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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哲从来没有关心过高薇,准确来说她也没有关心过任何人。
所以她不知道,原来校园百晓生的高薇,父亲是眼盲,母亲是痴傻……当年高父因为身体残疾娶不了妻子,家里也不知道什么人想出了,找来个脑筋不太好的女人,塞给了高父。高父知道自己配不上任何人,也就默默接受了下来。
本来两家都说好了绝对不会让夫妻两人再要孩子,但高薇就那样野蛮而倔强的降临了下来。
所有人都很紧张的看住这个孩子,直到她哇哇大哭,小小的且圆溜溜的眼眸机警而敏锐,终于才默默的放下了心。
这个孩子,会是这家人的希望!
与欢姐那样的外来户不同,高薇与她和法沐一样是土生土长的孩子,却始终没有一处遮风避雨的屋瓦。
自打有记忆开始,高薇就在不同的亲戚家中往来辗转。
她的母亲根本没有办法抚养她,父亲虽然极尽所能的呵护她,但父亲看不见,不是烫伤,就是摔倒。
孩子坐在地上哇哇的哭,父亲却一脚踩到了她柔软的小手指上。
亲戚们看到这里也就明白过来,如果这个孩子无法长大,也就无法成为希望。
为了将日后的重担彻底的转嫁到这个孩子的肩膀上,首先就要像抚育幼苗一样将她抚养起来。
有些冷漠是天生的,而有些冷漠就是后养的。
“如果家里吃鸡啊,我只有吃鸡皮,或者姐姐不喜欢鸡翅尖。要么姑父高血压不能吃的内脏。……家里明明有洗衣机,可是我的衣服要手洗,肥皂都要分开,我只能用咸肥皂,他们家人用香皂。有一次我回家和我爸说了,我爸给我买了一块香皂,让我自己带着去。然后那个鼻子灵的姐姐嗅到的,告诉姑母姑父我偷用她的香皂,他们没有说我什么,可是后来我发觉他们家的东西都锁起来了。连出门的时候姐姐的房间也锁起来了,姑父还把他新买的照相机放到了姐姐的房间里……”
坐在夹层花园上的时候,高薇若无其事的说着这些,仿佛在描述着别人家的事情,一脸的毫不在意。
西哲忍不住去观察她的目光的时候,高薇淡淡的笑了一下,眼底里平波无光。笑容标准的,就像是一台模具中印刻出来的。
再次走过守墓人的小凉亭,也许是之前买了花束的原因,守墓人裂开嘴露出了一口黄牙,笑了笑。
同时摆了摆手,“以后不要在里面烧了哦!新的规矩出来了,里面不能烧了,这次就算了,人也不多不是高峰期。”
西哲一脸莫名其妙。
但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林小姑说,去的时候看一眼让墓园帮忙栽种的小红花怎么样了。
小红花……?西哲记忆力强大,站在小凉亭门口拼命回忆,没有、还是没有。
“师傅?”
守墓人看到西哲对自己挥了挥手,以为是道别,谁知道西哲又走了回来,只好艰难的将小窗口往上推了推。
“师傅,安福园11-8,小红花没有栽。”
“哈?什么花?你们自己买的呀!”
“不是,不是。”西哲一本正经从短信里翻出林小姑发送给她的记录,“是家属要求栽种的,新鲜的石榴红……”
“哦。那是树呀,怎么叫花呢!”
“……”不是付钱的都管叫巴巴的,原来在墓园不好使。
守墓人开始噼里啪啦打电话,“老李啊……哦,是老张啊,安禄园子呀……”
“是安福园!安福园!师傅。”
“哦,安福园……几号来着?”
“11-8!师傅。要不我来说?”
“唉不行、不行的。领导人。……唉,家属说种了一株石榴红,是一株对吧?”
嘶?应该是吧。赶紧点头。
“对,没有帮人家栽种啊?……家属就在我旁边!……种了?什么时候种的?哦……”
等守墓人回过头来,西哲已经朝墓园里边走了进去。
她不可能看差的吧?
……
那个穿着纯白色卫衣,浅色的水洗牛仔裤,白色板鞋,一头干净利落短发的少年正蹲在林法沐的碑前。
他低埋着头,似乎在鼓捣着什么。
嘶!倒抽一口气。
西哲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正午已过,日暮西下,人烟不足……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打鼓的。
“那个……”
少年听到身后的说话声,默默的转过身来,抬起头仰视着西哲。
他的眼眸大而明亮,与林法沐的很像,但眼神之中的光却有所不同。
西哲正要开口询问,就看到少年的脚下踩着自己刚才掰开来的仅有的两朵小菊花……
“干什么的?!”心里不由得一慌,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古时候的入葬还有陪葬品,难道遇到现世道的盗墓贼了!
这时候守墓人带着一名穿着灰色制服的园林工,一名穿着劣质西服的管理人员走了过来,见到蹲着的少年园林工立刻就开口道,“喏,就是他呀。让我不用再栽了。说直接把钱退进管理费用就好了。”
守墓人看看西哲,一脸肃穆。看看少年,一脸无害。犹豫了起来,“你们,谁是家属啊?”
少年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我是死者的弟弟。”
守墓人和管理人都看向了西哲,西哲顿时一脸尴尬。她不认识,林法沐的弟弟。是真的不认识……
就在西哲强行镇定,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少年追了上来,“你是西哲吧,我姐的同学?”
“嗯。”
“哦,我是听小姑说起你的。她说你一直在帮忙查公交公司背后请的那些软文的写手啊?”
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眸弯起来,似乎是带着笑意的,可是直视进他的眼神里,却只有一丝冰冷,看不出情绪。
西哲微微有些惊讶,大方向上这个孩子与林法沐很像,眉眼,轮廓,以及周正的气质,但总是有哪里露出些许不寻常的地方。
少年见西哲不回答,歪着脑袋道,“我姐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么?”
“没有。她连你名字都没有说过。”
“……哈!”到底是年纪小,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我知道你,你叫西哲。我叫林东东。”
“好的,现在我知道了。”
“……我姐的后事,能不能麻烦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