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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树竟然长高了!
比预期的要高大出许多。
连负责栽种的墓园园林工都诧异,“哎哟嘛!?这是送错树苗了吧?怎么矮松越长越高,变成拔高松了……”
松树成长期本来就慢,一开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品种不一样。
墓园管理办试图联系林教授,上课,没听见。联系朵仪女士,关机,骂人,关机。
在备注栏上找到了林小姑的电话,林小姑立刻赶到法沐的墓前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
“要移种?……别了吧,挺好的,留着吧!”
回头与西哲说的时候简直像一个笑话。
西哲问林小姑,“姑,不打算跟尼叔生个孩子啊?”
林小姑若有心事的摩挲着掌心,“孩子……有时候想想挺害怕的。”
“其实觉得吧,小姑特别适合当个母亲。”
“为什么?”
“不知道啊。感觉吧。”
“对哦,我还没有见过你妈妈吧。”
“唉,父上母上公主号游轮去了。”
“这么潇洒呀!就老两口两个人?”
“还有些过去的战友、老姐妹什么的吧。挺羡慕的呢,这把年纪了依然有那么多合得来的朋友。不像我们哦,说起来网络无国界,可是能够说到一起的人越来越少。”视线不由得瞥向了无菌室。
琴姐的肺部感染了,出现了病前综合征,身体原本的抵抗力已经支撑不住。
宝尼叔这几天很着急,琴姐与家里的关系也并不好,曾经发过毒誓老死不相往来。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不找家属是不行的,然而外人却无法替她做出决定。
“要不去问问她自己?”林小姑提议道。
西哲轻声道,“我进去问吧。反正我坏人做多了。里面的小护士见到我就像见到了阎罗……”满是心酸。
琴姐是个敞亮人,听到西哲问她能否联络她的家人,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太好了。
一双浑浊的眼球死死的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一眨不眨,直到半天以后才轻微转动了一下,挪向西哲的方向,慢慢点了点头。
……
林小姑听说了西哲同意帮林东东出背书证明的事,眉头紧锁,“那孩子滑头的很,我是他姑姑,就算被他算计被他骗,我也认了。可你不一样,你要多注意,我不希望……以后想起沐沐,想起我们林家的时候,依然还有道耿耿于怀,过不去的坎。”
“不会。小姑,自己做下的决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认。”
林小姑静静的看向她,点了点头。
///
宋父身体强悍的底子还在,眼下已经从疗养中心里搬回了家。
听了慧玲姐提起高薇那女人还有脸面回来,一肚子气又积攒了上去。
“去给西律师打电话,叫她过来!”
西哲忧心忡忡的赶到了宋家,这段时间每次接到宋父的电话都清楚的意识到,宋老的耐性已经临近崩塌的边缘了。
宋父是老一辈的人,又是年轻时候行走在钢丝绳上的人,在他心底里有着一条自然的道德准绳,是高于法律高于现世标准的,那就是谁也不能欺负到他的家人头上。
他愿意相信西哲,并不是因为对西哲提出的解决方案有多么满意,而是西哲的方式是与宋品曾经追求的理念相吻合的。
宋父愿意尝试一次,用自己儿子的方法,为儿子讨回正义。
可惜高薇一次次的逼上头,或许也是看准了宋父不是个甘愿忍气吞声而追求极度公允的人,确是已经击破了宋父最后的一点理性。
西哲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慧玲姐红着眼眶,手里提着一袋偌大的垃圾往社区的回收中心走去。
看到西哲,慧玲立刻紧张的回头观望了一眼,坐在院子里喝茶的宋父没有注意到她们,于是按住西哲的手腕把她拉到了门口的位置。
压低声音,“小西啊!一会儿先生跟你说什么话你都别往心里去哦,别跟他生气。自从小少爷走了,夫妻两人都受了不少苦。老来丧子,那是多痛的事情啊……太太被闹的受不了,去姐妹家里散心去了,就先生说一定要回来,要看着自己的家。”嘴唇努了努,“在里头生气呢。一会儿他说什么不好听的,闭起耳朵别听就行了哦!”
