的碗边儿上的时候顿了顿,没放进碗里,往池乔嘴边凑了凑,池乔看了一眼秦肃声,可能是觉得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幼稚,但还是张嘴吃了秦肃声肉,秦肃声心满意足,看着池乔。
“池老师,你吃饭的样子也太斯文了!”
秦肃声吃饭很快,相比之下,池乔细嚼慢咽确实斯文太多了,“我以前不这样,这不是养了个娇贵的胃吗!”
其实池乔高中的时候,总是前一百名冲进食堂,等他吃完饭,往食堂走的人,还没完呢,他当时所有的时间都是这样挤出来的。人家都说,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可是池乔呢,他向来不是一个天赋高的人,他只是看起来毫不费力,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这样一句看起来,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
“没事,我就喜欢池老师斯斯文文的样子!”
秦肃声不想让池乔再去回忆以往那些不快乐的事,他不知道的时候总是想更了解,但是当他知道了的时候,他就不忍心让池乔一遍一遍经历那些回忆,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吃完饭后,秦肃声躺在池乔的腿上,池乔的手拂了拂他的头发,给他按了按脑袋,让他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你有话跟我说吗?”
“没有,我就是想你了,特别特别想你,想见你,想和你随便说些什么都好,我最近有点累了。”
“嗯,躺下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叫你。”
“嗯,池老师最近忙什么呢?”
“我?每天不都是那些事吗!班里面,今天谁和谁吵架了,谁把老师惹生气了,都是些小事。”
“不是小事,我就想听你说这些。”
他们这群人努力工作,努力想要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不就是为了那群在学校里面读书的孩子,能够安心的读书吗?
“我给你讲我小时候的事吧!”秦肃声闭着眼睛,躺在池乔的腿上,点了点头,他属实是累了。
“我幼儿园的时候做过儿童节的主持人,当时我五岁吧,我的老师是我家亲戚,我小时候特别内向,那次主持的时候,是我和一个小姑娘,还是我爸同事家的孩子,当时我俩声音都特别小,就和蚊子差不多,台下都是家长,就在下面说‘大点声,大点声儿’,我当时本来就紧张,他们这么一喊我就更没声儿了。”
“我们池老师从小就很内向啊!”
秦肃声困得睁不开眼,但还是抬手找了找池乔的脑袋,想要去吻一下他,但是没想到池乔先弯了弯腰,蜻蜓点水一般,在秦肃声的嘴上啄了一下。
“我就是从小就不爱说话,当时被人笑话了之后,我就更不愿意说话了,上小学的时候,老师问问题我从来不举手,一二年级我姨家的大哥上五年级,来找我玩,我对他没什么印象,硬生生的躲在教室里,一个课间没出教室,现在想想,真是......还好,我大哥不记得这事儿了。”
秦肃声搂了搂池乔的腰,脑袋在池乔的小腹上蹭了蹭,算是撒娇了吧。
“困了你就睡会吧!”
秦肃声摇了摇脑袋,闷声说道,“该把你腿枕麻了。”
“没事儿,你太累了,昨天回来的就晚,今天肯定也是一大早就出去了,眼眶都是黑的。”
“我还想听你的故事,再讲一个吧...”明明就已经困得不行了,搂着池乔腰的那只手都已经慢慢没了力气了,可偏偏还是想要听一听池乔的事。
“傻瓜,我的事有什么好听的。”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手上给秦肃声按脑袋的动作一点也没停,“我初中的时候吧,晚上上晚自习,分单双周,单周的周一三节晚课,双周的周一两节晚课,我家不是住在乡下吗,从我学校到家有一段很长的苞米地,一路上也没有什么灯,平时都是我爸来接我的,不过有一周他忘了,我就自己一个人,就着月光回了家,到家的时候,看见我爸妈抱着思文坐在炕上的时候,我其实......”
