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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思南公馆,门外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雨。
彼此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们笑闹着,推搡着,有的打着雨伞,有的在微雨中追逐、奔跑。
秦大状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还没有错过末班地铁。
“秦律师?”一个稳定的,因为长时间等待而略显低沉的声音叫住了他。
扭头看去,是拄着雨伞,垂头默侯在一尊下棋的父子雕塑旁的女孩子。短短的头发,干净利落,皮肤有些晒伤后的黑红。
“是海威的合伙人之一,秦珩秦律师吧?”
“你是?”
“西哲。宋品的同门。”
一听到同门,秦大状的脸色果不其然顿时肃冷下来。
“他不喜欢政经大的人”,梨花姐简单明了的提醒过她,“算不上深仇大恨。听说是以前打官司的时候,吃过无数你们政经大人的亏。你也知道,什么言而无信啊,说好庭外和解,一转头就倒打一耙……”梨花姐面色尬尬瞥了眼西哲,“不是针对你啊,不过你们政经大出身的人,真的是,做!的!出!”
政经大确实出过不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幕僚之人,可也不乏沈教授,宋品,白子冠心怀理想国的智士。
西哲相信,只要自己有诚意,能够说服对方的。
刚才吃完软钉子,秦大状还揣着一肚子火,“什么事!”
“我听律师的前同事说,秦大状有意阻止宋师兄的太太出售合伙人股份,我想知道理由。”
“与你什么关系?”
“师兄在发生意外前还特地为我写了一封推荐信,”什么套路?秦大状的表情中明显浮现起了不信任和警惕心,但出于年长者的涵养,还是耐心的听西哲说了下去,“我离开海威的时候是有些被迫的。因为违反了律所内部的竞业协议,冒犯了长期合约客户的利益。不过我问心无愧,我相信自己做了正确的事。从毕业实习开始,就一直在宋师兄的手下做事,从他身上坦言说,我没有学到什么,他的油滑和世故并非我需要的,他的敬业和良知是我本来就有的。”
西哲打开了伞,默默递给了秦大状后,独身后退了一步,继续站在茫茫细雨中。
她还年轻,她不畏惧细雨的侵蚀。
秦大状的表情略微松动了起来。
“关于海威的前身,它是怎么被创立起来的,作为最初始的元老们,秦律师你以及宋师兄你们的经历,老实说我不在乎,也没有打听过。但我知道,我也认识白子冠师姐,我相信宋师兄是不会愿意退出律所,退出合伙人的。他想要保留的东西,想要保护的东西,现在我还不太明白,但我愿意为他坚守一次。至少我认为,就算要出让股份,师兄也一定、肯定不会同意出让给安德烈那个人的。”
秦大状的嘴角轻微的嗫嚅了几次,最终却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秦律师刚才,与高薇谈的怎么样了?”西哲明知故问的语气再次引起秦大状的戒备。
“你认识,宋品的太太?你们熟悉么?”他大概觉得,西哲与高薇同龄人,也是一路人。不愿意太快的表露出自己的态度。
“高薇其实是我的同学,可以说,是因为我的缘故,师兄才会认识她的。”
西哲的话令常年在山区人知合一的秦大状陷入了沉思,他有些吃不透眼前的年轻后辈的路数起来。
语气那样的坚定,态度俨然诚恳,却每一个字都不是自己想听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秦律师,我只是叙述出事实,并且希望得到你的信任。”
“你要我的信任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拿下师兄名下的合伙人股份。”
“什么?!”
秦大状饶是社会经验丰富,通晓人情世故,也被西哲这突如其名莫名大胆的话震慑住了。
他的捉襟见肘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为此,结婚十余年的妻子也协议离婚了,带着女儿独自为家,每年他想给女儿送点什么,女儿只有一句话,“注意身体,好好活着。别临到头来再来拖累我和妈就行了。”他自知亏欠,却有割舍不下的理想。
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是,她们母女俩至少好好在大城市里生活着,有自己的房子,有端正的工作,女儿毕业后她姥爷给买了辆代步车,现在的男朋友看起来也是个稳妥人。她要比大山里的孩子幸福多了!
他对高薇在餐桌上说的话都是实话,海威确实值得她持股的,而且日后的发展一定越来越好,只要不落入安德烈高那样的鼠目寸光的家伙手中。
而他自己也早已经把自己的股份都抵押了出去,好换取一些入山的路费,以及给孩子们买教材的费用,给年轻的妇女们买卫生棉的费用。
千股25?哪怕千股5块,他怕也是吃不下多少的。
“秦律师,”西哲仰后一步,眼底是坚定的,灼热的光,“我需要你信任我的话。你要从高薇手中拿下所有的股份,暂时的。”
“暂时的?”
“没错。因为之后会有人高价向你收购。而收购的人是你完全值得信任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直接向宋品太太购买?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秦律师近期有跟宋师兄联系过么?”
“当然了!我也是律所合伙人之一。”虽然原始股份都是宋品送给他的,“每个季度的合伙人报表是需要我签字的。”
“那秦律师应该了解的,宋师兄不是那么一个容易喝醉酒的人,也不是什么情绪不稳定,一言不合会跳河的人。”
“什么?跳河?谁说他跳河的!简直一派胡言——”
西哲微微露出笑容,“请相信我的话,我所有的出发点,是为了替师兄保护他所在意的东西,以感谢他为我留下的推荐函。”
“你就是为了……一封推荐函?”
“还有过去的视而不见吧。”后半句话,西哲若有所思喃喃自语起来,“但愿,与我所想的不同。但愿,我没有错的太离谱……”
她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一时心软失察,却万劫不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