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担心，不担心，走走走，现在马上去医院！”
池乔不去医院这事儿，秦肃声知道，只不过这一次，秦肃声没有在和池乔商量，直接把人拽出了办公室，拽出了学校。
之前惯着他，什么都由着他，不去医院就把医生叫过来也就算了，可是现在都已经严重到失声了，还硬撑着不肯去医院，池乔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秦肃声也没有在多说什么，直接抢过了池乔的手机，给主任发了一条消息请假，对于池乔而言，所有的事都排在他前面，班里的学生就算只是生了个小病，在他那都是大事，自己的身体熬成什么样了，还在这儿死盯着，秦肃声不知道自己该说池乔是责任心重，还是该说他傻。
出租车里，秦肃声一直没有说话，不论是奶奶的事，还是嗓子的事，他都没有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池乔送去医院。
“他这是平时用嗓过度，加上最近应该是上火了，昨晚还高烧，嗓子发炎了，挂个点滴吧，还回去注意休息，近期不要说太多话。”
“大夫，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效药，他是个老师，平时少不了说话的！”秦肃声把池乔想说的话都说了。
“知道自己病了还不赶紧来医院，拖着不看病，病就能好！真当医生都是华佗在世啊！就算华佗在世，也没有特效药，养着吧！开的点滴是消炎的，炎症下去，应该就可以说话了，但是还是注意平时别动怒，少说话！”
“好好好，谢谢大夫！”秦肃声领着池乔去护士站打针，原本以为池乔是害怕打针的，在护士扎针的时候，秦肃声还特意将池乔的眼睛蒙起来了，可是池乔不怕打针，也不怕问诊，身上又没有什么隐疾，那他为什么不去医院？
不过这些问题都暂且可以放到后面，现在最重要的是，池乔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他的男朋友啊！
明明知道池乔是喜欢他的，明明两个人都是互相喜欢的，可是池乔这个拒人千里的毛病，为什么总是要用到他的身上呢？
亲密关系里，每一步都要有所隐瞒，池乔这个样子真的...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护士给池乔扎完针就出去了，旁边床位的阿姨在睡觉，秦肃声把池乔的病床旁的帘子拉上了，尽量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不让自己吓到池乔。
池乔拿出手机在他和秦肃声的聊天框里打了一大段话，可是秦肃声的注意力却落在他备注的三个字“秦先生”上，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你最近太忙了，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而且医生不是说了吗，就是发炎了，我早上已经吃了消炎药了，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生气的样子有点吓人，不要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
池乔举着手机，眼巴巴的看着秦肃声，本身长得就怜人，这个样子真的是让人看了又生气又心疼。
池乔总是在服软的，总是率先示弱的，总是在让着他的，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发现了，可是秦肃声要的不是他让着他啊，他想让池乔能活成自己，他现在的这个样子，真的太让人心疼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吗？”
【不是我没告诉你嗓子的事吗？】
“奶奶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听见秦肃声的话，池乔明显是愣住了，脸上的表情，是意外吧，不知道秦肃声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他生日之后的第三天，上午他爸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当时在上课，就把电话挂断了，下课也没回电话，下午才想起来回了一条微信。
这些年，池乔总是很少回家的，不是没有时间，他是有太多时间可以回家，但是他不愿意回去，甚至连电话都很少打，微信总是放一放，标上未读，几天才回一次。他总是借口太忙了没看见或者忘了，可他没看见的，忘了的，是那个再也见不到的老人...
【你奶今天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心梗，还没到医院，人就咽气了】
【回来一趟吧】
那一刻的池乔突然才发现，这些年来的自己，竟然长成了这么混账的一个东西，池刚最后的那五个字更是深深刺痛了他。
当时的池乔刚刚结束了春华杯的决赛，手里拿着的奖杯和奖金突然就好沉，沉到一只手拿不住了，掉在了地上。
那一刻，他好恨他自己，恨他自己中秋的时候没有回家，恨他自己平时连个视频都很少打回去，恨他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孝了。他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和学校领导请了假，坐车回了乡下，可还是没有赶上，送奶奶最后一程。
“奶，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就全都是对不起了...
池乔从小是被奶奶带大的，他戒奶之后就和奶奶住在一个屋，那个时候爷爷刚走一年，奶奶才四十九，她是看着池乔，从小娃娃，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池乔高考失意的时候，奶奶身体不好，池乔什么话都没有说，池乔大学的时候做家教挣的第一份工资，就给奶奶买了一个手机，几百块钱，但那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什么时候他从家里疏远了呢？是池乔发现家里的人从来不懂他，是池乔学着和其他人一样报喜不报忧，是一次又一次的相亲，介绍对象，催他找工作，一次又一次有人想要把控他的人生......