西哲静静的点头,换上舒适的布拖鞋,走进玄关就发现有哪里不一样了?仔细观察了一圈,所有的绿植都被慧玲姐搬走了。
以前生气盎然,国色国香的气韵变了,变得有几分冷漠,几分意兴阑珊,几分了无生趣。
“宋伯父?”西哲停在和室门口喊了一声,里头传出茶水煮沸后水壶呜呜呜的低鸣声。
“进来坐,不用跟我客气。”宋父声音是平静的,却不知为何被西哲听出了几分戾气。
西哲这次来没有带任何的资料,因为她也没有任何新的资料要补充了。
关于,“宋品与高薇坠桥边推搡”的猜想,是绝对不可能告诉宋父的。这怕不是要警方动手的事情了,宋父可能一怒之下就自己把高薇从桥上扔下去了。
“慧玲跟你提过没有?高薇那女人又来过了!还站在社区门外头大兴旗鼓的,唯恐就怕别人不知道,我老宋家找了她这么个毒妇媳妇?我对你没有什么成见,你跟我儿子同事了那么久,相信你的人品也不会差到哪去。但是案子已经起诉了这么久,我知道有程序法,流程法,要什么取证,要什么公示,巴拉巴拉一堆,我是说不过你们这些做法律的。西律师,你就给我句准话,什么时候才能让高薇彻底从我家滚出去?什么时候她才和宋品彻底没有关系?”
水壶呜呜的响,宋父顺手就把电源线一把拔了。
“她现在还有脸把我们宋家的东西当她自己的!你知不知道,”宋父轻轻咳了几声,西哲动了动,宋父挥了挥手阻止她,“放心好了。我不会倒下的,只要那个女人还在一天,我就不会倒下。你知不知道她在芭提雅买了水疗中心?还去找了我在海外几处房产的地产商,要求把她的名字加上去,作为共同拥有人?这个女人怎么,脸这样大呢!?”
西哲谨遵慧玲姐的教诲,只要宋父提出的质疑是自己回答不上的,就沉默以对。
“西律师,你给我放个准话。我知道那个女人是你以前的同学,你们年轻人喜欢叫母校,讲情怀。你要是觉得是我宋家家大势众欺负了她一个外来的小媳妇,替她不值当,替她委屈什么的,话就明说,我们摆在台面上,没关系。但你话要说清楚,不然我眼巴巴等着你西律师为我打官司,结果不知道你律师的脚是站在哪条船上的。”
西哲蓦然心里惊了惊,“宋伯父,为什么会这么说啊?”
宋父哼了一声,从茶桌底下抽出与和室气氛格格不入的平板电脑,打开了页面的报道递给西哲……
报道首页嵌入式赫然就是一张她连读中学时候的毕业照,那张照片拍摄的时候她还不是荣誉榜单上的学生。
照片上有西哲,有林法沐,有高薇,有覃孝欢……
西哲顿时看傻了眼。
高薇不仅打起了舆论,还打起了感情牌。
她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小白兔,新婚不久丈夫意外去世,丈夫家的人欺负她没有娘家帮衬,决定扫地出门。她孤苦伶仃,还要面临起诉,起诉的目的竟然是判决婚姻无效,让她与丈夫之间的感情、过往,烟消云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宋父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西律师,你最好,立刻有办法把这个女人给我送进精神病院去!否则。”之后的话,宋父恶狠狠盯住西哲,再没有说出来。
///
一个人躺在地板上的时候,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一幕幕掠过。
西哲不在乎舆论,不关注网络,不相信陌生人,确切的说连人都不怎么信任。
独自一个人封闭紧锁,就像一只严丝合缝的鸡蛋,没有人知道蛋壳里头是坚硬的还是柔软的。
可当她试图去在乎的时候,愕然发现——好忙呀!
黑暗中电子钟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预示着一分一秒正在静静流淌。
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西爸西妈已经几天没有打电话回来了!
虽然西爸早有预谋似的提醒过,“游轮上信号不好,别老想着靠父母”。
西哲是他们的女儿,自然是了解他们的,不放心的只会是他们。
正准备拿出电话拨个视频过去,屏幕抖动了起来,一条长长的语音丝滑的流淌进来,【西姐!准备出发了。有什么需要备注的么?】
西哲立刻跳了起来,一通电话打过去,那头阴阳怪气,“就知道电话会追过来的。”
“人在哪里?”
“巴夫洛酒店。”
“你一个人?”
林东东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还有亲爱的阿笠博士。”
“谁?”
“西姐,你没有童年啊?”
“……我问你,是单独约了她么?”
“是单独约了她,她是不是单独来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已经问米老鼠要了隐形耳麦,刚才测试过了好像能用。有接收范围的,所以米哥就在附近。你来不来?”
西哲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不过来了。我不方便露面。”
“切!神神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