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扬说:“所以这次鸦鱼走墨,他们可能也学聪明了,压根连泗盘山都没出,直接在山里安营扎寨,时间到了就又消失了,连个影儿都没看到。”
想到这他就有些烦躁,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抖了根烟出来,但碍于客厅里这么多人在场,最后也没抽,只放在指尖捻着。
末了又道:“其实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好歹能查到点细枝末节,要再往前推几年,连监控这种电子设备都还没普及,更不好查。”
马南风说:“起先我们以为他们藏在泗盘山的某个角落,所以我做了几架小型无人机,这几年间几乎全覆盖式地找过去,三十万平方公里,我们一寸都没落下,甚至我们也亲自进去摸排过,但遗憾的是,除了当地人为了打猎修建的休息地,其余什么发现都没有,除了……”
他欲言又止。
聂校格道:“除了什么?”
“除了有天晚上,我的无人机录到过一种奇怪的鼓点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开裂,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按照我们推断的日期,那段时间刚好就是鸦鱼走墨的时间点。”
他幽幽叹了口气,“可即便知道他们那段时间会出现在泗盘山,只要他们不出来,我们就无从查起。”
“因为泗盘山实在是太大了,三十万平方公里,我摸不准他们会在哪里出现,大概我的运气向来算不上好的,一次都没碰上。”
说到这里马南风才发现自己跑题了,屋里满是伤春悲秋的萎靡气氛。
他赶忙把话题拉回正确轨道,整个人重新变得斗志昂扬:“同志们,我说这么多,其实就想说鸦鱼行踪诡谲,极其隐秘,不过这些都是我们以前的看法,现在不一样了,从现在起,我们要抛开这些,因为我们马上就会发现一个新大陆。”
石扬掸了掸手上的烟丝,勉强从低迷的情绪中出来,提起精神道:“什么新大陆?”
马南风示意他稍安勿躁。
“长久以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们嘴上常说鸦鱼走墨,但有没有仔细想过,‘鸦鱼走墨’这四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石扬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聂校格,才道:“额……鸦鱼走墨难道不是指鸦鱼两族在找墨骨?”
马南风摇头,“你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字,走。”
“在古语里,‘走’这个字有十几种意思,有跑、逃跑、奔向、趋向……等等,意思大差不差,都是指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后面跟的词缀多半是地点。”
“如果按你的说法,墨代表着墨骨,那么鸦鱼走墨不论怎么理解,意思都不太恰当,难道要说鸦鱼跑向墨骨、鸦鱼奔向墨骨?怎么听都跟狗追着骨头似的。”
石扬玩味道:“哎?我觉得这个比喻不错,狗追着骨头,啧啧。”
马南风说:“我不认为鸦鱼作为一个古老大族,会在这种大型的传统活动上犯字义错误,所以我更倾向于,这个‘墨’字指的不是墨骨,而是……一个地方。”
红柳不禁扬声道:“墨是一个地方?”
她转念一想,“不过你这么说我倒发现了,鸦鱼每次走墨,似乎都没离开过泗盘山,墨……指的不会就是泗盘山吧?”
马南风淡然一笑:“或许你这个范围要再扩大一点。”
她试探道:“那就……高河县?”
“还要再大。”
“……山西省?”
马南风接着摇头。
红柳刚想说全中国,旁边聂校格直接一步到位:“全世界。”她仰头注视着马南风,“或者说,是地球,我说的对吗?”
两人目光相接,马南风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了,会心一笑:“没错。”
他环视着众人,慷慨激昂道:“各位,我那个疯狂的猜想就是,鸦鱼之所以每次都能消失的无影无踪、查无可查,那是因为鸦鱼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上,而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就是那些人口中的——”
“墨!”
双慕垂着头,拳头下意识地攥起,神色晦暗不明。
马南风还在继续自己的演讲,整个人意气风发:“人有人影,树有树影,花有花影,那么地球为什么不能有影子,太阳为什么不能有影子?”