可那些不是奶奶啊，奶奶一直是疼他的，爱他的，护着他的，两分钱的冰棒是给他的，爱吃的牛肉炒饭是给他的，生病时的糖水罐头是给他的，这个家里为数不多的奢侈宠爱都是给他的。冬日里踢开脚的棉被是奶奶掖好的，高烧是给他拿酒精降温的毛巾也是奶奶打湿的，梦魇时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的，都是奶奶啊！
“奶，你走了，就没人疼我了啊！”
“我爸再打我，就没人拦得住了！”
“奶，你会不会想我啊？”
“奶，我好想你啊......”
池乔在山上坐了两夜，池乔犟起来的劲儿谁都劝不住，挺大的小伙子数九寒天的，他就坐在奶奶的坟前守了两天，念叨了两天，一口饭没吃，水也没喝，最后是被池刚和池思文硬拽回去的。
冬日的渭淮是冷的，从头冷到脚的，被拖回去的时候，池乔被冻得已经分不清人了，眼睛已经全是红血丝，在炕上缓了一下午才缓过来，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他这样的造法啊！或许是真的觉得自己太不孝，太愧疚了，又或许是，他好像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了。
其实七年前收到通知书的时候，他很想和奶奶装一下，像其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孩子一样，喊一句，奶！我考上了！
可他怎么就没装出来呢！他怎么就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呢！
第二天池乔就赶回渭淮了，新的一周开始了，池乔正常的上班，正常的工作，可是身体哪里会好啊，晚上做梦经常梦魇，醒的时候枕头湿了一片，总能梦见小时候，他奶奶接他放学的时候，还有他奶奶坐在炕上给他做棉裤，厚厚的大棉裤，池乔从小穿到大，可现在找不到了。
当时的秦肃声忙着，忙着起|诉他不想让秦肃声分神，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周一过去了，周二过去了，周三的时候，秦肃声打来了那个电话，他终于是瞒不过去了。
池乔的眼眶有些红了，手指在手机上飞快的写下了一句话递给秦肃声，
【你当时在查案子，我不想让你分心】
池乔的几句话，好懂事，好乖，好善解人意，可是也好让人生气啊！
“池乔，你记不记得我是谁啊？我是你男朋友！我......你最难过的时候，不是应该和我说吗？你为什么？为什么就......”
为什么江清都知道的事，只有我，只有我不知道！过了这么久，才知道自己男朋友经历了什么？秦肃声，你说你失败不失败？你是不是个废物！
【对不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不想打扰你办案】
“池乔，我不要你的道歉，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怎么就，不懂呢！我不怕你打扰我，你该打扰我，我希望你对我可以知无不言，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男朋友！”
每一次，秦肃声看见池乔这个样子的时候，心都会很痛，好像池乔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想拥抱他，想靠近他，想给他所有的爱意与温暖。
【我有，你别生气，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也就你这么一个男朋友，我没喜欢过谁，没谈过恋爱，就你这么一个，对不起，我改，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很糟糕】
他和所有第一次谈恋爱的人一样，他只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秦肃声，他把这么多年来懂事的习惯都用在了秦肃声身上，要让秦肃声看见的池乔，一定是很好的，很不错的，很阳光的，以至于，自己当初那一点点黑暗被剖开，秦肃声那稍稍的退让，都让池乔觉得如坠冰窟......
或许曾经他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但是那只限于十六七岁的池乔，池乔的心底总是自卑的，尤其是这几年，他学会了什么？察言观色，举步维艰，每一步如履薄冰，爱一个人偷偷摸摸小心翼翼，见到一颗糖都会悄然落泪......
池乔的那几句话捶在秦肃声的心口，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对不起，是啊，池乔是第一次谈恋爱，他又何尝不是呢！秦肃声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凶了，慢慢放平了语气，不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
“对不起，我刚才声音大了，池乔，你是第一次谈恋爱，我也是，没有谁天生就会谈恋爱的，但是池乔，我只想和你谈恋爱，不只是谈恋爱......”
我还想和你结婚，想和你朝晨暮晚，想和你四季轮回，想和你生死相许......
秦肃声没有都说完，他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能和池乔在一起，就已经是他最大的意外了。
【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烦心，也不想让你嫌弃我】
嫌弃？池乔这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啊！
“池乔，你记住，没人嫌弃你，我永远疼你！永远爱你。”
秦肃声收下了池乔的手机，吻了吻他，浅尝辄止，让他好好躺下休息，秦肃声就坐在床边上，那么盯着他，偶尔给池乔擦一下眼角的泪。
奶奶，有人疼我了，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