池乔没有再说下去,秦肃声睡了,他偷偷摸了摸眼角的眼泪,他其实从来不喜欢吃糖的,可是看别的孩子都有的时候,他也是渴望过的,他也是想要的,只不过他懂事,他不会说。他的糖不是被思文抢走的,可成长的代价就是不会再有人给你糖了。
就像那年高考结束,如果池刚来问他一句想不想复读,他可能都不会那么懂事,那是他的人生啊!可是好多事都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
翠柳轻颤,细风扶云,那年的六月初,蝉鸣初响,十七岁的池乔手里攥着孔庙祈福的圆珠笔,就像攥住他的青春,梦想和希望一样。
只不过一个转身的距离,远处传来“抢劫啊!”的声音,一辆摩托车飞出的瞬间,池乔松开了手里的笔,扑向了那辆摩托车上的人,他的耳边响起了刺耳的蜂鸣声,池乔晃了晃头,蜂鸣声过去了,这个世界安静了,池乔没有听见声音,只看见他的同桌拽着他要拉他起来,旁边的人拽着他的同桌不让他动,他们嘴里开开合合,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当他松开笔的那一瞬间,他的青春,梦想和希望也随着那只笔,渐渐滚落。
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可池乔没有从考场走出去,他缺考了。缺考了最后一门,英语不是他的强项,但这130分的差距就足够让他从梦想的军医大学,滑到一本线上了。
他满腔的家国情怀,在那个夏天停滞了;他理想的救死扶伤,在那场意外中,身陨了。
理想和情怀,空有一腔报国志,到头来,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有大把的时间去恢复因为那个意外产生的暂时性耳聋,可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去完成他的那张英语试卷,在医院的那大半个月,他脑袋里总是幌过他的数学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发出的一句感慨:“人啊,总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有一天晚上,他偷偷从医院里跑出来,没有什么离家出走的想法,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他耳朵听不见,可心却灵得很。父母在他床前晃来晃去,摇头叹气,家里各路亲戚总是来病房打着看他的名义说三道四,池乔听不见,但是他看的见。他看得见父母眼里的光在暗淡,看得见自己以往的骄傲在褪色,他看得见别人看他失望的眼神。
只是一次考试没考好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借口池乔自己都没办法说服,那是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啊,那之前的所有不都是为了这场考试吗?可是都搞砸了......
池乔一个人走在渭江的桥上,风,好冷,好冷。
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他不想回医院,他也不想回家,他就在渭淮的街头走,看着城市,从灯红酒绿,逐渐销声匿迹,像极了曾经站在枝头又逐渐衰落的自己。
527分,踩在一本线上,他连一本都是奢求,家里的七大姑八姨这个时候统一口径,这个成绩,上师范吧,老师好,好找工作,还好找对象,好像这个理由在哪里听过,当初选文理的时候,父母也是这么劝他的,理科好,理科好找工作,发展也好,好像一切理所应当,男生就该学理科,没有办法反驳。可是付出努力的是他,得到结果的是他,要承担这个选择后的所有后果的人还是他,那为什么别人总是要替他做这个选择呢?或许是把控别人的人生比把控自己的要容易吧,毕竟只要一句话,我都是为你好。
父母也劝他报师范,不是劝,是给他填了志愿。
他没有再去改志愿,因为如果不能去想去的地方,那去哪里,就都没所谓了。
只不过后来现实教育了他,有所谓的,不能去最喜欢的,那就去第二喜欢的,不能去第二喜欢的,那就去第三喜欢的,总之是你喜欢的。
后来,一切就像水到渠成,他被第一志愿第一专业录取了。二本,师范,数学。
进入大学的那个暑假,池乔瘦了二十斤,可能是生病吧,也可能是因为上火了。
池乔的家境并不宽裕,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小学,他没有机会像其他人考试失利的人一样复读。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视若珍宝的机会,有的人噬之以鼻的厌恶。
关于理想和情怀,如今二十五岁的池乔,已经想不起自己当年是为什么一定要去考军医了。
其实如果秦肃声现在醒着,是一定不会让池乔回忆起这些的,过去的事,过去的遗憾终究是会被时间冲淡的,山高路远,一切都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