“A光源代表着地球上的太阳,而B光源就来自另一个‘地球’上同样闪耀着的‘太阳’。”
“现在我可以回答小聂刚才的问题了,为什么她在跟‘景’接触的时候没有发现影子的异常,我想问题出现在时间上,拍摄这段视频的那段时间,刚好就是八年一次的鸦鱼走墨。”
“或许只有在这段时间,两个世界才会互通,而互通之后,那个世界的B光源会对我们身处的地球产生影响,这种影响对于我们正常个体来说作用或许不大,但对于‘景’这种生物而言,却是一个致命性的弱点。”
“但两个世界的接口一旦关闭,这种影响也会随之消失,甚至我有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讲到这里马南风刻意停顿了下,但等了半天没人问他,微微皱眉疑惑道:“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吗?”
石扬听完他这一通演讲,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自己完全已经目瞪口呆。
他捂着心脏,摆摆手道:“没事,你继续说吧,你现在说什么我都能接受。”还有什么能比现在这个更骇人听闻。
马南风得了观众的反馈,乐呵呵继续道:“我猜鸦鱼之所以每八年才走一次墨,是因为这个接口只有八年才能开一次,其他的时间他们想进来也进不来,不然依照那群人‘强盗式掠夺’的个性,怎么可能八年才走一次墨?”
这一众人中,也就聂校格能一直保持在他的频道上。
虽然马南风说的正起劲,但她还是不得不泼个冷水。
“照你所说,鸦鱼和我们处于两个世界,只有到鸦鱼走墨的时间点时,两个世界才会互通,可这次的鸦鱼走墨已经结束,如果接口已经彻底关闭的话,我们要怎么找他们?
“即便抛开这个不谈,这个接口我们又要去哪找?盲人摸象吗?”
马南风一时被问的卡壳,支吾道:“这个……还有待商榷,不过我们能推导出这些,就是一次伟大的进步呀!”
他精神抖擞道:“小聂同志,请相信组织,我们终有一天会找到真相!小聂同志,你有没有信心?”
聂校格:“……”
过了会,她面无表情地敷衍道:“有。”
等讨论完后,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后半夜了,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三四点钟。
马南风当初还真是一语中的,他讲完这些之后,他们这几个人果然都没心思睡了,众人神色各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柳率先起身,捞起一旁早已风干的面膜丢进垃圾桶里,“老娘先去补觉了,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不久后,石扬撂了句“去厨房填饱肚子”也离开了客厅。
聂校格看向双慕,这人倒是挺省心,早就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刚打算起身,就听见马南风小声道:“小聂同志,我……能和你聊聊吗?”
不知怎么,聂校格想起刚见到他时,这人脸上满是‘我想研究你’的迫切样子,心道这人不会是想找她做研究,把她当做小白鼠实验体吧。
心里这么想,她也就直白地问了出来。
她眯了眯眼道:“你不会是想研究我吧?”
马南风显然很错愕,忙摆手:“不不不,我没这么想。”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很多时候你都能第一秒知道我在讲什么,对我而言,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他说完正色道:“我之前也许是有这种想法,但现在和以后绝对没有!”
聂校格心道你倒是挺容易相信人,她随口敷衍道:“行,勉强相信你。你想找我聊什么?”
马南风瞥了一眼看起来睡得正香的双慕,最后还是不放心道:“那个……我们可以出去聊吗?这个事情比较……”顿了顿,他道:“隐私。”
她点头:“好。”
两人走后,双慕就从‘熟睡’中睁开眼,缓步跟在他们身后。
***
两人最后走到葡萄架下,葡萄藤绕着铁丝架蜿蜒缠绕,开辟出一块隐蔽的角落,从这里还能看到石扬蹲在厨房里抽烟,地上散落着一地烟头。
聂校格心道他不是去填饱肚子了吗?
抽烟填饱肚子?
“这个,给你。”
聂校格回过神,看见马南风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张照片,应该是经常拿出来看,边缘都已经打卷儿了。
她不明所以地接过照片。
照片看起来是在博物馆的展厅里拍的,隔着玻璃柜,可以看到里边是一块兽甲,摄像头拉得很近,所以能看到上边有一排排密密麻麻地象形文字。
马南风解释说:“这是我无意间在山西博物馆拍到的,这个龟甲在周家村附近出土,因为我对不死族很感兴趣,周家村又是不死族原来的古遗址,所以我当时在博物馆看到介绍的时候,就直接给拍了下来。”
“后来我为了搞懂这块龟甲上的字,找了很多关于这块兽甲的研究论文,自己也自学了一些,但甲骨文字距今还是太过久远,很多文字都失传了,最后尽我所能,只能拼凑出来一句话。”
“什么?”
“不死之肯綮,景。”